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真假二王
見熊章已經睡著，鈺萱便也放鬆警惕，躺了下來，她靜靜的看著就在眼前的熊章。他濃黑的眉毛及下巴上有一處破口，嘴皮幹得起了皮，一定是這幾天沒能喝上什麽水，他的眼球在眼皮下微微的轉動，是在做夢嗎？不知道他夢裏夢見了什麽，不知道他這幾天是怎麽過的。
鈺萱看著失而複得近在咫尺睡著的熊章，心裏有喜悅，更多的是一種安穩的感覺，她堅信隻要熊章回來了，無論是什麽樣的陰謀、困難都會迎刃而解，撥雲見日的那一天，應該很快就會到來。
第二天，熊章讓鈺萱請墨子到營帳中，他有事情要請墨子幫忙。鈺萱叫來了師傅。
墨子看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楚王熊章，自然也是驚愕了一番。好在墨子畢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他們就進入正題。
熊章向鈺萱和墨子述說起他失蹤這幾日的經曆，而墨子則向熊章陳說了吳國來使送來假楚王後，軍中方方麵麵的反應。
熊章告訴鈺萱和墨子，他從蒙江戰役吳軍發動蘆葦叢的火攻之後就開始懷疑石紇和吳國有所勾結，但那時候他也不是故意失蹤，而當時是真的被蘆葦叢中的火勢所傷，不省人事。說著他還撩起褲腿，給鈺萱和墨子看他腿上的燒傷。
熊章苦笑著回憶當時的情景，戰鼓擂響之後，石紇力主立即渡江，他聽從石紇的建議，便命令全軍上下乘船渡江。登岸後楚軍並沒有遇到吳軍太多的抵抗。而石紇又建議熊章，由他做前鋒，前去試探，而希望楚王率領大部分軍隊殿後。帶著小撮先頭部隊的石紇一馬當先離開了熊章的視野。
那南岸到了秋季已經沒有了大水，而成了沼澤之地，其上長滿了蘆葦。熊章並沒有意識到，危險也隨之來臨。
正當後續楚軍船隊紛紛登岸後，從遠處的高地上，吳軍埋伏著的弓箭手開始向剛剛登陸的楚軍發起了猛烈又密集的箭攻，而且這些箭頭上全部帶著火焰，數以千計的\"火\"箭向蘆葦叢落下來，齊人高的岸邊大片蘆葦叢被迅速點燃，火光四起，並瞬間蔓延開去，片刻後整個蒙江南岸已成為一片火海。那些被陷在蘆葦叢的楚國士兵，烈火燒身，亂作一團，一些往前衝，一些準備再次逃回蒙江北岸。
熊章見此亂景，想著若退回去便是前功盡棄、無功折返，他一定要讓楚軍向前衝過火海。於是他不顧自己也身在火海的危險，拔出劍來，大聲對楚國軍兵喊道：\"誰要後退，返回對岸，格殺勿論！\"。
說著，他看見一個依然往後撤退的楚軍，一箭揮去，果真殺了那個人。其他想逃回蒙江北岸的楚軍看到楚王如此彪悍、無情，哪裏還不敢再往後逃，便隻得在蘆葦火海中艱難的往前衝去。
然而，吳軍早有準備，他們就在蘆葦叢外圍，燃燒著的蘆葦叢冒著濃烈的黑煙，沒有隊形陣列，視線不清的逃命楚國軍隊，就算沒有被火燒死，好不容易衝過蘆葦火海，但往往也被以逸待勞的吳軍輕輕鬆鬆的給殲滅了。而石紇則始終不知去向。這真是老天要讓楚軍失敗啊！
鈺萱忍不住問道：\"你的寶劍和軍帽為什麽不在你身邊，而是後來被吳國來使給送過來了？\"
熊章歎氣的對鈺萱說道：\"我那時同樣陷在蘆葦叢的火海中，火光與濃煙讓人看不清楚前方，我被飛來的箭給射中兩下，看到大勢已去，我也擔心自己一不小心落在吳國手中，成了俘虜，那樣他們就有了不斷要挾楚國的資本，大楚便岌岌可危，因此我把象征我身份的軍帽和箭都扔了。而後來我因為中箭負傷，加之被那濃煙給熏了很久，便暈了過去。當時那麽亂，別人以為我就是個死在火海裏的楚國小兵，也沒人收屍。我就那麽躺在蘆葦叢的沼澤裏，過了一天一夜，才又醒過來。\"
昨天鈺萱剛剛見他的時候，以為他全然沒事，現在見到他燒傷的雙腿，也得知他身上有箭傷，才知道熊章在燃燒著的蘆葦叢中，也算是九死一生。
鈺萱急忙去為他找來治療燒傷及箭傷的金瘡藥膏。這幾日返還回長慶的軍中將士們很多人身上都有傷，軍中藥膏隨處可見，找到藥膏之後，鈺萱也拿來了用於包紮的幹淨紗布，為熊章處理傷口。
而墨子則受熊章委托，替他辦著另一件事情。他替熊章背著所有人，找來那名叫做柏崇的侍衛。柏崇從小照料熊章生活起居，也正是這位大家寄予希望的柏崇在辨認楚王的問題上，出爾反爾，搖擺不定。
柏崇的判斷前後矛盾，熊章擔心柏崇是被人威逼利誘，而到底柏崇的判斷為什麽會前後不一，熊章說一定要當麵質問柏崇。
柏崇被秘密帶到了鈺萱的營帳，熊章麵帶怒氣一言未發，威嚴的站立在他跟前。柏崇一見到自己的主子，喜極而泣，激動的撲向熊章，說道：\"大王，吉人自有天相，太好了，太好了。\"
熊章並未所動，怒著說道：\"你明明已經判斷那人不是我，為什麽後來又說是我？其中定有什麽原委，如實招來！\"
柏崇撲通跪在地上，然後戰戰兢兢地說：\"大王，請您饒恕，卑職眼拙。那人的臉大部分已經燒得不成樣子，身體也遍體鱗傷，無法言語，我真是是不好判斷啊。\"
熊章揚起一腳，踹向柏崇的右肩，柏崇遂不及防的倒在地上。熊章厲聲道：\"你別在這裏狡辯，你跟著我那麽多年了，你知道的，我鎖骨上、手臂上各有一處胎記，你怎麽會認不出來，快如實稟報！\"這是鈺萱第一次看見熊章對下人如此凶神惡煞，他青筋暴綻，語氣如雷，還對柏崇上了腳。
柏崇嚇得接連磕頭，然後說道：\"請大王饒命，大王饒命，石紇見我一直做不出十分肯定的結論，就威逼我，讓我告訴大家，那人就是大王您！不然他說，他要殺了我，還要殺了我們全家。小的一時糊塗……\"
\"果真是石紇，和我料想的一樣。\"熊章打斷柏崇的話，握緊的拳頭\"咚\"的一聲砸向旁邊的桌子。
\"石紇，真是不得好死，害了我阿爹，現在還想害你。你現在就該去把他給殺了！\"鈺萱也義憤填膺的說。
熊章又說：\"在石紇的陰謀中，我總覺得還和吳國有所牽扯，甚至石紇背後也還有更大的勢力。可我還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如果就這樣把石紇給殺了，那隱藏在他背後的勢力，以及他與吳國的勾當，便再無可能查出來。\"
\"那該如何查？繼續不動聲色？\"鈺萱和墨子幾乎不約而同的問道。
熊章轉而對柏崇說：\"柏崇，你與逆賊同流合汙，本已犯下欺君大罪，我現在給你個保住小命，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可願意？\"
柏崇點頭如蒜，趴在地上，說道：\"大王，您說，就算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完成！\"
\"你照常照顧那個假楚王，但咬定那個人不是楚王，這樣順理成章楚國就不會再答應給吳國城池以作交換。柏崇，據我所知，石紇身邊的一位貼身侍從是你的一個遠房親戚，若你親戚值得信任，你可以聯合他，與他一起監視石紇，我倒要看看這時候吳國的來使會不會私下來找石紇商議對策，從而發現石紇賣國的鐵證。\"
墨子聽了熊章的計劃，也說道：\"好，我也找些機會，出入石紇的軍帳，觀察一下此人。\"
果然事情按熊章所謀劃與推斷的那樣，柏崇再一次變了卦，他言之鑿鑿的認定那個被吳國來使送來之人並非楚王，楚眾將領商議決定不再和吳國的來使繼續談判下去，以城池作為交換楚王的這個條件，順理成章不再談。
柏崇在第二天夜裏，急匆匆的來到鈺萱的營帳，他來找他的主子熊章。柏崇帶來消息，說是此時石紇和吳國的一位來使正在石紇的軍帳中密談，還有爭執的聲音，請熊章和鈺萱趕快去聽聽。
按熊章的計謀，鈺萱早已給他和自己找來了楚國最低等士兵的軍服，他套上軍服，將帽子壓低，和鈺萱走出軍帳，出了營帳，他們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便來到了石紇的軍帳外。
石紇軍帳外有守衛的兩位士兵，發現了他們，鈺萱正欲告訴他們別出聲，可熊章的處理卻更為麻利與彪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兩個士兵瞬間打暈過去。
鈺萱看到此景驚愕得捂住嘴巴，終於讓自己沒有叫出聲來，以免驚動了軍帳內的石紇。
她和熊章在軍帳外，側耳細聽著石紇和另一個人的談話。
\"石莫傲，你不是說不管那楚王是真是假，你一定可以讓大家承認那人就是楚王，然後至少給我們吳國5個城池嗎？\"
\"事情有些棘手，那個楚王身邊的侍從現在堅定的說，你們弄來的那人不是楚王，而且他還說什麽胎記之類的，我們這邊其他的幾位將軍，就一致傾向於拒絕再和你們繼續談判。\"
\"石統領，這次的戰爭，我們雙方一直配合得很好，互通了很多彼此的戰術安排，以楚王為交換條件，楚國送給我們吳國5個城池也是您提議的，後來雖然我們沒有在那片蘆葦叢中找到楚王，隻找到了楚王佩劍和軍帽，但也是您說隻要弄個分辨不清的人，您就一定有辦法讓我們雙方都得到彼此想要的。\"
鈺萱聽著軍帳內吳國來使與石紇的談話，她看見身旁熊章的眉頭緊皺，眼睛微闔，他本來就細長的眼眸，雖然張得更小，卻藏著愈發洶湧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