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不曾想到
拓跋老將軍有些沉重地歎了口氣。
誰能想得到,眼前軍中大帥竟然因為一個女人不在營中,甚至生死未卜?
“盡快找吧。”拓跋老將軍臉上的皺紋仿佛又深刻了幾分,“軍中幾天大帥都不曾出現,已經瞞不住了。”
那人連忙沉聲道:“是,屬下一定盡力尋找!”
遠處拓跋玉挨打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裏,不由得使得這位常年征戰沙場的老將軍異常煩躁——他這個大兒子,可謂是有勇有謀,隻是現在長大了,做事反而不如以前了,也經常不和他商量。
看來是該給他娶個媳婦收收性子了。
拓跋玉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心中正在算計著自己,背上的棍棒不斷地落下,發出一陣陣疼痛的悶響。
宋文驛皺眉看著宋芊芊。
“你怎麽能這樣做?”
宋芊芊無所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冷淡地道:“有什麽不行的?何況那些人本來要找的便是宋初,不是嗎?我告訴他們也隻是為了自保罷了。”
“胡說。”
宋文驛沉下臉色,“你可知道,你這一舉動可是闖下了大禍!”
宋芊芊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地冷笑了一聲,“難道哥哥說的是四皇子眼下生死不明的事情麽?”
宋文驛的神情卻是更加凝重:“這件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為什麽不知道?”她冷冷地反問,“四皇子作為軍中大帥,已經三天沒有出現過了。除了生死不明,難道還有其他的可能麽?”
宋文驛久久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妹妹。
宋芊芊毫無畏懼地和宋文驛對視著,宋文驛像是敗陣一樣地收回了目光:“我告訴過你了的,到時候自然會有安國公和我替你報仇。難道我們兩個你都不相信了不成?”
“宋初和我乃是不共戴天之仇,隻有我自己報仇才能解脫。”宋芊芊冷冷地說,“軍中大帥不在,和我又有什麽關係?等到殺了宋初,我立刻就走。”
宋文驛重重地歎了口氣,卻又不知道怎麽說服自己這個倔強的妹妹。
半晌,宋文驛方才幹巴巴地道:“你…你可知道,四皇子若是沒了,軍心會大受影響,咱們說不得便會打敗仗。若是真的吃了敗仗,國將不國,還有什麽私人恩怨不能放下的?”
宋芊芊遺憾地搖了搖頭。
“哥,你說的這些和我都沒有關係。我隻知道,宋初必須死,必須死在我的手上。”她固執地說,“哥哥也想讓我開心吧,對不對?”
宋文驛張口結舌,半晌方才道:“你是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
“母親死去的時候。”
宋芊芊冷冷地說。
那個賤人,最好和四皇子永遠死在海上。永遠不要回來!
而此時被人惦記的宋初卻正在一臉平和地給宇文乾換上新的布。這唯一的一塊布還是從那人的衣服上撕下來的,被宋初用燒沸的水燙了之後晾幹,給宇文乾包紮傷口用。
宇文乾摸了摸宋初的頭,笑道:“辛苦你了。”
宋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宇文乾不禁摸了摸鼻子,樂滋滋地道:“對了,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麽好謝不謝的?你說呢?”
宋初索性低下頭不和他說話。
宇文乾自顧自地笑了半晌。兩人正甜蜜著,宋初餘光卻看見那個收留了他們的人正呆呆地站在外麵,像是在看他們兩個,又像是透過他們看見了別人。
宋初不禁心中一酸。
其實這個人,也是蠻可憐的吧?就連自己的名字都已經記不得了,一個親人都沒有,默默地生活在這裏。
那人發覺兩人在看他,麵無表情地道:“該走了,你們。”
兩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真的是該走了。
宋初搜遍了全身,並未找到什麽東西,除了雲曉曾經給她的那塊玉。宋初拿著那塊玉猶豫了一下,還是又放回了口袋裏。
這塊玉是雲曉給自己的,怎麽能隨意送人?
宇文乾像是看出了宋初心中所想,低聲道:“等咱們出去了,再派人回來接他便是了。”
宋初雖然點了點頭,但心中總是有些遺憾的。轉身正想和那人說讓他在這裏等待一段時間,卻發覺那人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
宋初嚇了一跳。
“您有什麽事?”
那人結結巴巴地道:“玉…玉佩,玉佩。”
宋初下意識地摸了摸那塊玉佩,拒絕道:“實在不好意思,那玉佩乃是別人送我的,等到我們出去的時候一定會重重地答謝您。”
那人像是聽不見宋初在說什麽似的,仍然固執地道:“玉佩,玉佩。”
宋初微微皺了皺眉。
那人幾乎要流下眼淚來,嘴唇不停地顫抖著:“玉。玉佩。”
宇文乾也皺眉看了一眼那人,低聲道:“將玉佩給他看看。”
宋初便將懷中玉佩取出,小心地遞到那男人手中。那男人手抖得要命,宋初真擔心他會不會一不小心,便將那玉佩摔了。
“嗚嗚嗚……”
那人竟然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將玉佩緊緊地捂在自己的臉上。
宋初和宇文乾對視一眼。
“那玉佩是你從何處得來的?看著花紋不知怎的倒是很眼熟。”宇文乾皺眉,“像是在很多年前見過似的。”
宋初心中“咯噔”一聲。
“我也有這種感覺。”宋初輕聲地說,“是我身邊一個貼身丫鬟給我的,據說她從小便帶著那玉佩。”
“嗚嗚,女兒,玉佩,女兒……”
那人哭得撕心裂肺,“想你們……”
“我想起來了。”宇文乾凝重地說,“那玉佩上的花紋,應當便是十幾年前富甲中原的茶商——李墨耘的專用紋路。”
“啊!”
宋初驚呼出聲,這個人她自然有印象,隻是不知為何在很短的時間之內便銷聲匿跡,茶葉鋪子也是紛紛倒閉。
“難道雲曉是他的女兒?”
宋初遲疑地說。
“有可能。”宇文乾點了點頭,上前對那人說道:“這玉佩是從初兒貼身丫鬟那裏得的。你莫非便是當年的李墨耘不成?”
那人呆呆地看著宇文乾。
“他忘記了自己的姓名了。”宋初低聲說,“隻記得這塊玉佩。”
“當年的李家,當年的茶葉鋪子,難道你都忘記了不成?”宇文乾幫他回想著,“你可還記得京城李家和杭州蘇家往事?”
“啊!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那人痛苦地叫了一聲,抱著頭蹲了下來。他隻記得妻子死在他的懷中,還有一個尚在繈褓的小女兒被人一劍捅死,其他的事情統統都想不起來了。
“為什麽這一切都是這麽的熟悉,難道真的都發生過?為什麽我都不記得了!”那人憤怒地抱著頭大吼,宇文乾不動聲色地站在宋初前麵。
人瘋狂的時候,便容易做出人格扭曲的事情來。他可不想因為沒能保護好宋初而讓她再次受傷了。讓她受傷這件事,一輩子一次就夠了!
那人沉默地蹲了一會兒,慢慢地站了起來。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隻是你說的這些事都好熟悉。也許我真的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李墨耘,並且還有一個大女兒……”
“我會帶你回去。”宇文乾確定地說,“等到救援的人來了,我們一起走。”
宋初驚訝地發現那人言語上已經沒有一點結巴的跡象,並且眼神更為明亮起來。難道是因為發現了他可能還有一個親人嗎?
“如果是真的,我會很替雲曉高興。”
宋初輕輕地靠在宇文乾的肩膀上低聲說。
“大帥,大帥——”
遠遠的一個聲音傳來,宋初驚喜地道:“他們來了!”
救援的人終於找到他們了。宇文乾鬆了口氣,隻是不知怎的卻開始懷念起剛剛靠在他肩膀上的那柔軟的發絲了。
他遺憾地咂咂嘴。
“我們在這裏!”
宋初遠遠地朝著那提督揮手,“四皇子也在——”
那提督驚喜地趟著淺水。帶著數十個人驚喜地跑了過來,蓬亂的頭發顯得他風塵仆仆,多日不曾好好睡過覺的臉上已經有了疲憊的陰影:“末將來遲了!”
宇文乾連忙含笑道:“提督能夠在兩日之內找到這裏,實在出乎我二人意料。”
那提督眼神在宇文乾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倒也知道這裏人多嘴雜不能多問,若無其事地道:“還請大帥趕快回去,主持大局!”
宋初含笑道:“還有他呢。”
那提督的目光在那人身上轉了一圈,見那人雖然穿著打扮尋常,目光卻是分外明亮,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人。不由得遲疑道:“這位是……”
“是救了我們的人。”宋初笑笑,“他也是中原人,隻是記憶有些混亂了,一直以為自己三十年前就在這裏生活了。”
“那實際上……”
“實際上也隻是十年左右。”宇文乾沉思地說,“隻是他記憶當中對三十年前的大戰太過深刻,所以才會這樣覺得。”
那提督聞言連忙道:“既然如此,便隨我們一起回去吧。”
那人沉默了半晌,笑道:“如此便多謝你們了。隻是不知送姑娘口中所說的雲曉在哪裏?”
“在京城管理茶鋪。”宋初微微笑道,“等到這裏的事停息一段時間,便送你們去見麵可好?”
那人肯定地點了點頭,手中緊緊地攥著那塊溫潤的玉。
這麽多年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難道上天真的可憐他,才會安排一個女兒和他相見不成?
“大帥,您終於回來了。”
一直等候在軍營當中的拓跋老將軍臉上的皺紋微微動了動,頗有些感慨地道。
“讓老將軍擔心了。”宇文乾笑道,“若不是拓跋小將軍奉了您的命令前去救援,或許眼下將軍就見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