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參禪

  “我想去一趟古寺。”期間,宋初抬眼說了一句話。


  山下臨近初夏,山上仿佛還在初春,人跡罕至,香火寥寥。古樸的大門打開,發出歲月的呼叫聲。


  “施主是否有心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和尚一手握著佛珠,一手移了一步棋,聲音寬闊雄厚低渾,好像來自天上。


  “大師厲害。”宋初一早便來了,先是和惠恩大師道了贈書之謝,詢問了這幾日看不懂的幾處,心裏更是惆悵。


  “不是老衲厲害,世人誰能了然無心事呢?”


  “那大師可有心事?”宋初目光飄遠,山峰上籠罩著薄薄一層霧,好像終年不散一般,遮住了小半個山峰。


  “心中通亮,心事自然不是心事。”


  “那怎樣才能心中通亮呢?”宋初亟不可待發問,何大夫說自己積鬱甚深,心不明,眼不透,她一點兒也不明白。


  “施主是否對某些事很矛盾,想要接受,卻又害怕。”惠恩的聲音一成不變,不像說書人那般抑揚頓挫,偏偏引人入勝,直擊心懷。


  宋初不期然的想到一個人,神色愁苦。


  宋初不答話,惠恩從表情也猜出幾分,“施主可願說說?”


  寂靜的山間能聽到鳥鳴啾啾,散後瀑布滑落的蕩擊聲。宋初眼神放空,沒有焦距,“那人對我很好,可是我害怕他以後消失了,我不能變回自己。”


  好久,惠恩才聽到宋初略帶悲苦的聲音,他笑了,像是不遠處的泉水叮咚作響,“害怕,那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自己永遠都是自己。人生路上的一切不過是成長罷了。”宋初焦距回歸,一臉迷糊,惠恩拿著棋子在棋盤上走了一步,迷離的棋局豁然開朗,“通亮的第一步便是學會接受,學會表達,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最信任的人,該接受的就接受,該放棄的便放棄,回歸本心。若做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得失,那倒不如就是出生的嬰兒模樣。”


  宋初神色一動,似有所悟,又聽聞,“若不想害怕,那便經曆之後,學會強大,一味的逃避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棋盤移動,宋初一方已是潰不成軍,好久,宋初臉上蕩起一抹笑意,“多謝大師解惑。”


  “施主能看開,是自己的福分,與老衲無關。”


  宋初看看天色,“大師,我先告辭了。”


  惠恩雙手合十,“好,施主若有空,可以多來寺中。”


  宇文乾看到宋初踏出古寺的一刹那,渾身好像被後山的瀑布激蕩了一身,宋初從骨子裏散發出的柔和笑意溫柔美好,全身好像都發著柔光。


  “怎麽了?”宋初擔心問了一聲,宇文乾仿若如夢初醒。


  “好了?”


  “嗯,我們下山吧!”


  山間的氣溫漸漸升高,走到山下,又是六七月的天兒,深吸幾口氣,四肢百骸好像被洗滌一番。


  “太子,是不是有我哥哥消息了?”宋芊芊聽到隱約魔君二字,激動的站起來。


  東擎淵示意邊上的人暫停,“嗯。”


  宋芊芊安靜下來,激動的絞著手裏的帕子,等到邊上的男人回稟完畢。東擎淵才開口,語氣算得上愉悅,“魔君不愧是魔君,南邊兒這場仗打得不錯。”


  “殿下,怎麽了?”宋芊芊雲裏霧裏,哥哥做了什麽啊?


  太子站起身,走到宋芊芊身邊,把美人半擁在懷裏,“芊芊啊,我們大哥可是給咱們送了一份最好的結婚禮物啊!”


  宋文驛兵敗後,由於受傷躲在了南邊兒,恰逢得知越城地動,施展謠言,飽受戰爭折磨的流浪之人早就有了反抗之心,簡直就是火碰上油,反抗之風越加興旺,“就算起不到什麽作用,也要讓宇文掉幾層皮。”


  東擎淵高興,宋芊芊也高興,這婚事看來是板上釘釘了,“殿下,我想我哥哥了。”宋芊芊眉眼低垂,語氣軟糯,臉龐柔美而蒼白,頗惹人心疼,“放心,本殿已經派人出去了,婚禮是一定要有大哥在才完美的。”


  宋芊芊美目含淚,看著東擎淵的眼神充滿崇拜,好像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全世界,任何人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都不免心醉幾分。東擎淵本就風流,看著那唇,狠狠吻了下去。


  東胤的夏天還頗有幾分不同,不知是不是地處東南的原因,比宇文熱上許多,曾經作為遊牧民族,雖被中原同化,依然比之宇文更為開放。大街上的男人們到了中午赤胳膊露腿是常事,不過,也有要風度不要溫度的,比如宇文乾一行人。


  走幾步,額頭上就冒出了汗水,宇文乾作為宇文在東胤的第一名人,為了低調,臉上也蓋上了一層。


  進入清風樓,要了個雅間,放上冰塊,這才覺得涼快些。


  “東胤都城和宇文比,不相上下啊!”一路走來,叫賣聲不絕,行人摩肩接踵,除了各具特色,東胤明顯一片盛世,宇文那塊爛攤子,不知道五弟要收拾到猴年馬月。


  宇文乾點點頭,“東胤在有些方麵的確比宇文強。”大鷹王在東胤勢力之大,卻不見東胤帝王有何行動,這一點是宇文浩南怎麽也不比不上的大度。


  “你覺得東擎淵如何?”宋初對這個東胤太子忽然很有興趣。


  宇文乾給宋初夾了菜,目光閃了閃,“肯定是個呆子罷了。”


  宋初偷偷笑了笑,形容的還真貼切,“你說他到底知不知道宋芊芊的那些事情。”


  “雖然不了解東胤太子,既然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看那麽久,就不是個沒有心機的。要不就是真的不知道,要不就是真的深不可測。”


  宇文乾嚐了菜,不同於宇文的味道,別有風味,“多吃點兒。”


  宋初吃了幾口,便不再吃了。


  “不和胃口?”宇文乾見宋初放了筷子,看了一眼連一半都沒有吃的盤子。


  宋初搖搖頭,剛剛在街上吃了太多東西了,“不是,我……”


  “喂,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爺是什麽人,跟你說了我要個雅間,最好的雅間,你給了別人是什麽意思……有人了又怎麽樣,不會把人給趕走啊……”


  粗魯無禮的聲音越來越近,宋初皺皺眉,忽的聽到呼痛的慘叫。


  “喂,你幹什麽呢,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爺是什麽人……哎,說的就是你呢……”


  宋初和宇文乾對視一眼,宇文乾提步打開房門。三樓的雅間是清風樓最好的十個雅間,以天幹地支為稱號,而自己這間甲子為最,雅間之前的走廊也十分寬敞,如今寬敞的地麵歪歪斜斜躺著幾個人,看上去倒有些擠了。


  那隨行招呼的小二看到門打開,不好意思的看過來,眼裏帶著幾分害怕和幾分祈求。


  “你就是占了這個雅間的人?”正對麵,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小胖子,長得珠圓玉潤,身上穿金戴銀,無不彰顯富貴豪氣,相必就是剛才那些人嘴裏的小少爺了。說話的便是小少爺旁邊站著的隨侍,高高瘦瘦,兩人這差別,真是……


  “噗嗤”,宋初抵住嘴巴,這對比,嗯,有趣有趣。


  高大侍從不知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抬起眼睛,道,“你看你的仆人做的好事,還不快給我家少爺賠禮道歉,還有,這雅間我們家少爺要用,趕緊出去,”也不管宇文乾兩人反應,對著不起眼的小二道,“趕緊收拾,還要我家少爺等多久。”


  小二看看宇文乾,又瞧瞧那趾高氣昂的隨從,張張嘴,不知怎麽開口。


  “自己技不如人難道還有禮了?而且,酒樓又沒有規定雅間一定是誰的,先來先得。”


  “你著女人,知不知道我家少爺是誰?”瘦高隨從伸著手,指著宋初,忽的整個人蜷縮起來,“痛,痛,你做了什麽?”


  宋初掏掏耳朵,就不能換一句嗎?還有,在宇文乾麵前哪有你說話的份。


  宋初掃到沒開過腔的胖小子,直勾勾盯著宇文乾,發亮,真是詭異的對比。宋初清了清嗓子,“這位小少爺,如果不介意我們……”


  “不,不……介意。”深怕宋初反悔似的,急忙點頭,又看了眼滿地打滾的隨從,怒喝一聲,“還不趕緊起來,丟人現眼。”


  剛剛不可一世的高個子連疼都忘了叫,盯著進屋的小少爺露出委屈的神色。門關上,德全銀桃叉著腰笑嘻嘻的看著,瘦高個兒恨恨瞪了一眼,“還不快起來。”


  添了一副碗筷,又添了幾道菜,那小少爺不吃飯,小眼神一直瞧著宇文乾,宋初驚奇一聲。


  少年身上的服飾裝飾太明顯,無不在誇耀著我就是個有錢有權人。


  “不知小少爺怎麽稱呼。”要宇文乾屈尊降貴和人說話,宋初是等不到了,趕緊開口。


  “嗯,我……我叫金寶竹。”


  哦,金和寶嘛倒是看出來了,不過那個君子如竹倒是怎麽瞧都沒有瞧見,“真是好名字。”心裏倒是琢磨著難道就是那個金寶竹?


  “壯士,你的功夫真俊,給我做侍衛吧!”星星眼看著宇文乾,要不是金珠寶是個男的,宋初都要懷疑是不是看上宇文乾了。


  這話一出,宋初差點兒噴出嘴裏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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