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苦肉計,溫情計
兀自上了車,又出發了,隻是速度慢了下來,如老年人拄著拐杖,蹣跚而行。
小蘇已經聽得雲裏霧裏,好奇的左看看,右瞧瞧,目光碰到宋初,得到一個溫暖的笑,小蘇憤恨的瞪了她一眼,才偏過頭去。
途經一個茶寮,供來往行人休憩,此時日頭正是正中,秋日的陽光雖不毒辣,歇下腳總是舒坦些。
小蘇已經不抱希望了,閆山雨偏偏停了車子,“坐會兒再走。”
閆山雨一聲吩咐,小蘇如兔子般跳下來,跑進點裏,有模有樣的道,“小二,來壺涼茶,兩份點心。”笑嘻嘻回頭,瞧見跟進來的宋初銀杏兩人,嘴裏訥訥,生出些愧疚來。
“管他們作甚。”閆山雨瘸著腿在一張空桌子邊坐下,姿勢還有種貴公子的優雅。
宋初瞧得真切,心裏發苦,朝銀杏點點頭,指著隔壁的一張桌子。
“你家哥哥喝不得涼茶,給他換了。”宋初說了一句不再多言,兀自整理好東西,慢條斯理的坐在桌子喝起茶來,修長的手指印在路邊茶寮粗糙的碗沿上,更顯柔荑如玉。
小蘇呆呆的立在邊上,越想越覺奇怪,明明哥哥說自己和這叫宋初的女子是死對頭,可是為什麽哥哥自己都沒察覺的事情,這個女人反而知曉。難道這就是哥哥教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雖摸不著頭腦,但一貫聽從閆山雨的話,看到閆山雨沒有反對,果真換了壺熱茶來。
粗茶點心用完,已是一個時辰的事兒了。小蘇奇怪哥哥今日怎的用的如此慢,掃到宋初,恍然大悟,心下奇怪不已,明明還為對方著想,深怕被著秋日陽光所傷,為什麽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別人。不過,這些話也隻是心裏想想,這些日子的相處,他也知道自己這位哥哥不是誰都能勸的。
午後的陽光弱了許多,一車兩馬好像商量好了一般,默契的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慢慢走著。
清河縣到羅城有些距離,今日天不見亮便出發,閆山雨尋思著帶這孩子見見市麵,狂奔了兩個時辰才趕到羅城,卻不想半路遇到宋初,又匆匆回去。
一路上放慢了速度不說,連剛剛明媚的陽光也鑽進了雲層。秋日的天兒,說變就變,天邊已起了一層烏雲,恐怕一會兒暴雨將至。
小蘇見四周一片平坦,無處避雨,急急趕了一程,“哥哥,怎麽辦?要下雨了。”
閆山雨坐在後麵,抬了抬眼睛,“和你說了讓我趕,你偏要去,趕的又慢,知道回不去了?”
小蘇委屈不敢狡辯,又走了一陣,欣喜的指著旁邊一座破廟大叫起來,“哥哥,不如我們在此避雨吧!”
閆山雨偏過頭瞧去,便即愣住了,再抬頭,和宋初視線相對,盡是變了臉色,隻不過一個嘴角含笑,一個眉頭緊蹙。
閆山雨偏過腦袋,聲音略顯有氣無力,“不,不用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啊?可是一會兒暴雨就要來了啊!”小蘇抬頭,頭頂上已經黑了一層,遠處的黑雲綿延不絕的朝此處湧來。
“我……”
閆山雨張了張嘴,還未答話,宋初翻身下馬,眼波流轉,笑吟吟道,“你哥哥不進去,自是因為害怕神明,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害怕神明呢還是做了虧心之事。”
閆山雨麵色微變,狠狠瞪了宋初一眼,心情起伏不定,明明知曉她的花招,依然如飛蛾撲火一般,還是下了馬車,推開想要來攙扶的小蘇,一瘸一拐的走進破廟。
破廟久年失修,處處布滿蜘蛛網,小蘇略微整理一下,捧著一捆幹草過來鋪在地上,然後讓開位置,讓閆山雨坐下。閆山雨麵朝裏,背朝外,赫然是一副不想理人的姿勢。
宋初見狀,一雙鳳目斜斜望過去,在閆山雨身上打轉,許久不見他動作。也不進廟,隨手就站在一邊。銀杏把馬給係在樹上,眼睛尋了一圈,也拾了些剩餘的幹草在對麵鋪上,輕輕走出來,“夫人,進去吧,就快下雨了。”
宋初搖搖頭,看著天上烏雲翻滾,語氣狀似無意,“不了,正是下雨才好呢。”
說完,便聽見雨滴滑落的聲響,秋日裏難得如此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人身上生疼。
銀杏熟了宋初的性子,心知她必有他意,也不多說,兀自進了屋,在鋪好的地上坐好。
小蘇瞧得有趣,怕閆山雨錯過,在他耳邊嘀咕道,“這對主仆真是奇怪,做屬下的居然進了屋,那做主子的竟在外麵淋雨。”
說完也沒得到閆山雨半分反應,悻悻的取了幹糧,路過宋初,瞧瞧閆山雨,分出個餅子來,“姐姐用一些?”
宋初笑笑,並未伸手去接,“我若吃了,便是裝得不像了。”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斜眼掃了那個背影一眼,抬頭望天,但笑不語。
小蘇無措的收回手,又看看閉目養神的銀杏,瞧瞧坐的如同老僧入定的閆山雨,訕訕的坐了回去,分給閆山雨吃了。外麵風雨欲來,黑雲覆日,未到傍晚便已黑沉沉的,小蘇又跑去生了個火堆,明明滅滅。
大雨呼啦傾盆而來,門外大風狂作,屋簷破漏不堪,滴滴答答的雨滴滴落,一聲聲仿佛在閆山雨的耳邊敲響,心裏一陣煩躁。
“你這丫頭好不識趣,自己主子在外麵淋雨,你倒是躲得自在。”閆山雨咬牙切齒,就差沒把吃人的眼神對準銀杏了。
銀杏瞧了宋初一眼,麵不改色,冷凝道,“閆樓主好生奇怪,我還想求求閆樓主幫我勸勸我家夫人,您倒是先罵起我來了。”
“進來。”閆山雨重重一拍,貼著牆角的一捆幹柴應聲而倒。這句話說得十分響亮,蓋住了雨聲雜聲。
外頭的宋初聽得一清二楚,眼中的笑意不由得加深幾分,也不待銀杏起身,主動邁步走進了廟中。
屋簷下漏得厲害,宋初極力避免,衣角處還是淋濕,頭上也帶著點點雨水,卻絲毫不見狼狽之色,一張出塵的臉在火光下,竟然有幾分可愛之意。
她一步步朝火堆旁走去,閆山雨不耐煩的點著腳步,宋初微微一笑。小蘇瞧了一眼,小臉一紅,“姑娘,趕緊來烤烤,這生雨淋了,不然會生病呢。”
銀杏從一邊拿了幹衣服過來,主子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可讓夫人病了,疼了,她可不敢大意。
宋初接了披在外麵,瞧閆山雨背對著她,也不做聲,兀自說道,“小哥怎麽稱呼。”
小蘇哪裏有聽過如此禮貌的問話,當下有些結巴,沒見閆山雨發話,便磕磕巴巴回道,“姑娘叫我小蘇好了。”
宋初點點頭,銀杏在宋初腳邊鋪了個坐墊,又拿了幹糧出來分給宋初,宋初接過卻沒吃,遞給了小蘇。
香香軟軟的燒餅,還帶著絲絲熱意,小蘇吞了吞口水。
“拿著吧!就當你叫我進來避雨的謝禮。”小蘇遲疑的瞧瞧閆山雨,他依然背對眾人,要不是腳尖不時抖動,都以為入睡沉思了。
“怎麽,難道怕這東西不幹淨?”宋初露出些憂傷,慢慢收回了手。
小蘇一把搶過去,腦袋像撥浪鼓一樣點著,“不是,不是,我……我……”
“好了,吃吧!慢點兒。”宋初摸摸小蘇的腦袋,瞧著孩子吃得歡心,露出個笑來。
忽的她麵露悲傷,那橘紅的火光襯得她臉頰微紅,似是哭過一般。小蘇咬了口燒餅,嚼兩下,囫圇吞下,下意識問,“姑娘怎麽了?”
宋初蹲坐在地上,麵色戚戚,“小蘇,若你被你的嫁人誤會了,可會傷心?”
小蘇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那溫柔的母親,拿在手裏的燒餅都變了味道,食不下咽,悶悶道,“嗯,傷心。”不知勾起了什麽回憶,臉上已然露出悲傷來。
宋初點點頭,“可不是,我的親人也誤會了我,甚至因為這誤會,想要一輩子不見我,不理我……”宋初聲音幽幽,似乎要哭出來,說到此處,餘光掃了下閆山雨,發現他背脊挺直,又回過頭來。
“什麽誤會啊?”小蘇一下子奇了,竟然如此絕情。
“我那親人呆呆傻傻的,容易相信人的很,我怕他被親近之人利用,好心與他回家為他謀劃。可是我還是高估自己了,最後居然被奸人利用,害得他認定我是毀他家園之人。如今奸人在外囂張,他倒是對我絕情起來。”宋初說的委屈,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盯著閆山雨的後背。
小蘇再傻也聽懂了幾分,隻是,這位姑娘居然敢說哥哥傻?
“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麽宇文乾會帶人圍攻上山且毫發無傷,我歸雲樓的毒瘴難道是一道擺設不成。你倒是說說那日的新娘為什麽不是你,你為何躲在人群中。你倒是說說……”閆山雨一把扭過腦袋,臉上表情精彩的很,又怒又羞,斑彩紛呈。
閆山雨終於開了口,宋初不敢表現的太得意,真切的望著他,語氣柔軟而委屈,“思清,你自己好好想想,當日混亂的很,除了乾的人,難道就沒有別的人馬嗎?不管你信與不信,那日你與那假新娘在後山打鬥時,我便躲在花草之後,你還記得那擄走我的蒙麵人嗎?便是他把我帶過來的,他本是想讓我親眼瞧瞧我被你誤會,死不瞑目的場麵,哪知乾後麵趕到,倒是歪打正著驗證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