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189章 回不去了

  第189章 回不去了

  因為過去一年天翻地覆的變化，除夕之後，蘇家迎來格外忙碌的一個年節。


  大年初一，蘇杭早早就被電話喊醒，要回老家。


  往年不一定的事情。


  今年，老爺子年前就打電話過來，說是希望老大一家初一這天回常林一趟，家裡人一起吃頓飯。


  熱鬧的一場衣錦還鄉。


  不只是兩個姑姑將回娘家時間從初二提到了初一，其他各種親戚也都紛紛趕到東麓鎮常林村，蘇家老宅這一天一次性擺了十幾桌。


  來到初二，母親回娘家，也是一樣。


  再加上日常早晚都不間斷的各種拜訪，即使將大部分事情都推給父母處理，蘇杭也難免感覺到，回不去了。


  這個年節之前，蘇杭無數次地想要繼續一個十六歲少年的生活。


  其實早就知道很難如此。


  過年這幾天，感受尤為明顯。


  別說身邊的堂兄弟表姐妹等等都不再把蘇杭當同齡人，即使是許多長輩，在蘇杭面前甚至都有些小心翼翼。


  蘇杭其實不喜歡這種感覺，卻也明白，這是人之常情。


  強行扭轉，只會不倫不類。


  乾脆順其自然。


  這麼直到大年初六。


  父母今天還有親戚要走，蘇杭也一樣，卻是另外一家。


  要去拜訪鍾長林。


  雖然博藝與蘇杭在過去一年算是相互成就，但如果沒有鍾長林拍板，蘇杭這一世的人生想要起步，難免波折。何況去年又一起經歷了那麼多風波，更是患難見真情。


  已經回來上班的扈建龍開車載著蘇杭來到商都中心區玉川河畔的鐘家，提前招呼過，鍾長林今天也特意沒有出門。


  除了去年也是有所照面的鐘長林妻子，今天還多了一個。


  簡單招呼，鍾長林就迫不及待介紹一旁帶著一對大大的銀色耳環的金髮姑娘：「蘇杭，你們認識一下，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你杞盈姐。」


  鍾杞盈。


  蘇杭提前就知道名字，『鍾』和『盈』都很普通，中間是杞人憂天的『杞』，當時還問過鍾長林為什麼加這個字，說是老家就在那邊。


  真人當然是第一次見。


  而且，鍾長林之前吹噓自家閨女在英國的帝國理工大學攻讀生物學博士，眼下……即使人不可貌相，這位時髦到不行的漂亮姑娘，還是很難讓蘇杭與女博士聯繫起來。


  鍾杞盈同樣在打量某個少年。


  還在英國時，鍾杞盈就已經從父親這裡得知了蘇杭的事迹，這次回來過年，自家老爹話里話外更是頗多吹捧，甚至有種很不著調地撮合傾向。


  姑娘和少年相互打量著，蘇杭先笑著開口：「杞盈姐，新年好啊。」


  鍾杞盈也點頭：「伱好。」


  聲音略微沙啞，卻又有幾分娃娃音，與姑娘一頭金髮和那對銀色耳環形成挺鮮明的對比。


  鍾長林在旁看著，一時間有些失望。


  這……


  沒火花啊。


  只能先示意少年進門，一邊迫不及待問起另外一件事：「小子，書稿帶來了嗎，今天可都24了。」


  某個少年作家宣傳了好幾個月的新書，計劃3月1日發布，今天已經是2月24日。


  蘇杭提前招呼要過來時，已經催稿許久的鐘長林就直接表示，書稿帶不來，人也不用來了！

  「帶來了，」蘇杭說道：「不過，鍾伯伯，三句話不理工作，你也太讓我傷心了。」


  「你再不給稿子，整個博藝上下都要傷心了。」


  鍾長林說著，見少年取下一起帶來的挎包，直接伸手把挎包拿過去，一邊又朝某人示意：「我看看，你們兩個聊。」


  蘇杭覺得和鍾杞盈沒什麼可聊，生物學……不懂啊。


  看向廚房方向：「阿姨要幫忙嗎？」


  「不用，」鍾長林已經從少年挎包里掏出一份稿件，一邊擺手：「你阿姨最討厭別人在廚房添亂了，你倆坐著就是。」


  鍾杞盈其實也很好奇父親手裡的書稿，與蘇杭一起在沙發上坐下，見父親已經翻開稿件開始瀏覽，主動問一旁的少年：「你……寫了什麼？」


  「一部商業小說。」


  「我知道啊，」鍾杞盈道：「內容？」


  蘇杭想了下，說道：「大概是一個商人，在他經商的某個階段，嗯，也就是現實中的最近幾年，遭遇到一次重要選擇的故事。」


  鍾杞盈道：「聽著很普通啊？」


  蘇杭笑道：「內容可不普通。」


  「你倒是挺自大的，」鍾杞盈輕輕白眼一下，不過，想了想，某個少年，似乎還挺有自大的本錢，於是繼續：「仔細說說，嗯，書名呢，我差點問了？」


  「《大風》。」


  鍾杞盈扯了下嘴角：「更普通了？」


  蘇杭道：「取自劉邦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杞盈姐，這樣一解釋，會不會很厲害？」


  「還是一般，」鍾杞盈道：「我讀過你那本《數不清的流年》，那麼多文章，都很文藝啊，這次……很不一樣。」


  「人總是要改變的，」蘇杭道：「以前年少輕狂，現在，追求一個平平淡淡。」


  鍾杞盈笑起來，還看了眼一旁單人沙發上飛快沉浸書稿的自家老爹：「你這話，聽著比我爸還老成了。」


  「是啊，最近越來越發現這一點，我還挺傷心的。」


  「傷心？」


  「恨不再少年啊。」


  鍾杞盈這次的白眼更加明顯。


  蘇杭也沒繼續這個話題，笑著問起對方：「杞盈姐，聽鍾伯伯說，你已經在攻讀博士學位？」


  鍾杞盈下意識撥了撥自己染成了全金的頭髮，瞬間似乎有些鬥志昂揚：「怎麼，不像啊？」


  「不像。」


  鍾杞盈立刻道：「想不到你也是個以貌取人的傢伙。」


  「這倒是沒有，」蘇杭笑著搖頭，內心裡把某個姑娘的心裡年齡往下調了一點，還能決出，對方日常應該遭遇過不少類似的質疑，一邊繼續：「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會讀生物學，嗯，到了博士層級，應該是有具體的研究方向了吧？」


  「因為我從小就對生物學感興趣，」鍾杞盈先解釋了一句，又接著道：「我的研究方向是分子生物學。」


  「這個不錯，」蘇杭點頭：「將來或許有希望破解生命的奧秘。」


  「你聽得懂？」


  「不懂，」蘇杭搖頭：「但大概能判斷，分子生物學，肯定比細胞或者基因更加基礎，也更加接近生命的本質。」


  少年這麼說，鍾杞盈放下了一些之前的心裡戒備，笑道：「那麼，關於這些，你應該能想到另外一些事情吧？」


  「什麼？」 「長生不老。」


  「哦。」


  「作為一個億萬富翁，你的反應不該這麼平淡吧？」


  「我只是比較悲觀。」


  「怎麼說？」


  蘇杭又想了下，問道：「知道一部電影嗎，《2001太空漫遊》？」


  「知道啊，庫布里克。」


  「那是1968年的一部電影，」蘇杭道：「而到了第二年，1969年，人類順利實現了第一次登月。」


  鍾杞盈有些疑惑：「你突然說這些做什麼？」


  蘇杭道：「我的意思是，早在幾十年前，人類就完成了一個又一個科學奇迹，並且給出一個又一個科學幻想。如果按照當時人的預測，臨近千禧年的現在，我們應該已經登錄火星了，同樣，關於長生不老之類，或許永生還是奢望，但活到一兩百歲，那時候的人都覺得，應該沒問題。」


  鍾杞盈感覺有些明白了：「問題是，現在……所有這些都沒實現。」


  「是啊，」蘇杭道：「科技的發展，在那一段大爆發之後，不只是減緩，簡直都有些停滯了，我覺得，以後會越來越慢。再到生物學，想要實現永生，更是遙遙無期。」


  鍾杞盈雖然很聰明，但卻發現自己有些跟不上少年的思路：「你……我覺得，嗯，恰恰相反呢，冷戰結束了，人類進入了前所未有的文明時期，我相信接下來的科技發展只會更快。」


  「呵，這就是問題所在，」蘇杭笑道：「我記得……嗯，不知道在哪裡，看過一個理論，說是環境寬鬆了，思想解放了，科技會跟著進一步爆發。不過，在我看來，恰恰相反。」


  「相反？」


  「是啊，」蘇杭道：「就說本世紀，那些突破性的科技或理論，要麼是出現在兩次世界大戰前後，要麼就是在冷戰期間。雖然暫時沒有其他對比樣本，但，這也足以說明，人類之間激烈的對抗環境，才更容易激發科技的上限。」


  對比……當然有。


  只是不能說。


  未來二三十年時間，絕對可以說是人類數千年歷史上最富足最和平的一段時期，然而，在對抗年代預測的那些科技突破，登錄火星，實現永生，如此之類，一個都沒實現。


  按照某個說法，因為人類最聰明的大腦，要麼在金融圈裡搗鼓各種金融產品，要麼在網路圈裡研究如何更加精準地向用戶推送廣告。


  人類整體……沒有太大的進步，反而是在……墮落。


  死於安樂。


  這才更可能是給歲月以文明的結果，就像另外一個老鼠烏托邦的實驗。


  鍾杞盈沒想到某個少年轉眼間會從自己的學業方向轉到……嗯，這樣一個領域，甚至都有些關懷人類未來的那種。


  而且……


  不知不覺的，從第一眼的小毛孩，再到當下，鍾杞盈也不得不承認，或許，眼前這個才十六歲的少年，能在過去的一年裡做出那麼多事情，果然還是有許多特別之處的。


  這麼想著，鍾杞盈不由順著少年話題道：「你的意思是，人類科技想要再一次實現突破，只能……嗯，再次陷入某種激烈對抗的國際環境？」


  「大概率是這樣。」


  鍾杞盈斟酌片刻，說道：「我還是覺得，你有些主觀了。」


  「客觀上也是如此，」蘇杭笑道：「就像登月，因為兩大陣營的對抗，人類才能把大量資源投入其中，因此實現科技奇迹。再說現在，對抗沒有了，你覺得還有國家去盡心儘力做這些事情嗎？」


  「一直有啊？」


  「思路和計劃當然是一直有的，也肯定會有持續不斷的投入，」蘇杭道：「但因為沒有了對抗，沒有了壓力，真正實現，那就是猴年馬月了。杞盈姐，或許你們會覺得人類科技的發展肯定是一直向前的，其實不是，科技也是能倒退的，特別還是越來越尖端的現代科技，比如太空探索，一旦鬆懈下來，投入資源減少還在其次，人才斷檔才是最可怕的，沒有了尖端的技術人才，別說進一步探索火星，或者更遠的太空，人類即使要複製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實現的登月創舉，都難上加難。其他領域，道理也是一樣。」


  鍾杞盈下意識微微點頭，轉眼又回過神，感覺自己剛剛被一個少年完全拉入了他的思路，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下意識坐直了一些身體，用那種特別的微微沙啞的娃娃音道：「我們為什麼要聊這個？」


  蘇杭攤手：「因為無聊啊。」


  鍾杞盈：「……」


  旁邊不知何時開始一心二用的鐘長林抬頭瞄了眼另外兩個，開始期待起來。


  這不就有火花了嗎？


  鍾杞盈恰好又注意到了父親的『不正經』眼神，再想想自家老爹的心思，頓時重新靠回沙發：「蘇杭，聽說……你有好幾個女朋友？」


  「是啊。」


  鍾杞盈一愣。


  就這麼承認了？

  鍾長林再次微微點頭。


  不錯。


  欲擒故縱！


  至於……


  少年人情感豐富一些，在所難免嘛。


  何況某個小子。


  將來結婚，收斂一些就是。


  鍾杞盈再次看了眼父親，又轉向某個傢伙：「那……你什麼感覺？」


  開口就想掐自己一下。


  這什麼鬼問題？


  自己應該批判！


  堅決批判！


  不過……還是挺好奇的。


  「感覺……哪方面的？」


  鍾杞盈翻出第三個白眼，乾脆大膽了一些：「比如……床上？」


  這下鍾長林就不得不開口了，打斷道：「誒，小孩子亂說什麼呢？」


  要說你們也私下說去。


  我這當爹的可不想聽。


  姑娘這麼問，蘇杭倒是想到了最近幾天。


  四個姑娘一直住在九號樓那邊，蘇杭也每天過去。


  實在放心不下的自家老媽……還悄悄塞了一個『計生用品箱』過來，還語重心長，他現在還小……可別鬧出孩子，不合適。


  反正，始終都沒用上。


  嗯。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某個瘋女子很有創意……想要試試韌性來著，吹了一個很大的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