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在這混沌之界裏,你能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卻又無法知道它流向了何處,何時會停止。它沒有晝夜,隻有一片蒼茫原始的氣息,那種浩然又讓人不由的屏住呼吸。抬頭看天,又無法分別那到底是天還是地。
這一日,也不知是那日,反正烏零露已經忘卻了她來到這裏有多久。她細細端詳起這個孕育她的地方來,因為她能感覺到離別之期將進。
她是遠古時期女媧補天的神石,也可以說是被廢棄的廢石,總之她很慶幸她沒有用來填上那塊巨大的窟窿。雖說是廢石,但到底注定與眾不同,混沌之氣、造物之力這是別人都無法企及的。她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若是不被後凡帶出,在這裏好好修煉,終有一日會成為……一塊金剛不壞的石頭!
想到這裏,她不由覺得好笑,低聲自嘲了句。“到還要真的感謝那個家夥了,不然永遠都被關在這裏,永遠都是塊石頭。”
咦!她突然發出了疑惑之聲,抬頭看向上方,隻覺的變化莫測,這混沌之界似乎在發生什麽變動。來不及細想,她擔心姬寒尋受到影響,趕忙轉身回老窩將他上上下下瞧了個遍,又見他睡的安穩,這才安心轉身出去繼續觀察了。
那些漂浮不定的巨石不知何時居然越來越靠近,盡管速度很慢,但是終有一日能夠匯聚,不知那時會是何等駭人的景象了。烏零露直覺這等現象必定是有規律的,隻是不常見,她相信她在這裏待了那麽些日子裏肯定不止發生過多少次,但這時她隻能痛恨她是塊石頭了,什麽都無法得知。
倒不如去問問衡衍這個外來之人。唉,烏零露歎了口氣,轉眼尋了幾圈,卻未見其人。她覺得其中的玄機肯定衡衍知曉,並且加以利用了,她必須得問清楚了,否則難保不會永遠留在這裏。
打定注意,烏零露收拾好臉上漠然的表情,盡量讓她自己努力的保持著從前的那份靈動,以便打動衡衍的那顆“鐵石心腸”!可是現在沒有銅鏡,否則她就可以知道她現在的表情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了。
衡衍果然沒有走遠,不過找到他時,烏零露卻愣住了。她一直知道衡衍講究,卻不知他這麽講究,待了這麽久,總算是知道他為什麽老是一個人出去半天了。原來竟然是為了幹淨沐浴來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這裏找到這麽一個還算大的池子的。
發覺到岸邊腳步聲的靠近,衡衍也沒有過激的反應,畢竟這裏可隻有他們三個人。派出姬寒尋,不就是烏零露了嗎?不過他猜她肯定是又想到什麽歪理上去了,但他也不急著解釋。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烏零露看著他光滑的背肌,還有那她現在已經相同的潑墨一般的頭發。
衡衍依舊泡在水裏,緩緩轉過身,垂著眼簾,輕聲說道:“什麽問題?”
烏零露紅唇一勾,伸出手,輕輕在有些涼的水裏撫了撫,然後帶著誘惑的意味說道:“從後凡到衡掌門,我是不是都是第一個看見你們這副風流模樣的妖呢?”
“給你一個機會說明一下前半句什麽意思吧。”衡衍聲音有些沉沉的,但是不知喜怒。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清白書生被女賊輕薄的樣子。
“你吃醋了?因為我也見過後凡的那副樣子,的確是不錯,和你現在一模一樣,讓人有些心癢癢的呢?”
烏零露這才抬眼肆無忌憚的打量起衡衍來,心中好像真的被什麽東西撓了一下那般。好像是從畫中走出來勾引人的一樣,沒想到衡衍還會有這種活香生色的一麵。本來清俊異常的臉硬生生的被蒙上一層妖豔的紗。在往下瞧,玉雕一樣的鎖骨,寬闊沉穩的肩膀,帶著光澤的肌膚,胸膛被水波溫柔的撫摸著。
然後再往下她就沒能得逞了,因為衡衍已經冷眼看著她了,他的語氣十分不善。“我不曾在那個人的記憶裏翻出你這副色眯眯的模樣!”
語罷,兩人突然陷入了一副靜默,可是很快便被烏零露的狂笑打破。她真是笑的花姿亂顫,然後在衡衍十分平靜的注視中平複下來。
他這麽嚴肅,烏零露反倒起了捉弄之心,她十分輕佻的挑起衡衍的有棱有角的下巴,然後故意將自己那巴掌大的臉往前湊。又在他耳邊口吐若蘭,等戲做足了,才緩緩說道:“衡掌門記憶混亂,恐怕是被氣急了,才忘了那時我隻是快石頭。縱然後凡上仙時時刻刻把我帶在身邊,捧在手心,但奈何我隻是塊石頭,聽得見聲,可是卻什麽也看不見。現在想想,還當真是可惜了。”
知道自己被作弄了一把,可衡衍還是怒不可恕,猛的抬眼,眼中的霧氣散開,那灼灼的目光快要將烏零露身上沒一塊肌膚灼燒。
烏零露見好就收,正欲避開,手臂一沉,竟然被衡衍這個“偽君子”給拉下了水。頓時整個人成了落湯雞,可是明明水很涼,衡衍的手也很涼但是她就是覺得很不安,想逃跑,但口幹舌燥,手腳發軟。
“你幹什麽?”烏零露突然有些累了,她有氣無力的問道,可逃跑的心情越來越強烈。
“其實你應該還有事要問我,何必怎麽著急離開,我想我沒有那麽凶神惡煞。”
衡衍說的十分淡然,眼神沒有任何的波動,似乎真像是在提醒烏零露她還有問題沒問一般。
見他一副正正經經的樣子,烏零露不由覺得真是自己有些不正常了。這亂七八糟的反而把正事給忘記了,沉默許久,隨即她真的也認起來。
“我的確是有問題要問你,我感覺你很熟悉這裏,比我都要熟悉,你難不成是女媧後人嗎?”
“下一個。”衡衍沒有理會她的玩笑。
烏零露聳了聳肩,抹去臉上的水珠,然後道:“我今天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發現混沌之界出現了一些不同往日的現象,不知道衡掌門是否能為我解惑?”
“其實這很正常,但也有一些不同尋常。”衡衍說的有些模棱兩可,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烏零露徹底沉默了。“我來到這裏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我想讓你不要永遠得了留在這裏。當然也是算準了時期的,混沌之界百年一次的接天,本沒有什麽影響,就是無數的石頭變成一道天梯。但是這次是個例外,混沌之門或許會徹底關閉。”
烏零露漸漸清醒,從一開始她就該想到,衡衍不會放過她,他還是要關她永生永世,避免再出去禍害眾生。
她道:“你難道不怕我現在就離開,屆時混沌之門也沒有任何用了。”
“我在你逃不了。”衡衍沒有絲毫的疑慮的說出了這句話。
烏零露閉上了眼,她有些慌亂了。“衡衍,我們兩不相欠,你何必為了那些人來得罪我。”
“得罪習慣了,改不了。”
“求你。”
“沒用。”
烏零露幾乎快跳了起來,“衡衍!你要是真的這麽做,我會……”話說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她能怎麽做呢?如果真的永遠出不去了,她什麽都做不了,她不敢在想下去。
就在烏零露想要魚死網破的時候,衡衍的一句話終於讓她漸漸安穩下來,可是她仍是冷眼相待。
“你放心,混沌之門關閉的可能性仍然很小,我隻是賭一把。萬一成功了呢?”衡衍沒有避開烏零露的目光。
“賭?你賭得起,我賭不起。”
“可你必須要陪我一起賭。這是命運……”衡衍頓了頓,又才道:“希望命運能放你我一把。”
烏零露怔怔的看著他,不知為何從不再冒眼淚的眼眶裏現在居然又有些濕潤了。她剛才被逼的太急,現在才愕然發現衡衍話中的漏洞。他說混沌之門永遠關閉,他說要困住她一輩子,可是明明他自己也在裏麵。而且他既然是賭,那又何必要把自己也搭進來呢?
聲音有些低沉沙啞,她還是問出了口。“可你萬一運氣好,賭贏了,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下場呢?你難道要這麽永遠和我死守在這裏嗎?”
“想過,但是對我來說,這都不重要。倘若就這麽樣下去,我們兩個雖然不能再走到一起,但也不同樣完成了當初的誓言嗎?”衡衍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深深的看了烏零露一眼。
烏零露歎了一口氣,閉上眼了能將十年前的清晰的還原在腦海裏,她頭痛欲裂。“你說的對,我們兩個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那你現在是願意心平氣和我和我一起等待命運的安排呢?還是要與我爭的個玉石俱焚?”
烏零露看著他,那眉那眼,曾經都深入骨髓。久久不語後,她突然沉入水中,墨色的頭發與衡衍的交織纏綿在了一起。再出破水而出時,她撫花分柳一般向衡衍遊去。不待他說話,便唇齒相依了。衡衍愣了片刻,沒有回應,然後唇上一痛,血腥味纏繞在鼻尖。
他隻聽一聲低歎,便伸出手,穿過了那些發,兩個人沒有了距離。不是花前月下,隻是那拋開一切的縱容,又或者說是放縱讓一切都變得沉淪。他們做了最親密的人做的事,卻連最陌生的人都沒有做成。
一切都沉默在那些沉默裏,水暈開時,最誘人的也是最悲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