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姊姊求救
她娓娓道來如泣如訴：“妹妹，你知道嗎？我早在蔡王情動於你之前便愛上他了。那日他初至陳國，在父王書房議事，事畢後正欲出門，我卻無意間闖入，撞入了他的懷中，他摟著我的那一刹，天地為之變色，我仰首望著他，他嘴角邪邪地勾起，魑魅狂狷邪佞一笑，我的心便丟失在他的身上。在我知曉你為他情之所係後，自感了無生趣，曾欲自盡，卻未果。兩年來我日日夜夜被相思痛苦所煎熬，想盡了一切辦法皆不能緩解我思情之苦。”
說著哽咽起來，低下頭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抬起頭接著說道：“那日你答應易婚，我竟喜極而泣，千叮嚀萬囑咐父王莫要告知蔡王，我心知蔡王若知曉定然不允。大婚那夜，掀開喜帕的那一霎，你能想象蔡王臉色的驟變嗎？原本眉歡眼笑，倏然呆愕，得知實情後，雷霆震怒，發指眥裂，拂袖而去。隨即一個月內，接連納了五位侍妾，夜夜流連在侍妾房中，而對我不聞不問，我知道他是怨恨你的，繼而遷怒在我的身上。”
說到此處，竟哽咽難抑，無法繼續說下去，隻得停下來平複下情緒。看到這樣的姊姊，我亦有些傷感，遞給了她一塊巾帕，她接過來揩拭了一番。
稍許，接著說道：“妹妹，我不甘心我這一生還未盛開，便凋零在宮中，待我桑榆暮景時，我會悔呀！我要為自己爭取，我斟酌考量了很久，要想蔡王接受我，在愛情上做不到，但可以在親情上實現，我想他所想，急他所急，無論何時何地何事都扶持他，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做到如斯境地，何愁他對我無夫妻親情呢？我要的並不多，僅這點親情而已。他所想所急之事不言而喻，心照不宣，於是我策劃了後麵的事，蔡王自是欣然配合，果不出我所料，事後蔡王確實於我有了恩寵，但我心如明鏡，知道這隻是他的感激之情，但於我足矣。我是太自私了，為了我的私欲害了你，可我又何嚐願意？那段日子我身如槁木，心如死灰，生無可戀了，不如此做，妹妹今日就看不到姊姊了，你就原諒我吧。”
聽了姊姊的這番說辭，聲淚俱下，肝腸寸斷，我心有動搖，但麵上不置可否，“你為了自己的私利，已經犧牲了我，如今再談原諒不原諒又有何意義呢？事情已然發生，覆水難收。”
“不，妹妹， 楚王因你之故欲殺蔡王。楚王為彰顯他的仁愛，原本不欲斬殺蔡王，但前些日子，突下令殺之，群臣力諫‘貿然殺之必為大禍，其他各國因楚王暴戾而生恐懼，必群起攻楚，’但楚王孤行己見，意態堅決，若蔡王死我必隨之。”
我心知姊姊恐嚇我，但看姊姊凜然麵容，知她所言非虛。我怫然不悅，“蔡王於我本是陌生人，更遑論他如此害我，我為何要救他？於理於情都說不過去，我恨不得食心噬骨。”我咬牙切齒，惡狠狠道。
“蔡王於你是陌生人，而於蔡王而言，你卻是他青梅竹馬，心心念念，捂在心尖上的人。姊姊不知你如何失了記憶，但你當年與蔡王兩情相悅，卿卿我我，卻是曆曆在目，仿若昨日。他遭你如此背棄，心中憤懣亦在情理之中，他雖怨恨你違背你倆的海誓山盟，違背承諾嫁於他人，但他仍然深愛著你，他朝思暮想得到你也是基於對你的眷戀不舍。”姊姊極力為蔡王開脫著。
我不願再聽，將頭轉過去。姊姊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妹妹，我知道你不願聽，但我還是要說。楚軍兵戈相向息國，息國向蔡國請求援軍，你以為蔡王愚鈍不堪，參不透息王假借他人之手的詭計嗎？全然不是，出兵前夜向我告別，此一戰凶多吉少，勸我改嫁他人，我苦苦挽留，無果。甚至他執意親自率軍出征，是心中牽掛與你，欲親自將你帶回，不願你有一分的可能落入楚王的手中，不願你被他收入後宮。”
頓了頓，牽過我的手接著說道：“他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如今卻以一國之君之軀，淪落到如此落魄的境地，成為階下囚，全然是因為你呀！求求你，妹妹，念在你我十幾年的姊妹情，念蔡王對你的一往情深，念畢竟姊妹易嫁錯先在我們，救救蔡王吧。”姊姊欷歔飲泣。
看到姊姊如此執著，我無奈地歎息道：“姊姊，不是我狠心不救蔡王，我雖為楚國王後，貌似地位顯赫，實則是人微言輕，左右不了楚王。更遑論楚王及蔡王與我而言同為一丘之貉，強取豪奪，我心中隻有憎恨厭惡，至今未與之語，又怎好開口央求他？”
“楚王深愛你，對你情深許許，世人盡知，隻要你開口，他必允諾。”
我轉過身不想再聽，姐姐看我心意已決，遂靜默沉思，續道：“妹妹，我看你對楚王無情，必定心中惦記息王，若欲與息王相對於朝朝暮暮，何不尋求逃脫機會？”
此話正中下懷，說到我的心坎裏，觸動了我的內心，我靜等下文。
“妹妹何不假意取悅楚王，換得他的信任，借機出宮，我在宮外通報息王，做好準備，如此事半功倍。到時萬事俱備，何愁與息王不雙宿雙棲？”
此言正是我等的，我的逃脫計劃中正是缺少了宮外這個環節，如此裏應外合，相得益彰，焉能不盡人意。我旋即答應下來，姊姊這才回嗔作喜，與我絮絮聊了好一陣，無外乎愧疚感激雲雲。
我這幾日百無聊賴間尋了個新的樂趣。我站在窗畔書案邊，微醺的暖風輕巧暈染了我的心緒，硯中馨香已暗香盈袖我臨案執毫潑墨，筆觸圓潤，正落下最後一筆，“相思相望不相負，一生一世一雙人。”
隱聞身後腳步聲，我即刻將我所寫揉作一團扔棄一邊，楚王似乎並未在意，慢步踱至我身，拿過我手中毫筆，揮毫潑墨，洋洋灑灑，遒勁有力，力透紙背的幾個大字躍然紙上，“靜聽花開，為你，傾盡千年的等待。驀然回首，花開彼岸，香漫雪海。”
擱置毫筆，兩隻有力粗糲的大手輕柔地捧住我的臉頰，宛如我是藝術瑰寶，似水柔情氤氳了他的雙眸，凝視著我的眼眸，我被迫仰首看向他，“寶兒，你要我怎樣做才能開心呢？你日日憔悴，我亦心如刀絞。”
“放我走，放我走我就會開心。”
他麵色劇變，“不行，你隻能留在我身邊，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能答應。”
我拂過他的手，轉身坐於椅榻上，心中暗自懊悔，我太衝動了，明知他不會答應，還打草驚蛇，有礙我計劃的實施，我要冷靜，從長計議方為上策，暫且先假意安撫他。
他像如夢初醒般，恍悟驚喜道：“寶兒，你終於開口和我講話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聲音輕軟甜糯，娓娓動聽，餘音繞梁，巧搭著你那宜嗔宜喜的麵容是多麽生動燦爛。你再說幾句，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答應你，不要鬱鬱寡歡了，求求你。”
看著眼前這個平素殺伐果斷，城府深如淵，不苟言笑的冷厲男子現下露出稚兒般天真歡顏，向我賣著萌，還真是讓人斷線。
“你要我歡顏，我如何能做到？羈鳥尚戀舊林，池魚且思故淵，更遑論人乎？此次征伐中你贏得何等幹脆利落，滅蔡、息，而我陳國更是唾手可得。更絕妙的是采取的方法，如此富有戲劇性，不僅會為後世歎為觀止，更令當今天下瞠目結舌。你得意一笑，揮起大袖，留下一個為美人而滅他國的背影，我卻因美貌衍生出這場禍端，從此將背負亡國的罪名，二個國家因我分崩離析。實則有沒有我，結局都是一樣的，你正欲控製中原，蔡王的無知無禮，息魯莽輕率的報複，這一切都給了你逐鹿中原的機會，給了你師出無名的借口。”我直抒胸臆，一口氣將心中憋了很久的憤懣全盤托出，似欲討伐他，討伐他對我的利用，將我置身於如此不堪的境地。
楚王睜大眼眸，吃驚地看著我，說道：“寶兒，你怎麽會如此想，我從來沒想過要利用你，沒想過要傷害你。”
我怒目地瞪視著他，“你口口聲聲說沒想過，可你卻實打實的做到了，你可以去問問天下人是如何看待我的，如今我真真成了紅顏禍水了，而我卻百口莫辯！”
楚王見我真動了怒，有些慌了神，急忙解釋：“彼時息王特派使臣至楚國，信函一封設下計謀，欲與我楚國聯盟，擒拿蔡王，滅了蔡國，這個計謀是息王謀劃的，楚國隻是協作參與。如此輕而易舉，猶如探囊取物般地滅掉蔡國，換了任何一個國家的君王都不會拒絕呀！”
聽到他提到了息王，我心中劇痛，手捂著心口，淚水簌簌而落。見了我的這番情狀，楚王急忙扶著我，懊悔地說道：“對不起，我一時心急意亂，口不擇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