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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拒絕解蠱

  初夏重複說著,她夾了一塊肉喂進嘴裏慢慢咀嚼,再度抬頭看向慕容鈺的眼神無比堅持。


  腦中轟地一聲響,慕容鈺仿似遭了一記悶雷,不過瞬間,原本就平靜無波的思緒若數根繃緊的弦被迅速繃緊,被她這簡簡單單一句話給一撩動,便就齊齊地全斷,成了無數碎片。


  那些碎片紛飛四散,似摔碎的琉璃,再也無法拚湊,狠狠插進他的血肉裏,讓他身體一搐,像是快被撕裂了一般,全身一片麻木,甚至吸呼都覺異常困難。


  “不要開玩笑。”慕容鈺低沉下臉來,努力平息內心的紊亂,他的嗓音嚴肅渾厚,言辭之間盡是不容絲毫退讓,可眸子透出極深邃的黑,盛滿靜寂無聲的專注裏,擔憂與關切在誰也窺不到的角度裏交織纏繞。


  初夏平素那淡然的臉色在被他這般暴風雨來臨的前兆,也明顯稍稍遲疑了一下,似乎也在若有所思。她知道慕容鈺是在擔心她,可她心緒甚亂,她不能讓他解掉自己身上的蠱毒,思竹會死的。


  思及此,她更加堅定了不要解蠱的決心,立刻不失時機地抬起頭來,直視著慕容鈺,“我沒開玩笑,我不想解蠱。”


  眼神的撞擊,沒有任何一方做出絲毫退讓。而初夏用如此淡定自若的神情說著她不解蠱,慕容鈺簡直想要將手中的碗筷扔向她。


  本以為他會立馬歇斯底裏,震怒不止,可出乎意料地,他隻是那麽靜靜地坐在那裏,聽她碎碎叨叨地說著什麽,隻是那樣坐著,隨著她每一句話的吐出,麵色越來越黑,一聲不吭。


  直到她實在是被他冰凍的氣場冷得無話可說,他才終於開口:“夏夏,你莫不是在挑戰我的底線不成?還是你又在我身上找樂子?”


  他半眯著眼睛看向她,那言語雖頗像是詢問,可卻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架勢,叫初夏一時有些愣神,不知該如何回應他才好。


  見她不回答,他像是大人麵對正在胡鬧的孩子,明明在神色與言辭上平靜無波,可眸底卻是凝結著一點灼灼的火焰,徐緩地燃燒著,叫人不得不提心吊膽。


  “是生是死,於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小鬼,與其活著這般累,還不如死去,不是嗎?”


  “嘭”地一聲,麵前的飯桌毫無預兆地被他推翻。慕容鈺萬般氣憤地站起身來,桌腳嗑到她的膝蓋,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悄無聲息地將手覆蓋在上麵,靜靜等待著這場大雨的落下。


  慕容鈺絲毫沒有發現她正在流血的膝蓋,聲色俱厲地斥責她,思及她隻有半年時間可活,她該如此義正言辭地對他說不解,心中更是有太多說不出的擔心害怕。


  “我是因為無藥可救,你這是任性妄為,哪兒有病的人說自己不治的,你莫非是傻了不成?”


  “不用說了,我心意已決。”


  “簡直胡鬧。”一揮衣袖,他憤然地轉過身去,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衝上去掌摑她,“你知不知道,你會死的。”


  一字一句,他說得極為艱難,那平靜背後掩飾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怒意,他氣憤他就是這般對待她自己的身體的嗎?


  他忍,忍住那一旦爆發,便可輕易燎原焚燒,將一切吞噬得幹幹淨淨的怒火。


  兩相對峙之下,初夏反而更加淡定了下來,“我知道,我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


  “知道你還如此任性。”


  “我沒有任性,不是我不想活,而是有不能活著的理由。”


  “不能活著的理由?真是可笑,有我慕容鈺在,有誰能逼得了你。”


  “不。”


  “夏夏,你這般拒絕,是為了施蠱人,還是那中了子蠱的人?”慕容鈺凜起眉,他低頭將眼神逼近它,黝黑如夜瞳中倒映著她傾城絕世的麵容,個字個字緩緩地從唇縫裏擠出,咬得極重。


  他這般聲色俱厲地斥責,思及她一女孩子,將血蠱之痛生生熬到現在,有藥可醫卻還堅決不治,一時心中更是有太多說不出的情緒。


  他猜得,的確沒錯。


  子蠱母蠱,子母相依,兩人任何一方蠱毒被解,另一方便會遭到反噬。她與軒轅雪陌之間,隻能有一個可活。


  她了解慕容鈺,若是讓他為軒轅雪陌解蠱而放棄自己,他定然是不肯的,還不生氣得恨不得將她撕碎不可。


  既然兩個人中隻能活一個,那個人又隻能是她,那倒不如都不活,在黃泉路上,至少還有個伴。


  這世界上就是有那麽一個人,讓你都低到了塵埃裏,還於塵埃中希冀眷戀,不改初衷。因為,她是他的夏兒,他是她的思竹。


  她不說話,他更覺氣憤。


  慕容鈺垂下頭,眼角微顫,他忽然迎上去蹲在她麵前,隻覺得心尖一陣微微刺痛,隱匿已久的情緒硬是再也壓抑不住一下噴湧了出來。


  “不,我不讓你死,我不許。”


  他這般無助卻又強烈憤地地看著她,竟讓她一時手足無措,竟不知如何去回答他。無聲無息地強抑住翻湧的情緒,那些隱隱的疼痛被他眼中濃重不舍若掩蓋,她隻是伸手覆在他頭上,讓他慢慢將心情平複下來。


  在他終於平複了些,嗅到鼻尖那絲腥甜的血腥味,才注意到她受了傷。


  看見她膝蓋上的白衣像是開了一朵鮮紅的梅花,他眼底閃過無限心疼,有些驚慌地站起身來,“我……我……我去拿藥來給你包紮。”


  說完,初夏還來不及阻止,他便跑得沒了蹤影。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竟一時之間鼻頭酸得很,卻也努力握緊了雙手,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還好隻是擦破了皮,並無大礙。慕容鈺拿來包紮用的東西,蹲在她身側小心翼翼地撈起她的褲腿。世有男女有別之說,更何況是不喜近人的初夏。


  人情世故,她自是明白。


  可她見著慕容鈺一直蹙著眉頭,雖紅著臉心有顧及,卻還是礙於他固執的天性,任由他處理著她膝蓋上的傷口。


  “突然想喝酒了。”初夏抬頭,望著停在花架上四處張望的鳥兒說道。慕容鈺從始至終都沒有回她一句,他的表情一直凝重,不知道是因為初夏不肯解蠱,還是因為他剛剛不受控製傷到她的行為,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明明是兩個人在,卻讓初夏覺得這地方像是隻有她一人。她時不時地說個一兩句,問慕容鈺話,他也不回答。喊他,他也沒反應。初夏不由長歎口氣,也不再說什麽。


  到底還是個孩子,想法行動都很直接,隨不了他心意,他當然會不開心,更何況他是擔心她的。


  將她傷口處理好後,他便站起身來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便走,起初初夏還以為他是因為她膝蓋上的傷要送她回去,結果七彎八拐將她帶著走上一條從來都沒有走過的路。


  “我們已經走了很久了,要去哪兒?”


  初夏忍不住開口問道,走在她前麵的少年一語不發,沉著臉也不顧她腿上的傷繼續拉著她前行,可他腳下的步子明顯慢了許多。


  隨著慕容鈺繞過幾條荒蕪的小道,突見眼前呈見出一大片的樹林來,她仔細一瞧,是桃樹。那一眼望不見盡頭的桃林,讓她望而驚歎。


  “來這兒幹什麽?”


  “你不是要喝酒嗎?桃花釀都埋在這些樹下,自己挖去。”


  “這裏每一棵樹下都有嗎?”


  初夏驚歎,聽他的語氣,是每一棵下麵都有吧!可這未免也太誇張了,這麽大一片桃林。


  見她一臉驚歎,慕容鈺仍是板著一張臉兀自向林間的一竹亭走去,“不是,但也差不多,月鐧喜歡喝酒,這些都是他埋的。”


  “你這是帶我來偷酒喝嗎?”初夏笑得越發的燦爛,禁不住心裏那呼籲而出的激動,走進桃林裏去。


  “我可沒叫你偷,讓你光明正大地拿。”慕容鈺走到竹亭,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他轉眼看見那抹在光禿禿的枝椏林間飛舞的白影,不由怒氣全散,再也提不起絲毫對她的責怪。


  已經過了桃樹的季節,莫說是桃花,就連樹葉都早就落光了,隻剩下一樹樹光禿禿的枝椏屹立在林間。風吹來,本該讓人覺得荒涼,卻因為她的存在,偏偏流露出幾許生機。


  “小傲嬌,你不幫我挖嗎?你說不是每棵都有,那我要挖哪一棵呀?”


  她像是獲得自由的小鳥,折下一根枝椏在手中打趣著,掩不住心中的歡喜,飛舞在林間,歡聲笑語將他心頭所有陰霾輕易衝散。


  他不回答,她隻好隨意選了一棵,明知道他不會理她,她還是歡喜地衝他大喊:“那我挖這棵囉?”


  漫山遍野,明明沒有一朵桃花,卻偏偏讓他覺著呼吸之間全是滿腹香氣,就算是光禿禿的桃林,此刻,他也覺得這地方是那般璀璨奪目,風華絕代。


  那抹蹲在樹下的白影,又是雍容,又是清絕,如滿月一般皎皎。


  “尋芳不覺醉流霞,倚樹沉眠日已斜。客散酒醒深夜後,更持紅燭賞殘花。”慕容鈺淺淺吟誦,他淺笑著舉杯飲了最後一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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