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萬花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那氤氳著花香的空氣都被無盡的夜色浸染得微涼,一襲紅衣獵獵的城主大人甚是隨意地取下綰在發間的那一枚鳳羽,輕輕擱到木姑娘瑩白的掌心,爾後,過分的白皙的手在木姑娘不解的眸光裏自赤色的袖擺裏拿出一條雪色的錦帶,緩緩縛在額間,於墨發深深的隱秘華麗之中,更添一分優雅。
感受著那一枚鳳羽一瞬刮過縱橫脈絡之處所帶起的些微的癢,木姑娘隻覺心口一顫,她小心地握住那輕若無物的鳳羽,眉眼狠狠一彎,輕聲開口:“青弦,為何要縛上白緞?”然她心裏最想問的,大抵便是為何是他,而不是那個傳說中的少尊大人。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青弦好笑著撫了撫她的頭,爾後那妖冶的鳳眸倏地一眨,很是神秘地開口:“這個,是一個秘密。”
聞言,木姑娘嘴角忍不住一抽,話說為什麽每次她想要去探尋什麽的時候,就有人會跟她說是一個秘密?她決定了,她以後也要走高深的裝逼範,一般能用一個秘密代替的,她絕不會說出長篇大論來。
看著她滿臉的不情願,青弦那微斂的眉目驀地舒展開來,他伸手撫了撫那一寸來寬的雪色緞帶,些微漫 不經心地開口:“大概,你今天可以見見,妖族王者九鳳的百花祭了。”
言罷,他再不看某姑娘皺巴巴的團子臉,輕輕拂了拂過分寬大的袖擺,那纏綿在無邊赤色之上的鳳羽花搖曳過後,也帶起了一抹流離的滄桑。
隨著那赤色的錦靴輕抬,他在木姑娘明媚的視線裏,一步一步,踏著虛空走向那無邊花海之上,涼夜再是沉寂,那獵獵風華卻是一分不減,在突然濃鬱的幽香,開成忘川河畔的彼岸相思,漫過黑暗的流年。
似是隔了一個輪回那麽遙遠,除了那肆意的紅衣妖嬈,木姑娘再看不清一分他的眉目,就像之前他輕聲說過那般,這是一個,在黑夜深處看不清他的時候。
她不自覺地緊了緊掌心那枚鳳羽,明媚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永寂虛空之上那紅衣獵獵的城主大人,當一幕夜色微涼都淪為陪襯,她驀地發現,在那驚豔天地的絕代風華背後,是他小心隱藏的那些過往哀傷,隻一個背影,都透著深深的寂寞。
鳳眸稍斂,他看了看腳下萬裏花海,那淺薄的唇邪肆一勾,爾後兩袖平展至身側,並不見有多餘的動作,然那沉寂在黑夜的百花卻是一瞬都飄到了空中,漫舞般回旋在那一襲紅衣之外,你隻能瞧見那一道一道幾乎把天地連成一線的錦,就似是織女紡過煙霞萬年,卻並不能分辨,那究竟是何種花色,在浸染著一種更為華麗的妖嬈。
一夜繁花輕瀾,山河無寂,公子未央,三千墨色遮盡,兩袖癡纏,雲錦難書。
等木姑娘在這攝人心魄的黑夜裏回神,驀地發覺,那四位國色天香的美人早已跪在了地上,旖旎了一地的黑色裙擺。她再看不見那一雙雙或冷清或熱烈的眸子,但可以肯定,那裏麵該是有著與說起魔尊青冥一般無二的謙卑,低至塵埃,仿若抬眸看一眼,都是褻瀆。
卻不過在那紅衣公子閉眸的一瞬,漫天的花雨隨之落下,濃鬱至極的幽香讓這方天地都有些靜止下來,連呼吸都有些艱難,仿若空氣的間隙,都被那氤氳著的幽香所填滿。
隨著那紛繁的花雨落下,木姑娘也不禁閉上那明媚的眸子,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些花瓣擦過臉頰的柔軟,幾乎是要溺斃在這厚重之中。
直到那濃鬱至極的幽香慢慢褪去,她才輕顫著睜開眼眸,地上的花瓣已經覆蓋過她的鞋麵,她恍惚著動了稍許,爾後調轉視線看向那一襲紅衣獵獵的城主大人,略微艱澀著開口:“這樣百花為祭,是不是太過鋪張了?”丫的先天土靈逆轉了四季再加上一千個碧玉般的姑娘辛苦一年就是為了他在這大晚上 誰也看不見的時候揮一揮衣袖麽?是不是太不道德了一些?
見此,青弦卻是倏地一笑,極盡妖嬈,他鳳眸婉轉,些微漫不經心地開口:“我剛才好像瞧著,北邊崖上那位還在。”
聞言,木姑娘雪色長裙之下那稍嫌青澀的小身板不禁狠狠一僵,她艱難地扯了扯唇角,眉眼狠狠一彎,繼而輕笑著開口:“當然是不會鋪張了,魔後九歌,更是妖之王者九鳳一族的族長,尊貴非凡,莫說是這百花穀,便是葬盡六界繁花,也是不為過。”丫的誰能告訴她為什麽那位傳說中的魔祖青冥還在這裏,就這樣在人家麵前說他家娘子的不是,感覺她分分鍾就會被秒殺的好麽?
看著她眸裏的後怕,他不禁輕歎一聲,爾後甚是溫柔地拂去她發間零落著的幾片花瓣,淺聲說道:“嗯,下次可以試試。”倒是想不到,她見風使舵的功夫也是不錯。
踏著一地的繁花,木姑娘小心地托起他旖旎在地的赤色衣擺,亦步亦趨地走在身後,對上他不解的眸光,她極盡諂媚地一笑,爾後乖巧地開口:“城主你的衣裳如此華麗,該是不染塵埃。”
見此,青弦也就隨著她了,隻是那雙妖冶的鳳眸深處,漫起一抹愈來愈深的笑,連那一地嫣然的百花,都一刹失色。
一路行到那一片水上樓閣處,木姑娘明媚的眸子四下一看,爾後甚是小聲地開口:“城主,北苑崖上那位,還在麽?”
聞言,青弦婉轉的眉目稍稍一斂,爾後一本正經地開口:“一刻之前,便離去了。”話落,卻是感受到身後驀地一沉,他薄唇邪肆一勾,似笑非笑地開口:“不是說本主這一襲花裳該是不染塵埃麽,怎的鬆手了?”
聽他說罷,木姑娘卻是搖頭,她快步走至他身側,眉眼彎彎地開口:“才不是,這一路的九曲回廊,都比我的臉還要幹淨,自是不用再多此一舉了。”丫的走了不早說,害她一路彎腰至此,很累的好麽?
聞聲,青弦一霎傾身,那妖冶的鳳眸直直望盡她眼眸深處,直到木姑娘因著那莫名的驚慌而不自覺後仰,他才不急不緩地退回,爾後勾唇,若有所思地開口:“如此說來,確是如此。”
丫的她就不信她的臉還沒這地上幹淨,這明明就是極其不科學的,可是她現在還偏偏不能反駁,大抵再沒有比她能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姑娘了。
青弦走至那一方黑檀木榻上坐定,爾後緩緩拿下束在頭上的雪色錦帶,隨手擱在那一方鏤花的小幾上,他妖冶的鳳眸忍俊不禁地看向滿臉不情願的木姑娘,驀地偏頭一笑,輕聲開口:“你再用力,我那一枚鳳羽就得毀在你手上了,你可能不知,這是魔後九歌九鳳真身唯一留存的一枚鳳羽了,便是連魔祖青冥,也是求而不得。
聞言,木姑娘那稍稍握緊的小手猛地一顫,她幾乎是一下把那枚雪色的鳳羽塞到他手上,爾後小手慌亂地背到身後,眉眼彎彎地開口:“這樣啊,那還是還給你好了。”話說到底是從什麽時候她就被他吃得死死的了,明明最開始的時候她是可以絕對碾壓強權的好麽?
看著她眸間略微的不自在,他不禁斜斜地挑了挑眉,爾後漫不經心地開口:“今日太晚,明晨時分,本主帶你前往魔界罪惡山。”
見此,木姑娘那明媚的眸子幾乎是彎成一線,這次,卻是真心的了,她狠狠點點頭,爾後甚是乖巧地開口:“嗯,我明天等你起來。”言罷,她不再看那一襲紅衣獵獵顛倒眾生的某城主大人,幾乎是一下跑開,時間不多,她要趕緊回去準備一下才行,畢竟是傳說中最為險惡的魔界,所以說,她打算把防身的家夥都帶上,隻是丫大概還不清楚,有了城主大人在身邊,她根本就不會有遇到危險的機會好麽。
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木姑娘早早等在未央殿外,依舊是那一身雪色的長裙,坐在那一色鏤花的水上欄杆上,閑閑晃著青色的繡鞋。
青弦款步走出未央殿,一眼看到她明媚的大眼,在微醺的晨光裏幾乎晃到他的眼,他妖冶的鳳眸稍稍一斂,繼而緩步走至她麵前,於那還未消散殆盡的幽香裏,雲淡風輕的悠然。他薄唇微勾,那冷冽的聲線裏透著一抹難掩的柔和:“我說,你莫不是太過激動,大晚上的就等在這裏?”
聞言,木姑娘咧出一口小白牙,下意識反駁:“才不是,我等天亮才過來的。”話落,她卻是突地意識到,大抵她又是被某傲嬌城主無情地調戲了,想著,她不禁抬眸,給他一個狠狠的白眼,爾後一躍而下,在他身側站定。
見此,青弦隻無聲地笑笑,緩緩向外間走去。
因著昨日的百花祭,一路的花木深深都變作滿目的荒涼,那繁密的枝條上隻餘一片斑駁,隻是地上,還是鋪滿了一地的鮮花,來不及枯萎,卻也不再綻放,浸染著一種莫名的哀傷。
再次走過那一條花道,木姑娘心裏驀地便多了幾分傷感,她想,她大抵是再也不會回來這片曾經驚豔過的她的山水流光,那些曾經多多少少撩動過她的人,也不會再遇見。
長天一闊多情穀,一城山色半城花。
寂寂百花,春裁去,那些邂逅在片刻裏的溫存,終究會淪為不堪回首的人世滄桑,待得光陰寸改,紅塵再鋪一丈,磨滅在去不到的陌路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