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昏暗的石房裏陰暗潮濕,一股寒氣從地底冒起,讓人不禁寒顫。在石房的中心有一個咕嚕咕嚕冒著熱氣岩漿池。羅雲就被困在其中,垂著頭,四肢被玄黑色的鐵釘釘在木架之上,整個人狼狽不堪,奄奄一息。她的體內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戰場。一冷一熱的兩股氣相互拉扯、撞擊,像是被五馬分屍。更惡心的是,在她傷口潰爛的地方還聚滿了蠱蟲、螞蟻。一股惡臭充斥著整個房間。


  烏零露端做在羅雲不遠處,眼神冰冷,嘴角掛著帶有報複快感的笑,“羅雲長老,現在感覺如何?是不是生不如死,是不是感覺不到是活著還是死了?但是比起這個,我當初所承受的你現在又算的了什麽呢?”


  “那是你活該!當初你就不應該來重閣門,當初我就不應該心軟留下你這個禍端!”羅雲猛地抬起頭,她的眼眶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隻要那駭人的血紅的肉末,還不停的留著血。


  “心軟?哈哈哈!”烏零露仰頭大笑起來,眼角有些濕潤了,聲音沙啞。“你羅雲長老何時心軟過了?三番五次想要置我於死地。罪石台上你可心軟過?趕我出雲頂峰時你可曾心軟過?那剔骨之痛,刺在小姬身上的那一劍,我都銘記於心!你現在所受的不過是你自找的罷了!”


  她頓了頓,雙手緊握,長長的指甲刺入皮肉之中,她的氣息變得狂躁起來。眉心那一點紅變得越發妖豔起來,她似乎是從地獄中創出的修羅。“對我也就罷了,從罪石台下來的那一刻你就已經不在是我的師父了。但是你為何明知那是姬一雲,卻還是把那一劍刺了下去,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就是孔雲。難道他在你身邊做了那麽久的徒弟,你就一點不曾心軟嗎?


  “嗬嗬。我為什麽要心軟,魔教教主,他本就該死!可笑的是他還幫你擋了那一劍,還真是對你情根深種呢?難怪當初硬要把你拉到我門下來,看來你們兩個果真是早有預謀呀。”羅雲艱難的抬起頭,冷笑幾聲,額頭上冒出的汗滴滴答答落到岩漿之中,瞬間便被吞噬。“但是烏零露你既然這麽恨我,那為何不幹脆殺了我?難道是在害怕嗎,害怕衡衍會生氣,會徹底的討厭你嗎?”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準確的打在了羅雲的臉上,烏零露站起身,寒著臉,“我和他早就恩斷義絕,他會不會討厭我與我沒有任何的關係。你以為你的命有多重要嗎?我現在不殺你,是因為你不夠格,等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了,再殺你也不遲。不過我們倒是可以來打個賭……”


  烏零露漸漸平靜下來,惡作劇般的說道:“我向重閣門提出了要求,如果想要救你和那些各派弟子就必須要拿出忘憂草和天玄來換。”


  “你妄想!”


  “別著急呀,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烏零露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這讓羅雲下意識的拒絕她馬上要說的話。


  “我不想聽。”


  “不是不想,是不敢吧。”烏零露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你說我害怕,其實你才害怕。你害怕衡衍不願意用忘憂草和天玄來換你的命,你還害怕他來了也不是為了你。對嗎?”


  “你胡說!”羅雲嘶吼。


  “是不是胡說,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我留給重閣門的時間可不多,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看看是我先殺了你還是重閣門先把東西送過來呢?”


  說罷,烏零露很張狂的笑了幾聲,然後轉身推門離開了。門哐當一聲被重重的再次關上,頓時世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中,隻剩下了羅雲的呼吸聲。


  數日後。


  “我要下山一趟,你守好絕命山。若有重閣門的人來,你就直接告訴他們必須要用忘憂草和天玄來換人,否則拖延一日便殺一人 。”


  海棠點點頭,“我知道了,但是你下山就下山為何要把姬寒尋帶出去?”


  烏零露看了看懷裏睡的香甜的姬寒尋,眼裏閃過一絲擔憂,但她沒有告訴海棠原因,“你就不要管了,好好待著就是。我這次下山可能會有些時日,倘若莫非裏找我,就將這個給他,他會明白的。”


  海棠伸手接過烏零露遞來的信紙,眼睛掃了一眼,一到光芒一閃而過,隨即她收好信紙。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姬寒尋的小臉。“好吧,那你便去吧。”


  “你是舍不得嗎?”


  “屁話,老子怎麽可能舍不得姬寒尋這個死小孩兒!”海棠瞪大著眼,虛張聲勢的說道。


  “我可沒說是姬寒尋。”


  “我……”


  海棠張了張嘴,本還想狡辯什麽,烏零露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很快就會回來了,我會好好保護他的,你不用擔心。等我回來時,姬寒尋應該就長大了。到那時我就把你許配給姬寒尋。”


  不知為何,海棠臉上一紅,垂下頭,結結巴巴,扭扭咧咧的說道:“你瞎說什麽。老子是個爺們,怎麽可能嫁給一個男的,況且還是姬寒尋那個可惡的家夥。再說了,姬寒尋現在還……”


  海棠嬌羞不已的抬起頭,才發現烏零露已經走遠。她那瘦弱的身體被掩藏在巨大的幕離之下,然後漸漸消失在花海裏。莫名的,一絲淡淡的酸楚襲上心房,對姬寒尋,也是對烏零露。


  “她走了?”弦思突然出現在海棠身後,聲音極輕,眼神隨著烏零露離去的方向,漸漸變得迷離。


  海棠一向不喜弦思,認為她目的不純,但現在烏零露沒有在身邊,她更是不加掩飾的表露出了自己的厭惡。


  “你不要妄想烏零露走了,你就能夠為所欲為,我會盯緊你的。”


  “她要去做什麽?”


  “我怎麽……”海棠瞪了瞪弦思,警惕的說道:“你打聽這些幹什麽?難不成是要回去稟報正派的那些家夥嗎?”


  弦思沒有理會她,而是微微垂頭,然後冷眼看來海棠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喂!你給我站住,不許走,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弦思頓了頓,然後轉過身,看著海棠,柔聲問道:“你要我說什麽?”


  “你為什麽要打探烏零露的去向?還有你來到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弦思搖了搖頭,眼神有些呆滯,她緩緩說道:“其實我沒什麽可說的,既然你們都不相信我,那我何必要在掩飾下去呢?”


  海棠皺起了眉。“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


  弦思的話還未說完,海棠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眼皮不禁往下垂,她突然覺得有些累了,好想睡覺。


  弦思走到昏迷在地的海棠麵前,然後麵無表情的說道:“你猜對了,我來到這裏的目的的確不單純。”


  一個月後,在梁州一片荒無人煙的土地上。烈日驕陽烘烤著這大地,龜裂的痕跡像是傷口留下的疤痕,醜陋恐怖。


  煙塵將一切都變得模糊,風吹過時留下的呼嘯之聲如同黃泉路上鬼怪的嗚咽。


  “小心點。”


  略微有些低沉的聲音穿破了塵埃,隨之而來的是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幕離掀開了一半,露出了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雪白的發被風吹到身後,烏零露垂頭目光溫和的看著身邊小小的人兒。


  姬寒尋已經長到了三歲左右的模樣,虎頭虎腦,身後長出了一根紅色的小短尾巴,十分可愛。但烏零露記得姬一雲明明隻白狐狸,這姬寒尋怎麽長成了一隻紅兔子。


  他很是努力的站穩,並想要跟上烏零露的步伐。可是他仍然走的歪歪倒倒,烏零露就不得不停下來照顧他。


  “還是我抱你吧。”


  姬寒尋搖了搖腦袋,奶聲奶氣的說道:“不要,我要寄幾走~”


  烏零露無奈一笑,隨即抬頭看向前方,緩緩說道:“也罷,反正也快到了。”


  姬寒尋拉了拉烏零露的衣角,口齒不清的問道:“哥哥,去哪裏?”


  烏零露蹲下身,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哥哥要帶小尋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


  “什麽地方?”


  “哥哥出生的地方,小尋想去嗎?”


  姬寒尋重重的點了點頭,“想。”


  “那我們走吧。”烏零露站起身,最終還是將他抱起。因為接下來的路可能會有危險出現。現在的姬寒尋雖然有一身靈力,但是他忘卻了所有,連帶著對法術的記憶。


  他們又再次往前走了許久許久,像是走到了天涯海角,再也無法看見生靈。


  那是一扇青銅色的巨大的門,像是延伸到了天際。烏零露遠遠的便感受到了那古樸而久遠的厚重氣息。


  心慢慢變得寧靜,她抱著姬寒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不同於離開這裏時的茫然無知,再次回到這裏烏零露心中竟有一絲蒼桑之感。像是暮年的老人回到故鄉時的悲喜交加。


  但是她突然停了下來,抬眼看向前方。隻見那扇門下,盤腿坐著一個豐神俊朗的青衣男子。


  他本是閉著眼睛,後似乎聽見了聲響,便緩緩睜開了眼。那朦朦朧朧的霧氣漸漸散去,留下了好似古老星辰般的眸子。


  時間凝固,兩人相望,久久不言。十年時間,轉眼而逝,而當初的那些話都還深印在腦海之中。


  再相見時,就是敵人。我成魔,你成神,背道而馳。陌上花開,落情唯君,枯河散盡,來去匆匆。


  像是欣喜,像是悲憫,那人隻道了句。“我等了你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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