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過河拆橋
暖暖的陽光透過窗口裝了滿屋,一掃之前的黑暗和陰霾。初夏有片刻的愣神,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進錯了門。
“你不是喜歡黑嗎?那幹嘛還要修個大窗戶呢?”初夏將目光投向窗外,暖暖的陽光撒進來,為窗前的少年渡上一層金色,尤為華貴。
聽聞初夏酸溜溜的話,慕容鈺忍不住笑彎了嘴角。他懶懶地抬起頭來看向初夏,見她先前帶著幾分愕然的臉色已經迅速染上黯沉的陰霾,就連那雙素來傲氣淩人的眼眸會也變得黝暗深沉。
“本公子昨日喜歡黑,今日忽然喜歡明亮些了。”
慕容鈺有意無意地動了動身一,嗅著那股自初夏身上飄來的極淡的幽香,無孔不入地從他的鼻息一路侵入到了心底,在五髒六腑之間縈繞不停。
這味道,讓他沒由來地感到安心,竟又讓他想起昨夜與這女人的把酒言歡,真是想不到,他生平第一次與人喝酒,竟是與一個女人,還是如此美豔,不可方物的女人。
再一想到自己昨夜在她麵前被酒嗆到喘不過氣來,他的臉不由微微地泛紅起來。他清楚地記得與貌賽桃花的人飲桃花釀,不管是神智還是身體,都在那幽香中昏昏沉沉地陶醉了,就連魂魄也似乎莫名有些醺醺然。
“嗬嗬”初夏聞言,假笑兩聲,“有錢人家的公子,當真哪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得了的!”
“知道就好。”
“你……”初夏氣結,本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慕容鈺一句話堵得無話可說。她有些氣悶地三兩步走近他,“你這個小傲嬌,當真是無情,這河還沒過去呢,就開始拆橋,你就不怕掉河裏淹死。”她的眸子毫不避諱的盯著慕容鈺,狠狠的聲音中,明顯的多了幾分憤怒。
“沒事,我會鳧水。”慕容鈺放下手中書卷,淡淡掃了她一眼,舉手投足間莫不透露著一股悠然自得。
“五皇子。”初夏被慕容鈺的語氣嗆得火氣上來,咬牙切齒地喚道對方尊稱。見她如此這般,慕容鈺反而覺得更加有趣了。
“你堂堂一皇子,在夥伴喝醉後將其無情地丟在酒窖,你認為這合適嗎?”
他微怔,望向她的眸子中似乎快速 的閃過了什麽,原本略冷的聲音,也突然的柔和了幾分。
孟拂影微微的聳了一下肩,一臉無所謂地說道,“沒什麽不合適的,那你倒是說說我該把你丟在哪兒?”
“你……”初夏氣結,眸子中再次的漫過幾分薄怒,他這般理所當然的回答,讓她真的好想撲上去將其四分五裂。
“丟哪兒都可以,就是不能在酒窖。”
“為什麽?”
為什麽?他居然敢問為什麽!
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昨日的桃花釀是她偷偷進酒窖拿的,他還故意將酒醉的她丟在酒窖,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算了,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初夏可算是懂了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實在是叫人心累呀!
正歎息著,她忽然發現屋裏的一角擺放著許多一張張薄如蟬翼的東西,“這是什麽?”
初夏走過去仔細觀看,這一張張被放在玉石上,有鼻子有臉的,莫非是……
“人皮麵具。”慕容鈺的眼睛從書卷上移開,黑眸深斂無波,筆直的望向初夏,見她饒有興趣的模樣,他不由眸中快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
“喔?”初夏聞言,側著光的眼睛眯成一道細細的縫,流淌出瀲灩的波光,滿是探究的意味。
她聽說過,將這種易容工具戴在臉上可以變換麵目,喬裝他人。武林中許多高手皆擅此道,在江湖上行走時廣泛使用。
她從很久以前便好奇這玩意兒,本想問問軒轅雪陌的,可總是被些事情耽擱,始終沒有問出口。
“這些是從死人的臉上連皮帶肉地撕下來的一層人皮,都是我親手一點點用專用的小刀割下來的,用藥水浸泡處理製成,這種悶熱不透氣的東西過敏。”
慕容鈺說得極其雲淡風輕,說完又繼續埋頭書中,初夏卻已聽得一陣惡心。想象一下眼前這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圍繞著一具屍體搗鼓,心裏直覺發寒。
但不得不說,這些人皮麵具做得極其精致,讓她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初夏手伸到一半,忽然間一股鑽心的痛向她漫襲而來,眼眸中似乎閃過了一抹恍惚,如同一枚鋼針毫無預兆地鑿進,刺得她的心狠狠痛楚了一下,就連胸臆中也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匯聚,最終匯聚成了難以言喻的脆弱。
初夏扶著架子,慢慢向地麵滑落,白皙的臉上很快滲出汗水,失去血色的雙唇不停的顫抖。
慕容鈺本來是像說出來嚇嚇初夏,卻聽聞屋內忽然沒了動靜,他抬頭看去,隻見木架前的那抹嬌小人兒已然蹲在地上,蜷成一團。
“你怎麽了?”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慕容鈺當即站起身來,快步走向她。
室內突然靜的出奇,耳畔出來陣陣粗重的喘息聲,和令人發寒的氣息。
慕容鈺大步走過去,這才發現初夏顫抖地厲害。顧不得其它,他將她打橫抱起放在了自己床上。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體內刺穿骨肉的痛楚霎時教初夏痛喝出聲,聲音淒厲,一口鮮血直湧上喉頭,卻被她生生忍著,隻有少量滲出染紅了她的菱唇。
慕容鈺徹底慌了神,看著初夏閉上了眼渾渾噩噩地痛苦翻滾著,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冰涼地令他心慌。
“初夏、夏兒……”
聽不見回音,慕容鈺開始慌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夏兒,你醒醒,夏兒,夏兒!”他驚恐的嘶吼,回蕩在七層高塔,被狂風卷散。
慕容鈺抓著初夏的手,為她把脈,當感覺她身體裏那不平常的脈象後,他便徹底慌了,不顧一切地跑到塔門衝著門外大呼月鐧,讓月鐧開始不停地給她輸送功力。
雲閣莊。
“什麽?你說你把肖崖帶回的路途遇到了襲擊,而且那個襲擊你的人,你沒有看清麵目?”軒轅雪陌大步走到黑衣人麵前,瞪目怒視著他。
黑衣人雙膝一軟便跪到在地,他顫抖著聲音說道:“請王爺降罪!那人功夫實在太高,小人根本連影子也沒有看到。就昏了過去,醒來時,肖大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雲霄在一旁,一直皺著眉頭,他看了一眼那黑衣衛士,轉向軒轅雪陌說道:“軒轅,如今朝中勢力已劃分兩地,唯獨肖大人孤注一擲,那人性情古怪……”
軒轅雪陌緊閉雙眼,深吸了口氣。他抬手阻止了雲霄接下來要說的話,再看了一眼單膝跪地的黑衣人,說道:“起來吧。”
見他起來後,軒轅雪陌向他問道:“他與你功夫相差多少?”
黑衣人自是明了軒轅雪陌口中的“他”,是從自己手中搶走肖大人的那個。
黑衣人說道:“他與我的功夫不相上下。”
軒轅雪陌苦笑著說道:“下去吧!”
等到四下無人,雲霄方才再度開口,“你猜測擄走肖大人的是白無殤?”
“不,不是被白無殤擄走,而是被白無殤送回了肖府。”軒轅雪陌緊抿起薄唇,雙眼銳利逼人,隱含著熠熠鋒芒。
“送回肖府?”雲霄驚訝,現在的肖崖於白無殤來說,就是一張極大的王牌,他好不容易抓到的猛虎,會輕易將他放回山中?
“嗯,肖大人的女兒還有三日便要與白無殤成親了,白無殤想要抓緊這張王牌,自然是不會讓肖大人在這期間出什麽亂子的。繞這麽大圈,他其實就是在誘我主動出擊。”
軒轅雪陌這麽一分析,雲霄恍然大悟般,他知道李淵將肖崖女兒許配給了白無殤,也知道肖崖被神侯府日夜監視了起來。
可他硬是沒明白,依白無殤的性子,耗費這麽多人力精力在肖府,倒不如暗地直接將肖大人女兒囚在身邊。
依軒轅雪陌這樣一說,他頓時明白白無殤撒這麽大張網,運籌帷幄多日,就是在等攝政王主動出擊,隻有軒轅雪陌開始有所行動了,他白無殤才有機會收網。
“其實到了現在,朝中勢力,就算瞎子也看得出你壓過李淵一大截,肖大人靠不靠攏我們,都已經無所謂了。”
“話雖如此,白無殤最近這一係列舉動,恐怕他已經另有打算了。”軒轅雪陌看著桌上跳躍的燭光,飄浮的心思令人捉摸不定。
“另有打算?”
“他原本是想利用李淵除了我,以絕後患。但已過了這麽久,他的計謀次次落空,恐怕他已經等不及了。”
思及此,軒轅雪陌的神色頓時沉得就如一汪幽潭。他萬分嘲諷地一笑,狹長的鳳眸微眯,眸光有如星火,輾轉閃爍,麵上已然染上一層薄怒。
雲霄自知此時正是緊要關頭,所有事情的走向均在軒轅雪陌的掌控之中,唯獨初夏的消失,卻在意料之外。不由得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無奈的嗓音裏暗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