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多情人,多情傷
在梅長沁回稟事情之時,看到的便是閆山雨和宋初聊得喜笑顏開的表情,瞬間不知道要說什麽,兩隻眼睛像是凝了膠水,在宋初身上固著不動,木木的看著如一對璧人似得男女。
閆山雨皺皺眉,“梅堂主?”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不悅,梅長沁許久沒從閆山雨嘴裏聽到此種情緒,回過神來,低頭請安行禮,在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瞬間,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宋初對這個隻匆匆見過一麵的人好奇不已,那日相擦而過,隻覺此人寂寞如臘月寒梅,笑容雖在,總是透著股寂寥的味道,此時那絲苦笑一閃而過,宋初仿佛聞到了心碎後鮮血溢出來的味道。
閆山雨等了半日,但見前麵之人低頭不語,偏頭一看,梨花桌上的藥膳吃了大半,熱氣不再,應該是已經涼了。想起宋初的身子,閆山雨沒了耐性,“梅堂主不是要回稟要事?”
空氣中有股風雨欲來的味道,邊上伺候的下人盡量低著腦袋,若是有縫,或許早就爭先恐後的擠進去了。梅長沁身子挺得筆直,一動不動。
宋初拉住欲要起身的閆山雨,“思清,我吃好了,”按按腦袋,“有些暈,先進去休息了。”
宋初的安撫起到了作用,閆山雨冷哼一聲,“說吧!”
飄蕩的空氣少了那一股冷清味道,梅長沁覺得呼吸順暢了許多,顧不得閆山雨的語氣,細細說了起來。
梅長沁負責樓中刑法,這次卻被閆山雨調去布置新房,歸雲樓樓主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樓中之人雖然疑惑,卻不敢質疑。事實證明,閆山雨的眼光很不錯。梅長沁做事井井有條,即使中間出了那一段謠言,也盡心盡力。
現在宋初強勢回歸,更得樓主寵愛,梅長沁自是更加上心。心中情愁雜緒,話語間總是頭頭是道,條理分明,閆山雨的臉色好了不少。一盞茶的功夫,閆山雨已是有了淡淡笑意,“這些日子辛苦了,外出采購更是從未休息,初兒身子不好,事情不急,這幾日你便歇息吧!”
梅長沁說不出什麽感覺,好似整個心都是僵硬的,如往常一般謝恩離去。明明進來之時還是個太陽天,現下天竟是昏暗起來,天邊烏雲密布,或許一會兒便是狂風暴雨。
梅長沁眨眨眼,明明風不大,怎的有沙子進了眼睛呢?
“梅堂主,這是從樓主那裏過來?”對麵走來訓練堂的副堂主李王陽,她一身黑衣勁裝,臉蛋清秀小巧,狹長的眉又黑又濃,生出一股肅殺之意。人如其名,雖是女子,卻陽光俊朗,頭發整齊的豎起,頭上不帶半分珠釵,行走間自帶一股英氣。
“嗯!”梅長沁淡淡應著,倆人關係向來不錯,此時卻有些心不在焉。
李王陽沒察覺梅長沁的反常,畢竟這幾日樓中人心惶惶,她拉著梅長沁走到一邊,靈動的雙眼打量四周,躲在大樹後,小聲問,“樓主罵你了?”
梅長沁忽的腦海中蕩起閆山雨的聲音,那股怒意越發強烈,震得她腦袋發漲。
這表情李王陽自認自己猜對了,心有餘悸道,“哎呀,這幾日你老是在外麵跑不知道樓中風雨。”李王陽故作神秘湊近了,細聲道,“綠柳死了,據說是個探子,現在樓中正準備大整頓呢,弄得好些人都規矩了許多。”
梅長沁露出詫異的表情,李王陽立刻提醒道,“你和綠柳有段日子本就走得近,現在可千萬不要為她說情,周先生親自查的,出不了錯。”
李王陽見梅長沁慎重點頭,心裏踏實一半,瞧瞧四周,忽見一隊巡衛走過,站直身子,裝作一本正經和梅長沁說話。待人走後,彎著腰,湊上前,“據說啊,都是因為那個樓主帶回來的女人,”李王陽拍拍梅長沁的肩膀,同情道,“老姐啊,你還要給別人置辦成親之禮,真是受罪。”
李王陽壓低了嗓音,半是關心半是戲謔,“若是被那人欺負了,可要和妹妹說說。”李王陽比了個手勢。
“別衝動。”梅長沁握住李王陽的手,“夫人並沒有苛待我,你也別去做什麽。”
李王陽撅著嘴,十分不滿,最後在梅長沁的目光下點點頭,隻是再三叮囑,“姐姐,你可千萬別怕她,雖然樓中傳的厲害,樓主寵她跟什麽似得,我倒是不信,她一個女人還能比得過我們這些良臣幹將不成。”
梅長沁心頭想或許還真的被你說中了,不過也隻在心頭繞一圈,“對對對。”
烏雲從天邊滾滾而來,陽光一下子被驅趕,細小的雨滴落下,打在身上,涼涼的。
“秋天來了啊!”閆山雨看了眼外麵的細雨,關了窗。
宋初本想坐在榻上,硬是被閆山雨逼得進了被窩,此時整個人半臥在織錦鋪就的軟床上,流蘇奕奕,懶洋洋的。手中捧著一本書,聽見雨聲,轉移目光,正對上閆山雨有些愁緒的眸子。
宋初把書放在一邊,動了動身子,“那位梅堂主?”宋初不知道怎麽開口。
床邊放著一張雕花大椅,閆山雨坐下,給宋初掖了掖被子,“她是刑堂的堂主,還記得我未成為樓主的時候,她對我頗為照顧。”是以,閆山雨對梅長沁一直以禮相待。
梅長沁的寂寞的鳳眼,和那孩子如此相似,宋初在閆山雨臉上逡巡一圈,“怎了?”閆山雨摸摸臉,“可是有什麽?”
宋初搖搖頭,仔細一看,好像哪裏都不像,恍惚間,又好似和閆山雨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今日怎的如此看我,可是不認識了?”閆山雨得不到答案,戲謔道。
“怎會,”宋初下巴一圈的肉都沒了,臉頰微微凹陷,自有一番柔弱的氣質,偏偏她神色自然,落落大方,不似那悲春傷秋之人,多了幾分山外之氣,“隻是在想若思清有了孩子不知道長成什麽模樣。”
閆山雨難得臉紅,說話都不利索,“怎,怎的忽然說到這個……”
宋初但笑不語。
閆山雨氣結,“初兒難道想盡早嫁過來嗎?那我會好好安排的。”
宋初一愣,知道自己被調笑了,忽的嚴肅了表情,十分正經的看著閆山雨,“思清,我有話要對你說。”
閆山雨怔楞住,擔憂道,“怎的了?”
宋初看看四周,閆山雨會意,“放心,周圍無人。”
宋初點頭,撐著坐起身來,壓低聲音,細細開說。
那一晚,宋初房間裏的等亮了一夜,閆山雨跨出宋初房間時已是第二日日頭初升,神色略微疲憊,卻又彌漫出一股好心情來。
雨後的秋日綻放著一抹濃麗的色彩,漫山的楓葉漸漸紅了,特別是張開的部分像是成熟的果肉,在綠中掙紮顯眼,近了一看,才知道那隻是衰老的痕跡。空氣中還彌漫著細小的水霧,朦朦朧朧。
宋初拒絕了閆山雨給她安排的侍女,“我可不想再發生那樣的事情。”閆山雨拿宋初一向沒有辦法,雖然擔心,還是答應了。畢竟宋初現在身子虛的厲害,大約半個月功夫下不了床,至於安排侍女一事,等以後再說。
院落重新修葺了一番,到處都掛著喜慶的顏色,屋內擺放著古玩物件,珊瑚玉雕,院中的高大梧桐開始慢慢落葉,一陣風來,樹葉隨風打旋狂歡。院中安靜的仿若沒有一絲人氣,仔細瞧外麵,卻可以發現層層侍衛把守,閆山雨真是怕了。
已經躺了七八天,渾身骨子都軟了。今日是個好日子,初秋的太陽並不熱烈,暖洋洋的灑進來,宋初撐著床起了身。雖然臉上還不見肉,精神和氣色倒是真的好了不少。她換了一身淺綠衣衫,內裏穿著微微厚的同色裏衣,頭發鬆鬆垮垮披著,別有一番清淡滋味,寡行卻又活潑,瘦削卻又出塵。
閆山雨今日下山去了,沒了他的全天守護,宋初得了自由欣喜不已。聽聞她要出去,外麵把守的屬下紛紛不知該作何處置。宋初的爭寵手段在樓中無限傳播,侍衛們糾結不已。
“若是擔心,跟我便可。”宋初好脾氣的笑笑,“隻是悶得太久,想出去透透氣罷了。”
宋初說得可憐,又想起自家樓主也時不時帶人出去走走,想來並無問題。一隊侍衛就要跟上來,宋初搖搖頭,“不過是散散步,何必如此興師動眾。”指指靠的近的兩人,“這就行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對自家樓裏的安危很是自信,可綠柳一事卻不得不讓他們重視。
“夫人,您也體諒下我們,樓主說了,要仔細保護好你。”
“那是我允許你們光明正大跟著好,還是一會兒我自己偷偷出去好?”宋初不是被嚇大的,摸著手中的玉石道。
侍衛們可不相信宋初有這本事,能在他們眼皮底下出去。可宋初無所不能的名聲實在寬廣,甚至背叛了樓主都能再次受寵,可見有些事情不是覺得不能便不能的。
為首的那一名侍衛似是一隊人的領頭,沉默半晌,道,“聽夫人吩咐便是。”
園中的花已經凋零,偶爾幾朵頂著越發涼爽的風瑟瑟發抖,晦暗的顏色依然讓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