第九章 皇權歸還
桃兮十分的坦然,有意問道:“當年攝政王與先王後交情一定不錯,皇上時常提到您,自他幼時如何教導他做人的道理,如何做一個明君,如何將楚國治理得更加繁榮昌盛。”
“艱兒如此說了?”攝政王問道。
桃兮點點頭,回道:“想必攝政王想早日將皇上培養成一個盛世明君,一位出色的帝王,好早日能減輕攝政王身上的擔子吧。”
桃兮故意講出如此一番話,一是有試探之意,探探他的真心,二是有提醒之意,提示他艱兒早已成人,該是還政還權於皇上的時候了。
攝政王並沒有讓桃兮失望,雖然容貌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但依舊是當年那個陽光男孩,心地純厚善良,權欲貪念並沒有吞噬他的初心。
攝政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的確,日子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中艱兒已長大了,是時候還政與他了。”
桃兮沒曾想竟然如此不費力,原本想著若讓他放棄到手的皇權,豈是那麽容易的事?定要多費些周折。
桃兮本想著既然已打探到攝政王的心意,便不留他多待了。但攝政王自顧自順勢彎腰坐在了庭院的椅凳上,顯然一時半會兒並沒有走的打算,桃兮也不好攆他,隻得也陪著坐了下來,看看他到底還有什麽好說的。
海棠端上了一壺茶水,攝政王並不開口,慢悠悠地倒了兩盅茶水,隨手遞給了桃兮一盅,桃兮並不客氣,接過便送到嘴邊,掀開麵紗的一小角,小口地品了起來。攝政王並不飲手中的茶水,隻是一個勁兒地望著桃兮,說道:“就連品味香茗的感覺都如此相似,想當年她計劃逃離王宮,誆我帶她出宮,在街巷的茶莊上,她手執一杯香茗,便是這種感覺。”
那是多久前發生的事了,他還記得如此清晰,於桃兮或許方幾個年頭,而於他卻是十幾載的光陰了。桃兮忍不住潑他冷水,“那或許隻是你的錯覺而已,飲個茶水又有何區別?”
攝政王不理睬桃兮的冷語,徑自回憶著,“想當年我們一同帶著艱兒踢蹴鞠,桃兮的身姿猶如飛燕般輕盈,那段時光真是美好。我本想著就如此默默地守在她身邊,將她藏在心底,隻要能日日見到她,與她嬉笑打鬧在一處我便知足了,此生無憾,卻沒想到就連這點的願望最終都成了奢求。”說著眼眶紅潤了起來。
桃兮心中有著不小的震動,想當年,熊艱的確時常來宮中尋艱兒玩耍,她也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好感,卻沒想到在他心底深處隱藏著如此深厚的情意。桃兮心中頗有番尷尬,彼時自己深陷於息王、蔡王和楚王的情感糾葛中,哪裏會有心思顧及到他呢,也隻能辜負他的一片深情了。
桃兮不知該說些什麽勸慰他,隻得囁嚅著:“攝政王如今也很是美滿,有個美豔嬌妻陪在身畔,故去的人再是思念亦是枉然,還是珍惜眼前人吧。”
攝政王好似沒有聽到桃兮的規勸,陷入了自己的思維中,自言自語道:“當年桃兮最放不下的便是她的艱兒,認為艱兒性情柔弱,恐他將來諸事不能順遂。這些年來我有意培養他堅韌的性格,如今的艱兒,如若桃兮能看到,不知她還滿意否?”
頓了頓,接著說道:“本王心中知曉朝堂上有不少人猜忌我,認為本王皇權在握,必定不舍放棄權勢歸還艱兒,本王怎會如此做呢?或許連艱兒對本王也不能全然信任,隨著艱兒年齡增長,本王愈發覺得艱兒與我的疏離,對我的警惕防範,在本王麵前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唯恐有個差池,兒時的親厚竟再也尋不回了,這讓本王如何不寒心?艱兒是桃兮的係念,本王不會做對不住桃兮的事的。”攝政王臉上透露出傷感的情緒。
桃兮聽了攝政王的這一番表白,頗有些動容。自己先前也百般猜忌過他,實在是因以當前楚國的朝局來看,艱兒雖貴為至尊皇帝,實乃隻是個傀儡皇帝而已。而攝政王政權、兵權大權在握,皇權高度集中於他一人身上,朝堂上沒有任何一個臣子可以製衡他,隻要他願意,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於他而言便是唾手可得之事。一切事態的發展皆在於他的一念之間,全盤由他一手掌控。如此形勢,又怎能不令人生疑?
桃兮順勢問道:“既然攝政王如此想,如今皇上也已成年,完全可以親政了,攝政王考慮何時將政權交予皇上呢?”
聞言攝政王笑道:“以你對艱兒的這份用心,若不是本王親眼目睹先王後入殮,葬入皇陵,本王真懷疑先王後在世了。”
“小女子畢竟是皇上的師傅,自然要恪盡本分了,心中自是迫切些。”
“本王會尋個合適的時機交予政權的。艱兒身邊有你守護,本王也安心了。”攝政王誠懇地說道。
此番的交談,桃兮能感受到攝政王的真心,並無矯飾虛偽之嫌。自桃兮在司命神君處窺探了艱兒的運簿,桃兮終日陷入忐忑不安中,苦苦思索著良方,如何能化解艱兒幾世的劫難,助他順利渡劫已成為她心中的執念。如今聽聞攝政王之言,桃兮終於踏實下來,遂由衷地說道:“若先王後地下有知,定會感念你的一片心意的。”
“但願她能看到眼前的一切.……”攝政王癡癡地望著庭院中灼灼盛開的桃花,出神地說著。
攝政王既已允諾尋個合適的時機交還皇權,桃兮可沒時間等待。天帝一旦發現她私自下了凡間,隨時便會將她捉回天庭。她必須盡快行動,若一時半會尋不到這個合適的時機,那桃兮便創造一個出來。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便順其自然了。
當日桃兮便來至武英宮與皇上商議,將攝政王的心意一五一十地陳述了一番。桃兮說道:“此事若有臣子在朝堂上現行提出,再有其他大臣附和,便可成事。隻是由誰提出較為合適呢?”
熊艱篤定地說道:“自然由國尉太傅提出最為妥當,他既是楚國國尉又是朕的太傅,且他早有此意。”
桃兮點點頭,思索道:“太傅提出後,不能冷場,必然要有人附和,眾大臣感到大勢所趨,自然便會紛紛奉上諫言。隻是附和之人必須是朝中頗有些分量的武將,方能鎮得住整個局麵。”
桃兮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語道:“朝中最有背景的武將便是唐錚將軍和柳戟將軍,他二人乃為楚國武臣世家,家族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唐錚將軍的胞妹曾為先王的嬪妃,後因先王後之由被廢,定然心生怨恨,因而此事絕不能托付於他。而柳戟將軍自總角之齡便為先王的伴讀,情意自是深厚,皇上與他交情如何?”
說著抬起頭望向熊艱。熊艱眸中透出驚疑的神色,詫異地望著桃兮,吃吃地說道:“未曾料到師傅竟然對母後的舊事知曉得如此詳實。”
桃兮連忙搪塞道:“身為皇上的師傅,自然要將萬事都考慮得周全些。”
“師傅分析的是,那唐錚將軍的胞妹願為父王的蘭嬪妃,後因母後被廢,並未打入冷宮,隻是將她休回家中,原以為過些時日,時過境遷,她便會另覓良人,不曾想卻是個極為固執之人,父王薨世後,竟然進了寺廟做了尼姑,欲青佛古燈了此殘生,唐錚將軍眼見著胞妹落得如此下場,心中怎能不怨?”
頓了頓,接著說道:“那柳戟將軍雖家世顯赫,但為人頗為低調,在朝中從不結朋黨羽,做事崇尚公正,是一個剛正不阿、正直無私的臣子。”皇帝給了柳戟將軍一個高度的讚譽。
“柳戟將軍對先王素來忠心耿耿,這片忠心自然會惠及於皇上的身上,不如皇上找個機會去試探一下柳戟將軍,看他是何心意?”桃兮正色道。
熊艱點點頭,說道:“過幾日便是端午節,宮中將舉行外廷大宴,參與人員多有外廷大臣、官員,並攜帶親屬內眷,找機會或可一試。”
桃兮喜道:“此為最佳良機。”
很快就到了端午節,大宴在鏡湖舉辦。北側設置一排主坐席,東西兩側,按品秩分設王公及文武大臣宴席。王公人等攜內眷先期按序排列於席次,而後奏樂迎皇帝入席,眾人皆站立向皇帝行禮。因桃兮為皇帝的師傅,也算是頗有些身份的人,席位安排於上座。坐於此處,便將席間的一切動向盡收入眼底。
桃兮特意留意柳戟將軍,當年在楚國王宮時隻是與柳戟將軍有過幾麵之緣,並無深交。先王皇權集中,將兵權從武將們手中收回時,柳戟將軍功不可沒。
如今柳戟將軍已是中年男子,經曆歲月的洗滌,氣質愈發沉穩內斂,而他身旁小鳥依人般依偎著一個中年女子,容貌姣好,氣韻嫻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