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百花祭
待得日暮西垂,一襲紅衣獵獵的城主大人款步走在曲折的回廊之上,聽著身後某姑娘繡鞋擦過的聲音,他妖冶的鳳眸稍稍一斂,些微忍俊不禁著開口:“我說,你這是在發脾氣?”不就是讓她焚香沐浴一番,隔得那般遠他大抵也是什麽也沒瞧見,這姑娘不情不願的跟著,倒像是他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聞言,木姑娘抬眸給他一個頗為殺傷力的白眼,爾後近乎咬牙切齒地開口:“不敢,我還指望著著城主帶我去魔界罪惡山呢。”木姑娘恨恨地想,丫這樣無恥威脅,等見到她家刑大公子,一定讓他知道知道,顏值高的腹黑帝不隻他一個。
似是能夠看到那粉嫩的小臉猙獰得不像話一般,他淺薄的唇略微一勾,似笑非笑著開口:“我竟不知,你還有不敢的事情。”真的就像暗溪說的,是一個小壞蛋,明明欺負了那麽多人,卻偏偏看起來比誰都要委屈,也不知天宮九重,是如何養成了這般頑劣的性子。
聽出他話裏的調笑,木姑娘明媚的大眼狠狠一彎,頗為理直氣壯地開口:“就是因為你無情的威脅,讓可愛的我變成了這般模樣。”
看來,好像是真的讓小姑娘生氣了呢?不過誰能告訴他,為何生氣都是帶著倫理的批判性這麽囂張?他輕歎一聲,恍惚著搖了搖頭,卻是再沒有說過一字。
似是能感受到他那一襲紅衣之下的落寞,木姑娘也是一瞬沉默下來,隻亦步亦趨地隨在他身後,走過一片蜿蜒在萬頃碧色之上的九曲遊廊。
行到花苑,四位國色天香的美人早已等候在此,一色的黑色長裙,襟口暗繡的圖騰似花非花,在暗沉的天幕裏映襯出一種隱秘的妖嬈。
見是城主大人,裁春、離夏、剪秋、斬冬四方苑使皆是屈身一禮,輕聲開口:“恭迎城主尊駕。”那整齊劃一的端莊裏,竟是莫名地透著一種低至塵埃的謙卑。
看著眼前美得分外別致的四大美人,木姑娘不禁暗自搖頭,丫的一個個都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卻偏偏在這百花穀侍奉一個傲嬌的城主大人,是不是太過暴殄天物了一些。
青弦自是不知道木姑娘的心思,他甚是隨意地一揮長袖,爾後沉聲開口:“四苑百花可是一切準備妥當?”
聞言,四方苑使微一低眸,爾後齊聲說道:“一切都已就緒,隻待城主一聲令下,百花獻祭。”
見此,青弦妖冶的鳳眸稍稍一斂,他看了看那還依稀透著一絲薄光的天際,薄唇淺淺一勾,近乎無聲地開口:“不急。”
再回頭看一眼身後甚是乖巧的木姑娘,他微冷的眉目驀地笑開,百萬載過去,大抵母後也是想知道,他究竟找了一個怎樣的姑娘,隻是,看著某笨蛋腰間那一枚血色的鳳羽,他妖冶的美眸卻是微不可查地斂了斂,大抵,母後會嫌棄他很沒有眼光。
於那鳳眸深處的相思刻骨,木姑娘自是不知,她緩緩走到青弦身側,看向那漫無邊際的花海,在微涼的暮光裏,美得像是九重之上落下的錦,一尺一寸,都是撩至人心的柔軟,絲絲縷縷的幽香浸染在沉寂的風裏,濃稠得連呼吸都有些凝滯。她小手輕輕扯了扯青弦那攏至身後的袖擺,眉眼彎彎地開口:“青弦,現在還不到百花獻祭的時辰麽?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聞言,青弦驀地低眸,深深看她一眼,爾後邪肆一笑,些微漫不經心地開口:“等到黑夜深處,你看不見我的時候,便是百花獻祭的那一刻。”
見此,木姑娘了然地點點頭,月黑風高好辦事,她可以理解,隻是她不會告訴青弦,丫穿那麽一身騷包的紅衣,無論黑夜再是暗淡,她也可以一眼認出來,他的模樣。
卻突然,自沉寂的夜風裏襲來一抹濃烈至極的殺氣,連那馥鬱的幽香,都一瞬冷凝。就似是自九幽冥獄傳來的血腥殺伐,直叫一瞬便涼到了骨子裏。
木姑娘雪色長裙之下的小身板狠狠一抖,她趕緊站到青弦身側,粉嫩的小手緊緊抓住他鳳羽花纏綿的赤色袖擺,顫聲開口:“青弦,你有沒有感覺到殺氣?”話說為什麽她覺得深處有那麽一雙陰鷙的眼眸在靜靜地看著自己呢?她依稀可以想見,那該是一個與他家刑大公子一樣睥睨六界的尊主級人物,征戰過太古洪荒不滅的殺伐。
聞言,青弦那隱在厚重紅衣之下清雋的身姿微不可查地一僵,他稍稍一斂鳳眸深處那漫無邊際的幽深,爾後淺淺一笑,柔聲開口:“應是有客到訪,別怕,我去看看,你乖乖在這裏等我。”
雖然他說得很是雲淡風輕,但木姑娘卻是感受到他隱藏在那溫柔之下略微的無措,她想,那應該不是一個簡單的客人。想著,她甚是乖巧地點了點頭,眉眼彎彎地開口:“好,你一定要早點回來,不然我肯定會被欺負。”
見她難得的乖巧,青弦唇角那淺淡的弧更深了一些,他溫聲開口:“放心,暗溪他不敢的。”言罷,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繼而化作一道赤光消失在木姑娘明媚的大眼深處。
青弦一走,木姑娘轉眸看向對麵風姿綽約的四大美人,努力忽視掉背後那若有若無的寒涼,她淺笑著開口:“四位美人好久不見。”話落,卻見那四位一點反應也無,她不禁有些挫敗,按說斬冬美人高冷她可以理解,但裁春美人和離夏美人如那般熱烈,該是不會冷清至此吧。
她緩步走近一些,卻是驀地發覺四大美人那婉轉的美眸深處,俱是一種近乎膽顫的肅然,見此,她艱難地扯了扯唇角,略微試探性地開口:“那人,很可怕麽?”
聞言,倒是斬冬美人最先開口,她冷聲說道:“來的,是魔祖陛下。”
見此,木姑娘明媚的大眼驟然一縮,魔祖陛下,不就是傳說中那位九歌傾心之人、太古洪荒獨霸一方的魔族尊主青冥麽?當然,還是某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那顆蛋的,親爹。
想到這裏,她了然地點點頭,不過轉念一想,既是魔祖駕臨,怎麽說也該是魔族少尊前去,怎麽如今倒是城主大人去直麵鋒芒呢?想想還真是,有些詭異啊。
青弦一瞬到得花苑北邊那處孤冷的山崖,一眼瞧見那一襲墨色長袍的男子,他雙袖背在身後,如墨青絲被一暗銀的絞龍簪輕綰,雖不見正麵,但隻那濃稠夜色裏不減一分的氣度,也該是想象得到,那是一個隻手山河傾覆的天地主宰。
他妖冶的鳳眸略微一斂,爾後沉聲開口:“父尊。”
聞聲,對麵那墨衣男子卻似是不為所動,隻那般靜立在沉寂的夜風裏,站成一抹比之虛空還要濃重的黑。
似是過了好久,他長袖輕拂,那低沉的聲線似是磨礪過的沙啞,無端寂寥:“弦兒,若是本尊不開口,你便是一字也不願說了,是不是?什麽時候,你我父子這般陌生了?”如果說是因為他剛才嚇到了 某個姑娘,那麽,他魔祖青冥的兒子,是不是太沒出息了?
見此,青弦那深斂的眉目稍稍舒展開來,他輕聲開口:“父尊想多了。”
“還說不是,跟人家姑娘就有說不完的話,到了父尊這裏,便是寡言至此。”說著,他不禁輕笑一聲,話裏,全是一個父親深深的無奈,“大抵,你母後若是知曉,也會偏幫著你。”
聞聲,青弦也是低聲笑了笑,那冷寂的眉目也是一瞬溫和,他似笑非笑地開口:“所以說,父尊這次也是過來見我家阿花的麽?”
“什麽阿花,這名字也是太過隨意了一些,以後如何堪當我魔族少尊夫人的典範?”說著,他也似是忍俊不禁地笑了笑,繼而沉聲開口:“不過,若是你喜歡,為父,也是無話可說。”說著,他自虛空裏拿過一束鬼葉,柔聲開口:“當年,你母後最愛的,便是我罪惡山的鬼葉,如今百花獻祭,如何能少了此花。”此時那冷到刺骨的墨眸裏,滿是一抹化不開的柔和。
青弦回到花苑的時候,木姑娘正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玩著一朵金色的牡丹,那一片片炫目的花瓣被她扯得七零八落,落滿一地荒蕪,若說是慘不忍睹也不為過。
見此,他好笑著搖了搖頭,爾後漫不經心地開口:“我說,你這是辣手摧花麽?什麽時候,我家的牡丹花也得罪你了?”
聞聲,木姑娘倏地抬眸,猝不及防落盡他那兩彎攝人心魄的鳳眸裏,她心口驀地一窒,爾後把那花枝扔在地上,扯著他旖旎在地的紅衣站起身來,明媚的大眼狠狠一彎,頗為理直氣壯地開口:“其實, 這是一種流傳已久的巫術,傳說數完一朵牡丹花的花瓣,那麽你等待的那個人便會出現。”
明明知道是胡攪蠻纏,但她大抵永不會想到,後來,有那麽一個人真的做了,在一座無邊暗沉的宮殿深處,幾乎落滿了一地牡丹,那濃鬱的香沉澱在腐朽的念想,連空氣都變得荒涼,隻是,他終究沒有等到那個人罷了。
“這樣啊,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說著,他頗為無奈地歎一口氣,繼而看向虛空裏的寂寂百花,那妖冶的鳳眸深處,一霎成海。
雪煞萬花西月冷,千山雲止,九鳳長歌喑喑,袖手香殘,且葬風流半世,隱心骨,一曲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