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北上分別
“我和管家隻是心疼你。”曹管家隻養有這一個姑娘,還被拉著上了刀光血影的戰場,這像什麽話。
春兒憋著淚,“我會量力而為的。”
宋初歎口氣,把人給趕走了。躺在榻上,陽光照的人暖烘烘的,心裏卻煩亂。
心煩之下,宋初居然做起了一件事。
宇文乾回來之時,正是斜陽落下,看到春兒也不驚訝,掃了一圈不見宋初,“夫人呢?”
“夫人在屋子裏,誰都不見。”銀桃發愁,瞥了春兒一眼,看到宇文乾又高興起來,“主子您去看看吧!”
“多久了?”
“有半天了。”
海兵營已經正式開始,宇文建朝伊始,迪尤外侵,海兵強悍,隨著兩國的平靜,東西陸地大國崛起,海兵不受重視,如今隻有個空殼子。兵力非一日之事,急不得也不敢慢慢來。
宇文乾身上戰甲還沒有脫,一路徐徐生風,廊上的燈籠都在簌簌發抖,就在眾人以為要踢門而入時,宇文乾放緩了腳步,輕輕敲門,陳年的古木發出悶悶的聲響,“初兒,是我。”
裏麵沒有聲音,宇文乾推門而入,人進去的瞬間把門合上,留下一堆傻眼的人。
銀桃瞪了春兒一眼,“都怪你。”
春兒苦不堪言,像個泄氣的球。
屋裏,點著燭台,矮塌上,宋初擠作一團,周圍被什麽圍著,看著宇文乾一步一步踏過來,平淡的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這是太專心了?宇文乾走近,才看到宋初一手拿著布匹,一手握著針線,一手一動並非行雲流水,反而像半路卡殼似得。“在刺繡?”
已經許久未做,上次給宇文乾做的衣服差強人意,宋初挎著一張臉,“乾,我是不是很沒用。”舉著繡了一半的荷包,勉強能看出是個動作,“是鴨子?”
宋初像是吃了惡心的東西,“是鴛鴦。”
“……”宇文乾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索性宋初是一時興起,三下五除二把東西堆到一邊,看著宇文乾一身鎧甲,眼睛發亮,憂鬱褪去,整個人透著喜氣,“這是給士兵們的?”
“嗯,怎麽樣?”
黑亮的鎧甲仿佛沒有光亮,在夜裏和黑色融為一體,極好的避免看被敵人察覺的可能,“不錯。”燭台裏火光暗淡,橘黃的燈光打在身側,背影放大數倍。男人高大威猛,俊逸非凡,一臉冷硬讓整個鎧甲透出一股子銳氣。
“是鎧甲不錯,還是人不錯。”男人咧開薄唇,可以看到裏麵白淨的牙齒。
“都不錯。”人前溫潤大方,人後殷勤小意,宇文乾倍感高興。
宋初忽然驚呼一聲,宇文乾拿起手來,瞧見上麵細細的針孔,放進嘴裏,名曰消毒。
裏麵笑聲朗朗,下屬們鬆了一口氣,銀桃自去廚房備好飯菜,春兒淒淒慘慘跟著。
軟磨硬泡之下,春兒如願以償,雖然簽訂了一係列喪權辱國的條約。每每聽到春兒在營地的所作所為,宋初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情,以後,當春將軍之名在宇文大地播散開來,流芳萬世、被萬人奉為女子榜樣的時候,宋初也說不上是後悔還是高興。
當然,現在的春兒還在營地和一幹男人們你爭我奪。誰說女子不如兒男,在春兒幹掉一群男人,取得營長之位時,宋初親自下廚為她慶賀。
屋子裏的桌子今日坐滿,不分主仆,銀桃德全音蕭紛紛落席。漆色的樟木好像還能聞到樹香,一旁的香爐煙縷嫋嫋。宋初最先板著臉,也被逗笑了,“既然選擇了,管家那裏我自去說,不要負你自己就好,受不住就回來,沒什麽丟麵子的。”
春兒正是喜氣洋洋,前麵半截不錯,後麵就有些不對勁了,舉起酒杯,打斷,“放心吧,小姐,我一定不負你和主子的期望。”
桌上都是春兒喜歡的菜肴,八寶鴨,嫩筍雞脯,糯米酥卷,珍珠丸子……春兒在軍營哪裏見過,一頓飯除了開始的幾句話,就顧著吃了。宋初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慰藉,“你這模樣這輩子就別想找婆家了。”看這吃飯,比起宇文乾還風卷殘雲。
“誰稀罕?”袖子挽起,大有在幹一場的架勢。
“有事就回來看看,過幾日我也要走了。”這一下,春兒夾了一半的菜掉下去,呆呆的看著宋初,“啊?”
宋初在春兒腦袋上摸了摸,柔順的發絲讓她忍不住停留,“有事兒,月餘便回”
春兒移開視線,看到宇文乾有半分的僵硬,識趣的不再開口,“哦!”繼續扒飯去了。一桌子的人都安靜了,心裏嘀咕著還好飯都用的差不多了。
今晚是個喜慶的日子,卻又不那麽喜慶。宇文乾自用膳後臉就是黑的,任憑宋初怎麽殷勤小意也不管用。
夜晚靜悄悄的,靠海,夜風帶著絲絲涼意。古牆上的爬山虎搖搖墜墜,院落裏橘黃的光亮著,帶著暖意。
“怎麽不和我商量。”屋子裏,隱忍了許久的怒意奔湧而來。
宋初沒有能力接住,索性讓它流走,“結果如何,你我都隻。”兩人相處已久,宇文乾經曆良多才抱得美人歸,自然不肯分開。結果無非兩種,一是宋初留下,而是宇文乾跟著。
宇文乾怒火之下也不忍傷人半點兒,語言上行動上,像個困獸不停踱著步子,一下一下重重的打在宋初的心上。
宋初心裏難受,在宇文乾出口的瞬間從背後抱住男人,“不用的,這麵還需要你,誰也不知道龍氏有何後續,東胤西潘還需你在此周旋。雖然風雲閣可傳遞消息,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東胤前太子已經去了北蒙,想來是去勸說。北蒙保持中立比成為敵人強,加上一個詭計多端的宋芊芊,我著實不放心,必須親自走一遭。”
宇文乾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東胤前太子東擎淵因為多次領兵不利,已被撤了太子之位,改由四皇子東擎江任太子。前幾日剛好接到音衛消息,說東擎淵已經秘密前去北蒙,這個節骨眼上,非喜即憂。
若勸說北蒙成功,宇文三方受敵,離亡國不遠,加上後麵龍氏的陰謀,想想都毛骨悚然。
屋裏的沉香靜靜燃著,溫軟的身子在身後,忠言的話在耳畔,若是他人,宇文乾絲毫不猶豫,事關宋初,宇文乾不敢輕易答應。
好歹把人勸住了,宋初拉著人在矮塌上坐了,各自盯著自己繡著合歡花的鞋子,好像要盯出個洞來。
“乾,我會帶上太醫、帶上阮曉、帶上銀桃、帶上護衛的。”
“乾,你不會是讓我家具被褥也一起帶著吧!”
“乾,我會每五天,不、每三天就給你寫信報平安的。”
“乾……”
“為什麽?”宋初的小賴皮讓宇文乾閉上眼睛,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如此兒女情長。
“當然是為了我們的以後。”安安生生,牧馬放羊,“聽說原城有草原,以後我們就在那兒住下好不好。”宋初眼睛晶亮,神色向往。宇文乾說不出一個不字,可惜,那裏臨近西潘,不時有人繞過賀連山騷擾,苦不堪憂。
“好。”宇文乾抱住宋初,天熱起來了,手覆上薄薄的春衫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絲綢順滑,比不上懷裏人的觸感。
這幾日,春兒不去軍營了,宇文乾更是親自盤點宋初的行李,倒不像妻子遠行,反而似女兒遠行擔憂的父親。一連幾日宇文乾也沒個好臉,看到現在如此殷勤備至,心下依然感動。老神醫太出名,小神醫被等來了。背著一個竹簍,和第一次見麵的情景相似,除了身材拔高、臉蛋圓潤外。
錢有緣眨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十二歲的少年看著宋初和宇文乾,露出看到父母的孺慕之情。
宇文乾不放心,特意好好指導了小神醫幾天,又派了四個風雲閣頂尖護衛,阮曉這時候也到了,開始啟程。
這日仿佛上天都在為宇文乾悲哀,太陽躲進了雲層,宇文乾躲進了軍營。春天難得的陰沉,德全春兒把人送出城門。
“回吧,又不是生離死別,瞧你這臉。”宋初在“糙漢子”春兒臉上一捏。
“嗯!”
“夫人,主子肯定是有事兒絆住了,您就別等了。”德全回頭,入眼盡是房梁旋瓦。
“嗯,回吧!”宋初揮手。她如何不知,若宇文乾來怕是會後悔,把自己抓回去吧!“好好照顧他。”
看了一眼街道深處,一個巷落裏,一片黑色衣闕翻飛。宋初笑了,堅定的回頭,踏上馬車,開始了新的征程,乾,你等我回來。
兩麵高山綿延,似乎有與天比高之勢。雲頭之上,黑雲壓城,一輛樸素的馬車載著人軲轆作響,邊上四匹駿馬不遠不近護送。宋初掀開簾子,道上兩旁的野花開得繁盛,抬眼望去,那翻飛的衣闕仍在,心生疼。
簾子放下,銀桃瞧宋初臉色不好,拿過水壺,“小姐,喝口水。”
宋初搖搖頭,“無礙,好久沒坐馬車,有些不習慣罷了。”眼神落在寬敞的馬車箱裏。桌案水果、點心、書籍、毛毯一應俱全,眉眼鬆動,心情好了起來。
看到縮在一角的錢有緣,有了逗弄的心思,“圓圓,何神醫這些日子教了你些什麽?”
錢有緣是個勤奮的,雲霧山上如今隻剩下一隻白鶴還有數不盡的奇花異草,宇文乾專門讓明衛營的高手去教習,山上的日子無聊透頂。若一般小孩,早就哭喊著受不了,錢有緣乖的很,不是練武就是看書,山上的草藥也認得七七八八,何神醫見他能幹,讓他在山下給人看病。聞言從書本裏抬起頭來,“何神醫教了我認草藥、伯夷大哥教我武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