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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雨夜驚魂

  刀光劍影在大雨中發出的光亮把暗黑的天際都照得慘白,樊錦再也忍不住,眼裏的淚水奔湧而出,她的臉色此時已經蒼白如紙,被嚇得身形搖晃。


  那是阿黃嗎?

  她養了三年之久的狗狗為何倒在那片血色中不再動彈?


  她奔了過去,想抱住地上的小狗,可血肉模糊的一片,到處都是傷口,讓她不知所措,手揚了半響,最終卻遲遲不敢落下。


  “阿黃,你是餓……餓了嗎……”樊錦聲音哽咽,最後隻餘淚水。


  “阿黃,快起來……起來……”


  她終於抱起地上的小狗,緊緊揉在自己胸懷,可是沒用了,阿黃不會再像以前搖著尾巴回應她的擁抱。


  刀劍無眼,一奴仆被拋了過來,直接插入木架,穿透他的身體。院子裏整個葡萄架驟然轟塌,將樊錦生生壓在了下麵。


  淩亂的腳步聲響在耳側,每一步,都像是大山崩塌的亂石,沉甸甸的壓在她心上,叫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掙紮……


  費力地扒開壓在自己背上的木架,隻聽得到處都是哀嚎的聲音,樊錦已經提不起一絲力氣,淚水洶湧,她的目光漸漸渙散開來,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卻是無能為力。


  她痛苦的閉上眼睛,雙手顫抖,整個身子都搖晃。


  爹爹在哪兒?

  爹爹?


  眼花繚亂的飛魚服……


  冰冷無情的繡春刀……


  “哧”地一聲,那是刀劍割破皮膚的聲音,臉上濺來一股溫熱的液體,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兒,聞得樊錦一陣惡心,她的臉色早已轉為蒼白。


  爹爹?


  繡兒?


  她想喊,卻發不出聲音,她想找,可她眼前到處都是刀光劍影,她看不見,看不清。


  終於,她快支撐不住了。


  “小姐。”繡兒踏起一地的雨水向她奔跑過來,樊錦終於聽得熟悉的聲音,心裏求得了一絲安慰。


  她扭頭迎向聲音的來源,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試圖能看清繡兒的身影,卻一個影子掠過將自己整個撲倒,隻聽刀劍劃破肉骨。


  “繡兒……”


  一陣長長的,悲痛無比的嘯聲傳出,久久不絕。


  她終於看清,但這一幕,她寧願自己永遠也看不見。


  趴在自己身上的繡兒……


  替自己挨了一刀的繡兒……


  渾身流著血的繡兒……


  她在微笑,嘴微微裂開,像尖刀挑開的舊傷疤,流出鮮紅的血液。那樣的微笑,將樊錦幾乎淩遲處死,深深腐蝕了她的心。


  絕望……


  墜落……


  一聲又一聲,將她生生打入無邊地獄,從此萬劫不複。


  “啊”


  一聲嘶喊,衝破雲霄。


  無數刀劍壓在那人背上,他一仰身,那些力量均被他潰散。


  “錦兒。”


  腳步聲近,樊錦失魂落魄地抱緊壓在身上的繡兒,還未來得及反應,手臂一緊,自己已經被拽著騰空而起,緊接著,跌入一個不容置疑的懷抱中。


  她的心,終於再次跳動。


  彌散的眸光中,一少年,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


  那是她的蓋世英雄!


  他拉著她,冷麵銀槍,風雨破力,隻見冷光一閃而逝,血色彌漫。


  雨勢忽地加大,落入一片血腥粘稠之中,猶如修羅地獄般的殺戮景象,讓她透骨寒心。


  樊錦被殷木護著向前,仿若孤魂遊蕩。


  破空聲劃過夜空,一聲尖叫和呐喊令她脊背發冷渾身驟然一僵。


  慢慢側過身去,便見樊盛倒在雨中,背上插著一把明晃晃的劍。


  “爹。”輕輕一聲,猶如潤物細無聲的雨絲,輕輕的飄逸而下,隨今夜的狂風卷襲而去,銷聲匿跡在充滿了陰霾的暴風雨中。


  初夏在軒轅雪陌懷中探出頭,目光越過窗口去眺望窗外的天色。


  這雨大得實在誇張,這天色也太過詭異,一半昏黃一半黑沉。


  “進來。”軒轅雪陌突然開口,初夏扭頭看向門檻。


  屋外有人嗎?

  果然,軒轅雪陌話音剛落,雲霄就閃了進來。不等對方開口,他雙手做揖說道,“軒轅,清風傳來消息,玖夜帶著神侯府的人到訪將軍府,不多時還帶走了大將軍。”


  聞言,坐在軒轅雪陌身旁的初夏明顯感覺到他眼神一凜。


  “喔?現在在哪兒?”


  “情況不明,還未接到進一步的消息。”


  一陣沉默,軒轅雪陌深吸口氣,望著不停搖曳的燭火沉思。半響,他驚呼道,“糟了,錦兒……”


  他沒料到白無殤的動作竟如此之快,那日本是去錦兒家接走錦兒的,卻不曾料想發生了李淵逼宮一事,就把接錦兒這事兒耽擱了。時隔不過一日,白無殤就急不可耐地找上門去了。


  “發生什麽事了?”初夏柔聲問道,她從未見過如此驚慌的他。


  是什麽事,讓一向從容不迫,處變不驚的軒轅雪陌發出如此驚呼。


  “夏兒,我來不及與你解釋,回頭再講。雲霄,快去樊盛府上救錦兒。”


  ……


  風雨陣陣,似要永不停歇地衝刷著府邸每一個角落。


  樊錦被殷木點穴倒在一片死人堆中,她就那樣仍雨水拍打在她臉上,努力轉著眼珠,卻如何看不見在一群人中浴血奮戰的殷木。


  屋外……


  “將軍,令公子違抗聖命,罪當其誅,將軍若是阻攔,就別怪在下將令公子就地正法。”玖夜毋庸置疑的聲音響在雨夜,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將軍聽清。此刻,他被幾人用銀槍抵在牆角,動彈不了絲毫。


  “你已經滅了樊盛一家,還想怎樣?”


  “屬下隻是公事公辦而已,還請將軍諒解。”


  聞言,將軍驟然握緊雙拳。他一直站在門外不敢進去,就是想到出門時殷木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說,他會恨他一輩子。


  是啊,他竟要帶人殺他兒子最心愛之人。


  可聖命難違,君要臣死,哪兒有臣反抗的餘地。


  然則兒子就是他的命,要取吾兒性命,就先過他這一關。就算違抗聖命,他也在所不惜。


  將軍伸手悄然握住腰間大刀,在正要抽出的那一刻,空中忽然越來幾道黑影,刀光劍影,直衝玖夜幾人而來。


  將軍當下心中大喜,因為他看見大雨中那個從天而降默立在血泊中的黑衣人,即使隻是那樣站著,渾身淩厲如鬼魅的殺氣,也逼得連雨水都無法落入他身邊三尺之內。


  活了幾十年,當今世上,他見過內力如此強大的,還僅此軒轅雪陌一人。


  當那一道道劍光橫空時所散發出的,是比滿地血腥更無情的冰冷。幾招下來,那群黑衣人戰得神侯府十七殺節節後退,使其再也無力反擊,倉皇逃走。


  樊錦被軒轅雪陌順利帶回陌王府,殷木渾身是傷,已是半死不活的模樣,將軍將他托付給了雲霄,也帶了去陌王府。


  兩人在陌王府,一個昏睡不醒,一個不吃不喝。三日下來,樊錦滴水未進,任何人也勸不進她半點兒吃食。還好殷木漸漸好轉,也終於蘇醒了過來。


  “砰”的一聲,房門被撞開。殷木一身狼狽,踉蹌地向樊錦走去。


  剛剛開始愈合的傷口被他魯莽的動作掙開,鮮血侵染,在他白色的單衣上畫出一朵朵花來,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兒。昔日陽光明媚的少年,此刻仿若剛從地獄逃出的魂魄,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當他不顧眾人阻攔,氣喘籲籲地撞開門之後,隻看到滿屋縐紗飛揚,樊錦躲在床角,將自己裹在被子中蜷縮成一團,安靜得好像死去了一般。


  “錦兒。”


  他跌跌撞撞地摔到她的床邊,輕聲呼喚,“錦兒?我是木頭,能讓我看看嗎?”


  良久,床上的女子終於動了下,安靜的房間清清楚楚聽得她深吸口氣。終於,她將被子拿開,將頭緩緩從中探了出來。


  隻是那張曾經天真燦爛的臉,此刻已經蒼白如紙。那雙靈動的眸子此刻靜如死水,已無半點光亮。她勉強揚了揚唇角,露出一個幾乎可以將人淩遲處死的笑容。


  她笑得一臉平靜,卻令人心驚。


  “錦兒。”殷木隻覺得心口被紮得生疼,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納入懷中。


  那樣的微笑腐蝕了他的心,因為,那已經不再是屬於樊錦天真爛漫的微笑,那樣的微笑猶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刺割他的心。


  原來,女人絕望的微笑比破空的利劍更有殺傷力。


  “錦兒,別這樣,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她緩顏一笑,淡得擊不起一絲水紋。


  “木頭,我做了一個夢,那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閉上眼,雨夜的畫麵一張張切換,讓她再也撐不住,眼淚如決堤的河水,不停往外湧。


  他伸手去擦拭她的淚水,口中不停說著“對不起”。他心裏愧疚,卻不敢說出來。


  他說不出任何言語來安慰她,因為是他爹帶著神侯府的人滅了她滿門。


  他不敢,他害怕,怕從此她們就這樣一刀兩斷,從兩小無猜變成夙世仇敵。


  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卻讓她疼痛地越發難受,如何也止不住眼裏的淚水,像一個積鬱了許多委屈的小孩,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安慰心疼她的娘親,終於崩潰,撕心裂肺地嚎嚎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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