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宮主召見
踏雪,宮主最喜歡的馬兒,倒在地上已無絲毫動彈。
它旁邊那個周身破碎,傷痕累累,衣袍被鮮血染紅,昏倒在那道鴻溝不省人事的可人兒。
“罌粟,粟兒……”
天呐!他看到的不是真的對不對?
誰來告訴他,這一定不是真的。
墨七飛身而下,當他看到初夏全身是血,衣衫之上全都是破口與血痕之後驚得魂飛魄散。
“罌粟,快醒醒,醒醒……”
墨七急切得呼喊,伸出手去,想要將她從這滿地的狼狽中抱起,卻又不知該如何下手。全身上下,支離破碎,無一處完好的地方。
他脫下自己的衣服為她披上,一陣陣內力從他掌心源源不斷地傳入她身體,卻沒有絲毫作用,最終還是抱起了她,一路狂奔,或許是急昏了頭,他已經忘了輕功會更快的。
“粟兒別怕,我帶你去找古月,別怕。”
是誰在說話?那麽急切,那麽慌張?
死了嗎?為什麽睜不開眼睛,是死了吧,不然為什麽感覺不到疼痛。
不,不能死,思竹,要回去救思竹。
“思竹……”
她胸膛微弱地起伏,在墨七懷中蒼白憔悴,口中不停呢喃著什麽,一路狂奔的墨七終於發現。
“粟兒,你說什麽?”
俯身將耳朵貼在她唇邊,可當他聽清楚那一聲聲呼喚,他竟抑製不住得憤怒。
她還是愛上了他,心心念念,哪怕是現在這副模樣,想的仍舊是他。
他不是說會保護好她嗎?他武功那麽高強,那為何還讓她傷成這般模樣。
終於有了一絲力氣睜開眼睛,初夏在墨七懷中微微動了下,彌散的眸光一點點聚攏,在看清眼前的人後,她的眸光又重新沉了下去。
“墨七,我沒事兒,讓我睡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不、不,不要睡粟兒,我求你,求求你……”
我害怕你睡了就再也不會醒來。
可她還是閉上了眼睛,已經聽不見他哀求的呼喚,已經失去了微弱的呼吸,已經沒有了脈搏的跳動……
墨七終於崩潰得大哭,他將她緊緊抱住,天崩地裂般跪在地上肝腸寸斷。
“啊——”一聲野獸般撕心裂肺的嘶吼空曠了整個後山,震得花飛葉落。
伴隨著她氣若遊絲的脈搏,她後背肩上的烙印發出一點光芒,慢慢地,那光芒越加明亮。隻是在一瞬間,罌粟花田無數花瓣懸空,朝著那一點光芒飛去。
墨七被那團光刺了眼睛,在他不知所雲之際,初夏被萬千花瓣擁簇,從他懷中抽離盤腿坐在了地上,她周身發著光,後背肩上的罌粟不斷納入這些花瓣,那樣不真實的一切,竟令墨七有片刻的恍惚。
很快,初夏蒼白的臉逐漸恢複血色,雙眸微閉,身上那些如網密布的傷口竟奇跡般得愈合,如墨的青絲仿佛被賦予生命般妖嬈起舞。
墨七驚訝地張大嘴,不由倒退兩步。
初夏雙眸開啟的刹那,異樣的光芒從她眼中突破而出,猶如踏破虛無的神靈,將天地萬物主宰。墨七被完全震住,待那團光緩緩退卻,她卻又再次閉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待真正確定初夏身體無恙後,墨七才將她帶回了百花宮,喚了婢女為她沐浴更衣。她一直昏迷不醒,他嚇壞了,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外,生怕裏屋傳來什麽不好的消息。
百花宮內依舊是一片陰森詭譎的氣息,雕鏤紅漆,金頂石壁。這麽大的院子,四處都是人,卻除了他們的呼吸聲什麽都沒有,這地方太過安靜,安靜地連落葉都不會光臨。
從看見初夏一身破碎倒在罌粟花田時,墨七便知道除非是百花宮內的人,否則初夏不可能傷這樣。這世上沒有人能輕易進入百花宮後山,那是百花宮禁地,無宮主召見誰都不可進入。與百花穀一樣,都被宮主施下陣法,隱在山中,無人知曉蹤跡,外人是看不見百花宮的。
有那麽一瞬他懷疑過宮主,畢竟踏雪這匹烈馬,除了宮主無人能接近。可先前宮主讓他把踏雪牽回馬廄,還讓他傳令讓黑羽令直接將罌粟帶到石室。宮主沒理由騙他,那到底是誰?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殺了宮主最喜歡的馬。
軒轅雪陌嗎?
百花宮暗殺他無數次,先前罌粟也是一直在他身邊的。
難道是他?
不,不可能,百花宮的後山機關無數,即便是他去過無數次,每一次進去也是危險重重,即便再怎麽熟悉陣法,稍有不慎也會喪命。軒轅雪陌再怎麽聰明也解不開那陣法的。
那會是誰?
墨七正想得入神,門“吱呀”一聲打開,他慌忙迎上去。
“怎麽樣了?”
“回稟統領,罌粟統領醒了,但好像很累,奴婢們為她沐浴更衣完後她就一直在打坐。”
“呼——”墨七終於鬆了口氣,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好像都隻是在做夢般。
“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我進去看看。”
“是。”
墨七進屋看見正襟危坐在美人榻上的初夏後,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從窗扉偷跑進來的陽光灑落一地,嫋嫋檀香氤氳在整個屋子,充滿了寧謐暗香。
仿佛間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罌粟……”
一聲呼喚,墨七眼眶竟有些微微濕潤。
但是,他沒有看到意料之中的場景。
罌粟沒有歡天喜地地跑過來拉他的手,對他說,“你去哪兒啦?快看我今天練的新劍法。”
罌粟沒有賴皮地硬要他說,她和流砂到底哪個更漂亮。
罌粟沒有獻殷勤似的將他拉在他旁邊坐下,然後硬要給他捏捏肩捶捶背,死命的給他下套,問他今天出宮都遇見了些什麽。
罌粟……
沒有,她,什麽都沒有說。
她甚至沒有任何反應,一如之前。就好像她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獨自坐在榻上閉目養神。
變了,他的粟兒走了,從他拒絕娶她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良久,久到墨七以為她不會與他說話,她才終於開口。
“墨七,我要回去。”
“回哪兒?軒轅雪陌身邊嗎?”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隻瞧得從香爐中冒出的嫋嫋檀香一晃動,屋裏就多了一個人。
“……宮主。”
“出去。”還來不及行禮,就被下令出去。抬頭瞧了初夏一眼,雖是不放心,但哪兒有他說話的餘地。
“……是……”不情願地轉身出門,之聽得百裏南潯最後一句話語。
“冰魄劍、軒轅雪陌的人頭,還有你拿走的夜明珠,這一次,你給本尊帶回來了什麽?”
墨七當下心一沉,手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關上了門。
希望,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竄入耳朵,盡管初夏很累,但還是不敢有絲毫懈怠地站了起來。想想剛剛在罌粟花田發生的一切,仍舊是那麽地心有餘悸。
可她不能怕他,她不是罌粟,不是他的手下,不必聽令於他。
“這是第二次問我了,先前就說過,我沒有夜明珠,也不會殺軒轅雪陌更奪不了冰魄劍。”
百裏南潯聞言將目光鎖在她身上,但初夏依舊是那副表情——淡然。但細看就會發現,她緊握住拳頭,指節發白,手心滲出汗,被她按出深深的指甲印來。
“罌粟,本尊已經沒有耐心去等你完成任務。將夜明珠交出來,或許本尊能考慮留你一個全屍。”
百裏南潯冰冷的聲音,目光是那麽的高高在上,他一貫的冷漠強大到幾乎能將縹緲的檀香凍結。這個猶如魔鬼的男人,讓初夏一日既往地感到害怕,但她還是在努力克製自己這種情緒。
“我不是罌粟,你抓錯人了。”
“是嗎?抓錯了人?好狂妄的口氣。”
十步之外,恍惚間,隻是一道虛影,他就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抬起她的下巴,一把狠狠捏住,像是要揉碎般,毫無憐香惜玉可言。
百裏南潯瞬間爆發的殺氣,讓周圍溫度瞬間下降,冷到骨子裏。他細細地看著她,這般美得冰清玉潔,周身還散發著一股桀驁的氣質,當真是他當年撿回來的小娃娃嗎?
“真是見鬼,本尊居然開始相信你不是罌粟,那你是誰?”
他不理會她的冷言冷語,隻是直直地看著她問道。
“……”
她被他咄咄逼人的眼神追到無路可退,轉身正欲逃開,卻被他快速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你在害怕什麽?”百裏南潯那一向冰冷的眼神居然開始有了些許溫度,他緊緊地鎖著她,屢次想要看穿她這冷若冰霜的外表,卻連連挫敗。
聞言,初夏身體明顯一僵。
“……沒……沒有……”
如此的沒有底氣,初夏在心中狠狠給自己扇了一耳光。對,她一定要冷靜,不然越慌就會越亂。
忽然,他伸手將她一拉扯,緊緊地裹入了自己懷中。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讓他一見她就有種急切地想要靠近她的衝動,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
修仙之人,定然心生疏離萬事空,放下世間一切塵緣,無牽無掛,清心寡欲,超凡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