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不許推開
初夏推了推他的胸膛,拉開距離,仔細去看眼前的人。
就著盈亮的月光,那雙原本好似星辰的眸子,此時卻猶如烈火在燃燒,隻是瞬間就變成了火紅色,閃爍著鬼魅般的殘酷。
“糟了。”雲霄大呼不妙,快速衝過去將初夏扯離軒轅雪陌懷抱,大聲呼道,“大家快撤,快撤。”
與此同時,軒轅雪陌體內真氣亂竄,禍及他的心脈,痛得麵色一變。
他的眸子越發紅豔,不受控製地一聲嘶吼,手中冰魄驚現。初夏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雲霄帶著飛離。
可是,來不及了……
院中所有侍衛婢女驚慌失措地向四麵八方逃離,軒轅雪陌宛如進入魔障,率先向距離他最近的雲霄刺去。
雲霄眼疾手快地逃開向他直逼而來的劍,被劍氣擊退好幾裏,狠狠摔在石桌上,整個拋了出去。
他仿若地獄而來的殺神,無人可擋,手中的冰魄發出逼人的寒氣,將周圍一切覆上冰霜。劍尖指地,地上頃刻間便像剛下了一場大雪似的,鋪滿了皚皚白雪。
初夏看著眼前這個瞬間變成仿若地獄而來的魔鬼,大驚失色,這樣的他讓她忽然想到上次他失控的時候。
滿地的殘肢斷臂,鋪天蓋地的血腥味,殘忍冷酷的殺人手法……
又來了嗎?
仿佛是被演練了無數次,他手中的劍閃著刺眼的光芒在空中流轉,揮動地如一縷虛影。
這種令人窒息,感到無法呼吸的殺氣,初夏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夏夏,快躲開,躲開啊!”
雲霄大聲疾呼,他匍匐在地,口吐鮮血,早已無力支撐,看著一路飛殺過來的軒轅雪陌,眼看著危險離初夏越來越近。
而她,定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忘記了任何動作。
他一身白衣,在雪地孤若天鶴。手中的劍揮動地行雲流水,早已到了幻世的境界。火紅的眸光,狂亂的發絲,暴戾的神色,衣袂飄飛挾裹著大雪,沾滿了血色,滿身煞氣。
定然地看著他,一動不動,心不斷下沉,隻覺手腳冰冷。
劍人合一,他周身煞氣卷起地上由冰魄幻化出的冰霜,整個陌王府像是在下著漫天大雪般。
眨眼之間,那抹白影向她飛躍而來,氣貫如虹,劍尖直指眉心,卻在那一頁薄紙的距離,瞬間化為靜止。
劍氣撩撥起初夏的長發,與此同時,她閉眼,兩行清淚刻滿了絕望。
必殺的一擊愕然停在半空,軒轅雪陌看著她, 眼神中刻滿了陌生的慌亂。
雲霄眼看著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全身動彈不得,連呼吸都忘記了。
不過一秒,他收劍,手中的冰魄揮出淩厲的弧度再次向她刺去。
“不……”雲霄驚地大呼,從地上掙紮起撲向初夏,將她以秒速帶離注滿殺氣的劍刃下,雙雙滾落在一邊。
還未緩過神,又是一劍揮來,雲霄使力將懷裏的初夏推向一邊。劍帶動著藍色的光,深深刺入雪地。
他恍如鬼魅提劍揮動,刺向雲霄,招招致命。一把冰魄,在空中帶動著冰霜,挽出千萬朵劍花,宛如流光飛舞。
他早已失控,鮮血染紅了他雪白的衣袂,化入風中,如鬼魅羅剎。
雲霄四處閃躲,無絲毫還手餘力。初夏匍匐在地,被摔得昏天黑地,剛勉強支起身來,雲霄便呈一個幅度狠狠摔在了她的麵前口吐鮮血。
軒轅雪陌火紅的眸子緊盯著她,像是死神的目光,嚇得人心都快停止跳動。隻見他劍刃在空中一流轉,軒轅雪陌騰飛而起,在空中幾個翻身,換了個角度犀利絕殺,直逼而上。
劍光橫空而氣,淩厲之極的殺氣撲麵而來。
然而這一次,劍卻又在同樣的距離停下。
她仰頭看著他,墨色的雙眸深邃而虛渺,充滿了複雜的神色,蒼白的臉頰似白瓷一般一觸即碎。她眼角的每一寸眸光深深地刺痛著他,那雙眸子,實在過於美麗和璀璨。
然而他的身體徒然繃直,眼神在瞬間變換了無數次,殺氣終於不再像先前那麽濃烈。
隻是無聲落淚,眼神滿是心疼,伸手移開指在她眉心的冰魄劍,無絲毫畏懼地走向他。
他沒有動,隻是她的每靠近一步,心跳聲就更強烈一分,讓他不知所措。先前瘋狂的他已經完全安靜下來,站在屠殺一片的屍海中凝望著她。
天,冷得要命。
“思竹,冷嗎?”
伸手握住他冰冷的大手,他明顯一顫,這一動作像過電般,熟悉的溫度穿透全身,他被逐漸拉回意識。
“我們進屋吧!”
初夏伸手熟練地整理著他的衣服,像往常一樣,握著他的大手,向前走去。
憑借那僅存的絲毫理智,他極力克製自己內心如山如火的瘋狂,眸光裏的紅色逐一點點消退。被她拉著的一路,看著滿地的屍首,血海一片,軒轅雪陌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雲霄滿臉震驚,這麽多次的如中邪般失控,進入魔障的他從來無人將他喚醒,而這次……
將他拉進屋,安置在椅子上,初夏便放手自己一個人轉身進了裏屋,整個院子靜地可怕。
待她端來一盆熱水,卻發現他蹲在牆角。屋裏的燭火被其覆滅,窗外的月光灑下籠罩著他。
往日他的風流不羈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一貫的邪魅如妖也消逝殆盡,此刻,他身上沒有一點兒往常那個自信滿滿,高傲孤漫的影子。淩亂的頭發讓她看不清他的臉,隻是無盡的悲傷從他身上烈烈地發出。極安靜的表麵下,是他極力抑製的狂風暴雨。
這一幕,讓她心裏湧出無限的酸澀,她心疼著他的心痛。
初夏這般接近,於軒轅雪陌來說,無疑是極致的挑戰,天知道他體內蠱毒令他像入了魔般,眼中隻有殺戮。
但他靠著僅存的一絲理智,極力遏製著體內嗜血的欲望。盡管那子蠱亂竄,帶動他體內真氣四處襲去,讓他的全身每一處痛得幾欲癲狂,可是他卻仍舊咬牙,堅持著不動。
為了她,所有的痛,他甘之如飴。
軒轅雪陌努力壓抑住狂躁,他還是不能相信,那個他朝思暮想、牽腸掛肚之人此刻已然在了他的身邊。
搖晃著身體,整個人倔強地站立起來,他失魂落魄地伸出手去觸摸眼前的空氣。
“娘子,真的是你嗎?”
眼角的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流不盡般一直不停的流淌。
初夏從來不知道,這個高傲邪魅,向來不可一世的男人會有這麽多眼淚。
她滿是心疼,目光憐惜而又複雜而地看著那個痛徹心扉的男子,心中萬分自責。
初夏輕聲道,“思竹……我是夏兒,你的娘子啊!”
軒轅雪陌刹那間崩潰,將朝朝暮暮、日日夜夜的思念化成驚天動地的哭聲,他握緊雙拳,看向那個同樣被淚水模糊的她。
“過來。”
“娘子……”他呆呆站在原地,癡癡看著她那般溫柔地向他伸出雙手。好想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擁抱住她。可是他怕,也不敢。
他怕此刻這樣的自己會傷到她,更怕這隻是他日日夜夜做的那個夢。
初夏輕歎一聲,緩步向他走去。
軒轅雪陌受驚地向後倒退,剛移步子,才發現自己在牆角,已然無路可退。他驚呼著蹲下身子將自己抱住,拒絕她的靠近。
然而初夏步步逼近,不顧軒轅雪陌驚慌的閃躲,拿著濕了水的錦帕,在他身前蹲下,仔細地擦拭著那張沾了血的臉。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抬頭看她,漆黑的眸子中寫滿了悲傷。
“思竹,我是你的娘子啊!你怎麽舍得將我推開?”
她展開雙臂,將他的頭納入懷中,再也沒有任何語言,卻對這一切了然於心。
她想著他翻天覆地地四處尋她的無助,到中毒無法抑製內心的躁動瘋狂殺人的痛苦, 再到無時無刻不警惕敵人的侵犯,清醒時刻還得整理朝政,對抗李約的挑釁。
“娘子,我是不是很可怕?”軒轅雪陌顫抖著聲音問道,一定很可怕,他自己都無法麵對他進入魔障發狂的模樣。
他的冷漠和無助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讓她心有不安,他的拒絕和疏離更讓她心如刀絞。
那時她和百裏南潯一同回來,他硬要逼走她時,她絕情地說出“從此陌路不相逢,天涯兩方是路人”這句話,對他來說,定是全世界隻剩下黑暗和絕望。她的決然離去,於他也定是那種被傷到極致後死水微瀾的感覺。
她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在百花宮所受的一切折磨,都是為了回到他的身邊。
擔憂他會四處找她,擔憂他的身體,就算知道他才智過人,卻還是會擔憂他會遭人算計。
擔憂他所有的一切,可當她真正站到他的麵前,她卻沒有識破他的偽裝,沒有看透他的無奈,這一切都怪她自己。
她為何就沒有堅信他對她的愛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沒有。”她溫柔地執手將他臉上的汙垢擦去,露出他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麵容,“思竹,從此以後,我便再也不會離開你,隻等燈花百結後,青絲暮成雪。而你,再也不許推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