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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瑾年逢花

  此時,在戮魂淵龍帝神墓的木姑娘,已經望穿秋水。


  她似是不耐地扯了扯自家刑大公子錦繡月華的衣擺,爾後軟聲道:“阿淵,我們都等這麽久,為什麽他們還沒有過來?”


  聞言,刑大公子瀲灩的桃花眼稍稍一斂,他閑閑捏了捏木姑娘軟萌的小臉,繼而不緊不慢道:“大抵,要等東海龍庭肅清之後。”


  木姑娘以她碾壓九重的顏值擔保,刑大公子的話通俗來講就是等該殺的人殺完之後,那麽問題來了,說好的帶她大殺四方呢?

  想起那一本從書名到內容都讓她懷疑自己千年修養的《誅邪九道》,木姑娘不禁給他一枚木氏專屬大白眼,她疑惑著問道:“阿淵,如果我沒有記錯,你不是說要大殺四方,所以,你現在確定不是在帶我避難?”


  聞言,刑大公子深深看一眼躍躍欲試的木姑娘,不鹹不淡道:“怎麽,你覺得本座對於海殷,心慈手軟了?”


  木姑娘明顯有些錯愕,她不假思索道:“說好的帶我踩渣男虐蓮花呢?”很明顯,這個行為少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蓮花。


  見此,刑大公子狹長的眉梢斜斜一挑,他指尖拿過木姑娘腰間的不逆陰陽鏡,似是漫不經心道:“公子我廢了海殷,你覺得逆薑還能好過?再者,有人比我們更能摧毀她的一切。”


  話落,他淺淺在木姑娘眉心烙下一吻,近乎寵溺道:“乖,我們看戲便好。”


  見刑大公子乾坤在握的雲淡風輕,木姑娘不覺一口老血噴出,她到底是高估了公子的人品還是低估了命運的安排,怎麽有人可以無恥得這麽理所當然。


  丫她到底在期待什麽?回顧往昔讓她痛不欲生的歲月,木姑娘不得不承認,她與公子,隔著一個套路。


  見她眸間明媚的憂桑,刑大公子似是淺歎一氣,爾後柔聲道:“乖,公子我喜歡矜持端莊的女子。”


  聞言,木姑娘很想回一句矜持你大爺,但考慮到實力的絕對碾壓,木姑娘機智地選擇了隱忍,她不得不承認,在刑大公子無恥腹黑的傾軋下掙紮這麽久,她已經學會修身養性,不然,她感覺自己逃不開自殺和他殺的宿命。


  而且,她隱隱有一種預感,若是她這麽做了,大抵最後會被某人一個眼神給帶到不識好歹的誤區。


  再者,木姑娘自我安慰到,機會總要留給有準備的年輕人,而她家風華萬千顏傾六界作為史詩級美男子的刑大公子,理論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男人,若是橫插一腳,好像很不厚道。


  權衡再三,木姑娘眉眼狠狠一彎,更深地依偎到刑大公子懷裏,她很是軟糯道:“雖然我很端莊且矜持,但是阿淵你不用刻意強調。”


  話落,木姑娘自覺拿過他指尖古樸的不逆陰陽鏡,開始正大光明的看戲。


  而除開瞬息萬變的東海龍庭,此時籠罩在暗夜之中的陵都建水,也是風雲詭譎。


  陵都建水,坐山水之美,臨日月之光。


  劍客青鋒三尺,妓子紅妝一夜,世家矜貴,公子風流,琴書不寫流年,落花更隔流水,雲畫堪言,閨怨深深。


  此時建水長街盡處的言府,東陵第一畫師,公子言徵,看著夜空無星月煙攏死寂一般的墨色濃雲,不禁淺歎道:“終究,我東陵的天,要變了。”


  在他身後,一襲煙雨天青長裙的雲畫夫人,秀眉不覺一皺,似是無奈道:“早前入宮為那位娘娘作畫,我便見陛下龍息潰散,命輪無常,想來,陛下言辭閃爍,應是與那位寵冠後宮的綃妃娘娘有莫大的幹係。”


  聞聲,公子言徵眸間憂色更甚,他側眸看了看身後的雲畫夫人,諱莫如深道:“能攝王者龍息,能逆凡塵陰陽,那位綃妃娘娘,莫不是你的族人?”


  “我畫女一族,雖能逆天改命,卻須是大成者,而那位綃妃娘娘,雖則惑骨之姿,然眉目清明,隱有神聖之光縈繞,必是血脈尊崇,王者榮光。”話落,雲畫稍稍一頓,繼而開口:“便如你,雖是肉體凡胎,然則以畫觀微,而知天命,違逆自然之道,天地不容,所以命格早夭,六界之大,總有殊途之人。”


  “話雖如此,我得你傾心相待,然陛下,卻是一人孤苦,而今龍息潰敗,正宮虛懸,怕是今晚,便要薨逝。”這般大不敬的話,在言徵說來,卻再是自然不過。


  “如此說來,你可要好好待你的雲畫夫人。”她偏頭笑道,一襲煙雨天青的長裙,更襯得眉目如畫,出塵之姿。


  聞言,言徵略一頷首,清淺的眉目暈開淡然的笑意,卻是軟到極致,他輕輕攬住雲畫的肩,看著暗夜虛空,不緊不慢道:“定不負,相思意。”


  雲畫夫人往他懷裏靠了靠,想起那一位清雋優雅的年輕帝王,秀眉不覺一皺,近乎恍惚著道:“言徵,你說,陛下他從未悔過麽?”


  “該是無悔吧,不然,他不會選擇這個時候離開。”言徵輕聲道。


  雲畫夫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爾後似是調侃道:“那你呢,世傳一畫斂山河,袖裁日月,兩手執天下,筆落乾坤。驚才絕豔的東陵第一畫師,為著我這一個無魂的魅,可有悔過?”


  聞言,公子言徵眸色一深,他淺淺在雲畫夫人的唇上烙下一吻,似是宣誓一般道:“言徵,從來離不開雲畫,雖死不休。”


  此間兩人纏綿,而建水皇宮的東陵帝未銘,卻是終究,不得不一個人走向無盡的深淵。


  夜深之際,建水皇城中宮大殿,卻是燈火通明,東陵帝未銘一襲明黃的錦袍靜靜躺在龍榻之上,而素來秀雅端莊的東後妝繚,墨發披散,近乎頹喪一般地半跪在龍榻前。


  一身裁剪得宜的鳳袍拖地三尺,其上鳳舞九天尊貴無雙的暗銀雲紋,這一刻黯淡到無光,清透的水眸之中,是完全不加掩飾的絕望,滿目荒涼。


  她死死拉住未銘漸漸變涼的手,似是不甘道:“未銘,不過一年,你就真的等不下去了嗎?那你的靈綃怎麽辦?我都替你不值,未銘,你身為帝王的尊嚴呢?”


  聞言,東陵帝未銘那微闔的墨眸緩緩睜開,看了看上方遊龍戲鳳的明黃錦帳,他近乎無聲道:“命裏無時,莫強求,阿繚,我沒有時間了。”


  此時,這位年輕有為器宇不凡的年輕帝王,縱是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認,他終究隻是強求。


  “未銘,說不定她明天就回來了,她還欠你一個交代,你又怎知是強求?聽我說,靈綃她絕對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她幾近迫切道。


  素來莊重嚴謹的東後妝繚,第一次對那位讓她不喜的綃妃娘娘妥協,而最為諷刺的是,她僅僅隻是為了讓未銘活下去。


  見此,未銘卻是無動於衷,他深深看一眼妝繚,無力地笑笑,爾後柔聲道:“阿繚,明天吟風就該回朝了,我托他好好照顧你,你一定要聽話。”


  話落,似是覺得多餘,他搖了搖頭,近乎寵溺道:“其實,又哪裏需要我托付,曲吟風對妝繚,從來都不需要理由。”


  一紙遺詔,讓曲吟風失去了他的阿繚,而今,未銘再用一紙遺詔,把他的阿繚,完完整整地還給他。


  這樣,他也可以走得無牽無掛,不別離,不虧欠。


  聞言,妝繚手下一緊,她狠狠搖頭,幾乎失聲吼道:“才不是,未銘,阿繚不要吟風,隻要你好好活著,如果你走了,這些年我的堅持到底又是為了什麽?”


  “阿繚,我不是說過,未銘隻是你的一道執念,從來吟風才是你真正不可錯失之人,十年的離別,日日夜夜的煎熬,難道還不夠?”話落,他不禁淺歎一氣,繼而開口:“吟風他,比你更苦,我的阿繚,不該是如此心狠之人。”


  由來旁觀者清,他一直都知道,他的阿繚,很想很想,曲吟風。


  見她不說話,未銘清淺一笑,爾後溫聲道:“阿繚,時間不多,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聞言,妝繚水眸一縮,她近乎絕望道:“未銘,你不能這樣殘忍,我也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冷寂的宮裏。”


  這個靜一靜,她知道意味著什麽,但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放任他一個人,寂寞地離開。


  見此,未銘長眉一挑,向來清雋如玉的帝王第一次隱怒一般地,猙獰了眉目,他近乎冷厲道:“東後妝繚聽旨,跪安,無朕聖諭,所有人,不得近殿十丈之內,違令者,殺無赦。”


  “那你便殺了我罷,輪回路上,我為你開道,免你孤苦。”她近乎執拗道。


  “阿繚,你便,連最後的尊嚴也不願給我麽?”


  聞聲,妝繚手下一顫,水眸間不可自持地漫上水霧一般的悲涼,她不覺咬了咬蒼白的唇,似是用盡所有的力氣,她長袖一揖到底,恭聲道:“臣妾,謹遵聖諭。”


  話落,她深深看一眼龍榻上雙眸微闔的未銘帝,緩緩起身,拖地三尺尊華無雙的鳳袍,旖旎開典雅莊重的無上榮光。


  她走,也要如他期許得那般,做東陵最高貴的女人,走出一國之後的風姿。


  直至內殿徹底沉寂下來,未銘愴然一笑,幾近無聲地歎道:“願來世,逢花過,瑾年一夕長。”


  而內殿十丈開外,尊貴典雅的東後妝繚,跪得筆直,而絕然。


  隻等長明燈起,一聲,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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