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北雍
小孩兒一板一眼,態度端正,還會作揖有禮,宋初笑壞了,明明何神醫鬼靈精個怎麽教出這麽乖巧的弟子,“聽說你還會看病?”
“嗯,沒有醫死人。”
銀桃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外麵的幾人也是忍俊不禁。
“那病治好了嗎?”
“雖然過程曲折,最後還是治好了。”小孩子語氣自豪,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宋初,似乎在等待誇獎。
宋初沒有讓人是失望,摸摸小孩的頭。心裏在想,宇文乾應該不知道這孩子這毛病吧,不然怎麽會讓他跟著。
錢有緣成為大家的開心果,一路北上,宋初果真三日一封信,一開始未收到回信,在臨近北蒙國界時,終於收到宇文乾的回信,麵上不顯,眾人都知道她很高興,連一向守禮的錢有緣都主動問了一句,“師娘今日很開心?”
可惜信紙留不得,宋初忍痛燒了,一路還算暢快。
快馬加鞭,到了北蒙都城北雍還趕得上春天的尾巴。北蒙人是古蒙古後代,其中一隻深受中原影響,建國北方,建起了都城,更多的草原仍舊逐水草而居,馬背上的民族戰鬥力不可小覷。宋初不能想象北蒙若倒戈的局勢,一路匆匆。
大街上的繁華和宇文不同,操著異樣的口音,光著膀子的人在街頭,好像在吵架般。黝黑的人群讓人見之不忘,身材魁梧高大比的上兩個宇文南方小哥。
眼睛在伯夷身上掃了一圈。伯夷身板筆直,一身健壯的肌肉被黑衣包裹,比起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北蒙人,個頭差不多,體積倒是小了大半。
“能打敗幾個。”
鷹一樣的目光逡巡,聲音沉著,“五十個不差。”
宋初點點頭,都是些孔武有力的,伯夷作為明衛一把好手,以一敵百毫不誇張,看來北蒙不好對付。
進城後,四個護衛化作健壯小廝,阮曉成了管家,銀桃收到風雲閣暗中打點好的信息,七彎八拐帶著人進了一個宅院。
仿中原的建築還是東胤最像,或許是由於習慣了蒙古包,院子裏的屋子也一間一間的,分工明確而簡潔。
北方之地冬季極其寒冷,更甚者草木不生,石頭多,植物少。兩者結合的房屋別具一格,宋初看得有趣,“不錯,這樣就不怕潮了。”
院子不大,一麵為門,另外三麵大小房屋圍著。銀桃清理一番,還好有三間主屋,幾個男人一間,小姐一間,銀桃和小孩子一間勉強夠。
早就收拾妥當,擺設器具頗有北蒙豪放的風格,銀桃鋪上被子,掛上帷幔,反而奇怪的很。
還沒喝口水,不多時,房門便敲響,輕重交叉,宋初放下杯子,伯肆在門口咳嗽兩聲,外麵的人又敲了道門,伯肆打開房門,看到來人,哈哈大笑,“青竹近來可好。”
“不好,不好,生意難做哦!”進門的人光著膀子,一身深灰色裏咦,腰上係著皮毛,下麵踩著雙寬鬆皮靴,肥頭大耳,臉頰的肉都要搭到脖子上,下巴留著北蒙人喜歡的小胡子,頭發紮成些小辮子,好不滑稽。
看到坐在院子裏的宋初,賊眉賊眼的雙眼亮了,精神振奮,做揖半跪,“參見閣主、夫人。”
“起來吧!”手虛扶,“你倒是胖了。”
青竹尷尬的直笑,“可不是,那時候老閣主選了我來北蒙,夫人你看我長得秀氣,身子修長,賜我青竹一名。我也沒有向東啊有一天會成這個樣子。”低頭瞧瞧一身的肥肉,笑容不做假。
“你辛苦了。”宇文人難以適應北蒙忽冷忽熱的氣候,許多人受不住,這人待了十多年了啊!
“不幸苦,就是老閣主……”說起嵐風,漢子也紅了眼睛,惹得宋初也低低傷心起來,“不礙事,我們給老閣主報仇。”
銀桃在一邊瞪著,青竹笑眯眯的打招呼,“哎呀,這不是銀桃小丫頭嗎,都長這麽大了啊!”
銀桃撇過臉去,要不是伯肆證明沒有認錯人,她根本不敢相信以前清脆如珠竹的少年會成為這等猥瑣的人。
宋初叫銀桃去看有什麽吃的,指指邊上的座位,“他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到了有四天了,也是輕裝簡行。心急,幾日沒有等到機會,昨日遞了信物進皇宮裏去了。至於他們談話的內容,屬下慚愧。”
那等場合,哪裏那麽容易探聽到的,話是哪些,宋初也猜得到幾分。
“無礙,繼續盯著,以後盡量少來此處,有需要我會讓伯夷已經商為名尋你。”宋初話說的極慢,每個字非常清晰,青竹鄭重點頭。
銀桃東西收拾出來,正好看到青竹拿著一捆色彩豔麗的布匹出門,伯夷把人送到街口,“梅老板,我家的布匹說了不錯吧,你就是不信,還非要親自來一趟。”
胖胖的肚子把布匹頂起來,遮住大半個身子,“小兄弟不要介意,生意人嘛,就怕個萬一。要是好,以後還在你們這處拿。”
一場小小的插曲沒有過誰的眼,梅老板沒走幾步,看到一旁的小廝,腳上用力,“你這小子,好吃懶做,還不快來。”小廝吃痛,嘻嘻笑著看了眼布匹,眼睛發亮,“老板,這是宇文的絲綢吧!”真是滑,比女人的皮膚還滑。
梅青竹露出個得意的笑,“喲,你還知道絲綢呢。”
北蒙人善武,經商的大多是外來人,少有北蒙人生意做得大,梅青竹就是一個例外,這個有著宇文血統的半個北蒙人,在北雍的商人中也是能排得上號的。那一身腱子肉格外出眾,一路回來,忍不住讓人多瞧幾眼。
北蒙的春天似乎來的格外遲,桃花正正盛開,因為位置較高,長得稀稀疏疏。被教化的北蒙人民們學會了利用土地,也開始進行春天的播種。
北蒙能利用的土地少,北雍都城外一塊地卻富饒,也不知從前麵哪代君王開始,設了一個祈稷節。社稷為天下,社為土、稷為穀。是為祭拜天神賜予這塊土地生長五穀的恩賜。
這幾日天朗氣清,日子定於三月二十一、北雍城郊外香案已經擺上,一望無際的大地紮著稻草人,守護這中間的案台。
北蒙多了份對強者的崇敬,帝王出巡,不似宇文的八台禦攆,如魏晉時期的牛車,八人抬著,除了頭上遮著太陽的頂蓋,四周留出空白,哪個方位都可以看到這個國家最強的勇士。
人群中,宋初紗巾遮住半張臉,在王者身上一掃,又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腳向後一移,隱在人群中,消失不見。
祈稷節在北蒙神聖而尊貴,非帝王不能祭拜。人群跟著聳動,平原上跪著密密麻麻的人群,頭低垂,眼睛閉上。香案前,北蒙瞻一身麝金混黑帝王常服,身材比不得北蒙的勇士威武健壯,卻也差不多了多少,頭上白發絲絲,不掩渾身英氣。
淨手焚香,絲竹聲輕動,虔誠的舉過頭頂。眼睛閉上,嘴裏喃喃,天際間雲層湧動,好像上天在垂憐。
風聲簌簌,跪著的眾人縮成一團,嘴裏說著自己的希望。絲竹聲隨著風的動作而變幻,香案前煙霧嫋嫋。忽的風聲吹過,一柱香緩緩插在煙爐中,絲竹驟停,如鏗鏘而斷裂,天上的雲層散開,太陽重新出來,普照大地。人群站起,歡呼奔騰。
短短一瞬,宋初感覺到整個空氣都變了,多麽強大的民族,多麽強大的凝聚力。
手指攪動,垂下腦袋,隔著人群漸漸不見。
“怎麽了?”邊上,同樣欣賞了好戲的東擎淵問了一句。他身著紫衫,發髻高高盤起,留下一頭烏黑的頭發在身後,腰上掛著潔白的荷包,腳上踏著常見短靴,一副富家貴公子打扮。邊上的女子一身鵝黃色裝扮,明眸雪腮,驚疑之下,腦袋一動,頭上金步搖丁玲作響。
“可能是看錯了。”那個身影好像那個人。可她不是身在宇文嗎?真是魔障了。
一男一女,男的英俊風流,女的豔麗無雙,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明明新婚不久,神色間卻少了夫妻的默契。“晚上還有篝火晚會慶祝,芊芊可要觀看?”
宋芊芊擰著眉頭,“不是要找北蒙王嗎?”
東擎淵看了看被眾位大臣圍繞期間的王者,“過猶不及。”前些日子那席話他相信會有效果的,接下來等著便是。
“那陪我去逛逛北雍吧!”宋芊芊嘴角翹起,挽上男人的手臂,東擎淵低垂的眉眼一縮,聲音依舊溫和,“好。”
祈稷節晚上才是精華,和宇文狩獵一樣,晚上總少不了節目助興,彩頭更是不少。北蒙君臣之間多了分默契,年過四十的北蒙瞻坐在上座,看著自己的子民載歌載舞,烤了羊肉,又行起了酒令。一張老臉被火光襯得通紅發亮。
今日帳篷紮在外麵,晝夜狂歡。帝王在,始終有人玩不好,如往常一般,喝了幾杯便離開了。
周圍一圈站著侍衛,北蒙瞻的帳篷自是最豪華,坐落於中間,更有侍衛把守,蚊子都不可能放進。
年紀大了不比往常,進了帳篷,貼身伺候的早就召喚奴才們端來熱水。一張滾燙的帕子在臉上覆著,北蒙瞻發出一聲舒坦的輕呼。不知哪裏燃氣了熏香,讓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