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計中計
宋初蹲下身子,拿了塊綠柳準備的毯子給人蓋上,“你娘親是誰,說不定還真的見過哦!”捋了捋小孩蓋在臉上的發絲,待看清那張臉後,宋初手頓住。
“我娘親叫梅長沁。”小姑娘一字一句回答,深怕說得不夠清楚。
“你你爹爹呢?”宋初狀似無意得問。
小孩兒臉上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傷感起來,大眼睛垂下去,“我,我不知道,問娘親,娘親不說,”忽的她又笑起來,“但是娘親說了,爹爹很英俊,很有本事,他有大事要忙,以後定會回來看鬆兒的。”
“鬆兒?”
“對呀,就是我啊!”宋初關懷的話語讓小孩兒找到了點兒熟悉,話說起來都親切了許多。
“好,我回去幫你問問可好?”宋初若有所思,麵色笑容如初。
“不了,娘親和我說了,這幾日很忙呢?”小孩兒忽的拒絕,眼神看向一旁漫漫的花海。
宋初偏頭,眼睛微微眯起,“這些話真沒。”
小孩兒臉上洋溢起笑容,頗為自豪,“這都是我娘親親自栽種的呢,很美吧!”
“嗯!”
一場賞花之行,偶遇一人,宋初和小孩兒說了許久,直到午膳將至,才離開。
雨已經小了,油紙傘還是在斷斷續續滴著水滴,宋初目視遠方,“一會兒給那孩子送點兒吃食被褥!做娘的也是……”後麵幾個字聲音小了。
綠柳應是,猶猶豫豫解釋,“夫人,歸雲樓裏女子都是不能隨意婚配的,那孩子……”在宋初質疑而冷靜的目光下,綠柳匆匆跪下,也不管地麵積水,“夫人恕罪,那孩子娘親與奴婢有舊,奴婢不忍心看那孩子……所以……所以……”淚水奪眶而出,清秀的麵龐多了分楚楚可憐。宋初看著已經濕透了的膝蓋,眼中無半分波動,“那你可知那孩子的生父?”
綠柳搖搖頭,低垂的眉眼看不到表情,“不知道,問了許多次,姐姐也不肯說,怕惹她傷心,也不敢多問。”
綠柳說完,安靜的空氣中雨聲清晰可聞,綠柳覺得秋雨的涼意從膝蓋延伸到了關節深處,隱隱作痛。好久,上方傳來了讓人入迷的聲響,“起來吧!”
一路無話,隔著朦朧的煙雨,歸雲樓上下掩映在一片嫋嫋中。
破舊的門再次被輕輕推開,豔麗的海棠靜靜豎立,一個淺衣女子拉著一個小孩慢慢走出,另一隻手提著一個籃子 散發著淡淡的糕點香。
“姨姨,鬆兒這麽做了就真的能找到爹爹了嗎?娘親真的會開心嗎?也能天天陪我了?”小孩兒臉上帶著點點紅暈,瘦削的臉蛋笑起兩個小小的梨渦,圓圓的眼睛裏盈滿了名為快樂的色彩。
綠柳停下腳步,轉到鬆兒身前,蹲下,認真道,“放心吧!鬆兒,你父親很快便會回來了。”
孩子帶著笑,蹦蹦跳跳的拉著綠柳走了,邊上的食盒散發的香味越發濃烈,可惜無人理睬。
“鬆兒,回去吧!記住今天的事兒是我們的秘密哦!”綠柳摸摸鬆兒軟軟的頭發,聲音輕柔如三月暖風。
“好,秘密,娘親我也不告訴。”鬆兒捂著嘴巴嘻嘻笑,不知想到了什麽幸福的地方,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好,我們拉鉤哦!”綠柳伸出小拇指,落在半空,鬆兒笑嘻嘻的勾住,“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孩童獨有的清脆生清脆悅耳。
兩隻交纏的手在中間晃動兩下,分開,“回去吧!不然你娘親可會著急了。”
鬆兒做了個捂嘴的動作,道了聲謝,邁著小短腿消失在淅淅瀝瀝的雨中,隱約能聽見遠處木屋裏麵婦人的責罵聲,更有濃濃的關心和愛護。
羅城郊外,陰雨連綿,幾處農家了無生機,一個農人打扮的精壯男子腳步匆忙,在門扉掩映的房前輕生敲擊,富有節奏感。門吱呀打開,男人撫了撫被雨水沾濕了的前襟。
簡樸的正廳中,一個男人坐得筆直,身形瘦削卻富有爆發力,好像隨時開戰的戰艦。
“主子,歸雲樓有消息傳來。”進來的男人微微彎腰,雙手前伸攤開。德全取了信紙遞上去。宇文乾掃了兩眼,眉峰緊鎖,“都在山上布置穩妥了?”
德全立刻道,“伯夷取回了山間幾處霧瘴,何神醫已經弄出了解藥,上山之路應該沒有問題。”
“西潘如何?”宇文乾拿過桌前又一張信紙。
“上次接到神秘消息,龍氏在近五日把盅蟲源運過去,暗衛的人馬一路追蹤,那東西被人截了,隻剩下具具屍體。”來人一一回稟道。
宇文乾一手摩挲著信紙,一手放在胸前,“難道還有其他人知道盅蟲一事?”
“屬下們查探過,死的那批人的確是穿著歸雲樓的衣服,另一派人馬著實尋常,已留有人手繼續追蹤。”
宇文乾點頭,眼睛不由自主的飄向桌麵那張被自己折疊起來的信紙。“十六日夜裏的行動不得有誤。”
“是。”
“讓何神醫與沈姑娘先行去西部邊境,那盅蟲被人所奪,恐怕不是個好事情。”沉吟半晌,宇文乾吩咐。
東胤,一處富麗堂皇的殿宇內,紫金海浪波紋仙鶴香爐中燃氣嫋嫋青煙,霧氣騰飛,一名男子跪立正中,腦袋一偏,“啪”的聲響在寂寥的屋子裏越發清晰,“你告訴我,什麽叫什麽都沒有?啊?”
“王妃恕罪,屬下們接到消息追趕過去,搶回來的不過是個空盒子,”低垂著眉眼的男人飛快的抬頭,複又垂下,磕磕碰碰道,“夫人,難道是綠柳叛變了?”
宋芊芊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嬌豔的臉龐充斥著一股紅暈,頭上的金釵步搖隨著怒火晃動,叮當作響,陽光灑進來,折射出不一樣的光芒。
“叛變?”聲音低了幾個調,無端讓人瑟縮,“哈哈哈,敢背叛我宋芊芊的人,我會讓她後悔出現在這個世上。”
“王妃,殿下回來了。”外麵的小內侍小步跑來。
宋芊芊扭曲的表情瞬間放開,好像紅蓮綻放,“真的?”說著腳步已有朝外麵移動的傾向。
小內侍點頭,欲言又止。“說。”宋芊芊笑容定住,冷喝一聲。
小內侍嚇得一個寒顫,“殿下,殿下和側妃一起,一起回來的。”低著頭結結巴巴說完,空氣瞬間涼了兩個溫度,不自覺的把身子縮得更小。
宋芊芊絞著袖子,在柔嫩的手上勒出了道道紅痕,嘴角邊皺起,“樸湛琪!”
宋芊芊神色一動,“慢著,”那人恭敬回頭,“聽說那宋初在歸雲樓?”
“是,綠柳是說過。”
宋芊芊一邊嘴角挑起一個愉悅的弧度,“好,告訴她,若讓宋初受受苦,把她弄過來,這次的失誤便無礙,否則……”宋芊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是。”
群山之上,歸雲樓中,霧靄沉沉,仿若終年不見陽光。靜思院中,人氣冷清,偌大的院子,守衛也不見一個。書房大門緊閉,隱隱約約能聽到聲響一二。
“樓主,龍公子,我們的人在路上被人殺了。”周鈺接到消息,立刻回稟,眼中憂思多了幾許。
“什麽人可查探出來了?”閆山雨一手放在桌上,一手置於胸前,眉頭緊鎖,隱有怒意。
“尚未。”周鈺和龍承毅對視一眼,垂下目光。
“這件事兒還有誰知曉?”龍承毅知曉其中的關節,自然不擔心那東西的安危,“多虧了周先生足智多謀,故意設計了一局,不然那東西早就淪落敵手了。”龍承毅朝周鈺拱手。
“公子謬讚了。”周鈺自信卻不自負,“為今最緊急的是要找到那批人,否則敵暗我明,此後的行動便會很被動。”
“奸細。”閆山雨蒼白的麵孔散發著淡淡黑氣,“不然哪有那麽巧的事兒?”那日之所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話,不過是懷疑罷了,不曾想果真有奸細。
龍承毅的目光瞬間沉了下來,灼灼的盯著閆山雨,懷疑的神色一閃而過。
閆山雨反應極大,放在桌案上的手一抖,碰到一旁的青花茶盞,“不,不可能,初兒絕對不會做如此事情,她那麽恨宇文乾等人。”
龍承毅心中默哀,不管是對屬下還是親人,還真是一樣的信任。
目光觸及周玨,周玨沒有半分愧疚,思索半晌,道,“樓主所言不假,夫人雖以前和宇文乾一行人瓜葛甚多,卻是極至情至意,恩怨分明的再說,依夫人的聰慧,必不會做如此讓人誤會的事兒,恐怕是有人想要栽贓嫁禍。”
歸雲樓中近日萬事不寧,作為樓主的閆山雨已經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了。他仿若是暗中的神靈,每日玄色衣衫,襯得一張臉慘敗而邪肆,桃花眼底盡是青黑,如此模樣踏入宋初園子之時,宋初也不禁被嚇了一跳。
宋初急急上前兩步,擰著眉頭,一臉焦慮,“思清,怎的這副模樣?”
閆山雨甩開宋初伸過來的人,宋初一個不穩,摔倒在地,還能聽見人體和地麵接觸之時沉重的響聲。閆山雨有瞬間的怔愣,看著宋初一臉呆滯的神情有些不穩,掃到綠柳小跑過來,閆山雨收回蠢蠢欲動的手,放回廣袖中拽成拳,贏然而立,目光如炬。
“夫人。您沒事兒吧!”綠柳小心的把宋初扶起來,地麵還帶著前日的秋雨,右半身粘上了濕泥,好不狼狽。“沒事兒。”宋初搖搖頭,手撐在綠柳手臂上站起,右腳或許有些擦傷,走起路來微微別扭。
“思清,怎麽了?是我做了什麽嗎?”宋初一頭霧水,緊張而無辜,沾染了汙色的白衣在風中輕搖擺動,似乎整個人都要隨風而逝。
“不知道?”閆山雨猛的拔高了聲音,悲傷又難過,“你為何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