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未央城
第二天天不亮,商船便已到達對岸的北燕,木姑娘睡得迷糊之際被敲門聲驚醒,她朦朧的大眼看向門外,卻隻一個模糊的影子,正待相問,門外的人卻是先開了口:“木姑娘,這次實在是抱歉了,我們的船馬上就要靠岸了,你和公子要不先稍作收拾一下,等去了府上再好好休息一番。”
聽出是沐大叔的聲音,木姑娘也就不計較了,她迷糊地應一聲,卻是倒下又睡過去了,旁邊一夜未眠的公子看著好笑,不禁伸手捏捏她的鼻尖,“笨蛋,要起床了,不然就留你一個人在船上了。”
木姑娘卻是一把拍掉她作怪的手,連眼睛也懶得睜,她撇撇嘴:“阿淵,那你背我下去嘛。”說著,她幹脆自覺地趴到他背上,淺淺地一笑:“呐,你要看緊了,丟船上就被別人撿走了。”說著,她直接歪頭就睡,丫的這幾天擔驚受怕簡直受盡各種非人的折磨,好不容易睡個覺還得暫停,敢不敢讓她睡好再說?
“誰敢?”他隻很輕地問一句,然後頗為無奈地把她從背上扒拉下來,細細地整理過淩亂的衣裳,他才輕柔地把她抱進懷裏,那雙瀲灩的桃花眸裏此時從未有過的柔和,不過某個睡死的姑娘看不到就是了。
等木姑娘終於睡夠自然醒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看著陌生的白色為底山河錦繡的帳頂,她不禁默默歎一口氣,特麽的每次從不同的床上醒來的感覺真的是太紮心了,就跟個紅杏出牆的犯罪現場一樣。再一想到還要去那未央城,她幹脆拉住被子蒙臉,隻想睡下去算了。
刑大公子推開門進來,一眼看到床上某個自虐的姑娘,他心下好笑,伸手拉過錦被,看著她苦悶的小臉,不禁曲起指節敲了敲那嫩白的額頭,頗為忍俊不禁地開口:“笨蛋,你捂這麽緊悶壞了怎麽辦?”
木姑娘明媚的大眼滿是憂桑地看著他,撒嬌地說道:“可是我不想離開你麽,阿淵,怎麽辦,我好像一刻也不想跟你分開。”說著,她幹脆緊緊抱住他寬大的袖擺,怎麽也不肯撒手。
聞言,他袖擺裏的手驀地一緊,隻覺得心口都狠狠一顫,然話裏,卻是一貫的雲淡風輕:“那不若,還是跟公子我回去?”
看他波瀾不驚的眸子,木姑娘不禁甩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不過依舊是可愛有餘殺傷不足,她有些氣呼呼地說道:“阿淵,你就不能配合著我說些我喜歡聽的話麽?”丫的,憑他腹黑又妖孽的情商加智商木姑娘不信他猜不出她究竟是什麽意思,能不能有一點依依話別含情脈脈的覺悟?
似是思索了一會兒,他才試探性地開口:“嗯,我等你回來。”說完,他雙眸似笑非笑地看著木姑娘,繼而問道:“這個總行了吧?”
聞言,木姑娘隻覺得氣血一陣翻湧,她近乎嘶吼著撲倒某個妖孽傾城的公子,明媚的的眸子幾乎湊上他的,“你是不是除了氣我,就不會幹其他的事了,我壓死你信不信?”
感受著鼻尖那溫熱的清香,他稍稍平複下微亂的氣息,沉聲開口:“大概還會些其他的。”
見此,木姑娘大腦短路,下意識接道:“其他什麽?”
“欺負你。”話落,他長袖拂過,一把壓下某姑娘短路的後腦,卻又不似以往的淺嚐輒止,帶了些難言的霸道,那扣住她後頸的手,卻是無限柔情,扶住一縷風一樣的輕,卻又帶著不能放手的沉重。
嗅著鼻尖氤氳不散且越發濃鬱的冷香,一向奉行該奔放的時候絕不矜持能吃肉就不要隻是喝湯的原則的木姑娘在沉淪之際,不覺也加重了些力道,她想,必須得讓某人印象深刻。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木姑娘覺得印象已足夠深刻至死不渝打死她也不敢忘的時候,某公子終於好心地放過她了,看著往日欺霜賽雪的臉上那一層從深處漫上的嫣紅,他不禁勾唇:“這下可是夠了?”
在他無恥行徑下摸爬滾打與臉皮無數次擦肩而過的木姑娘甚是正經地點點頭,爾後咧出一口小白牙:“算你識相。”看在他還算是上道的吻別麵上,木姑娘決定大發慈悲地放過他。隻是她該不該提醒一下丫讓他注意時間的把控呢?
吃過午飯,木姑娘也不再耽擱,就直接著打算去未央城,沐大叔倒是還算體貼,給她準備了一輛馬車,隻囑咐她萬事小心,若是實在不行可以回來,再從長計議。
刑大公子一路牽著她走到府外,隻覺得心裏一陣發緊,看著自家姑娘明媚的眸子,他不禁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沉聲說道:“記住我說的話,不許勾搭別人,也不許別人勾搭,一定要聽話,知道麽?”說著,他一瞬把她抱進懷裏,隻那修長的手,一下一下輕撫著她披散的墨發。
感受到他話裏的不舍,木姑娘也是鼻尖一陣發酸,她悶悶說道:“那你也不許勾搭府上的姑娘,一定要等我回來,如果你不聽話,我就去勾搭一百個男人回來打你。”
明明知道是個孩子氣的話,可他心裏去依然觸動,他無奈地歎一口氣,“若真如此,我便殺了那一百個男人,再任你出氣,可好?”
倒是第一次見他這般配合著她胡鬧,木姑娘不禁笑得眉眼彎彎,“阿淵,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聞言,他瀲灩的眸子斂了斂,一瞬傾身在她額頭烙下淺淺一吻,輕聲說道:“嗯,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等我家央兒回來,可好?”
見此,木姑娘再次笑得眉眼彎彎,她咧出一口小白牙,一本正經地開口:“甚好,甚好。”說著,她不禁狠狠回抱住他清瘦的腰,隻一瞬便鬆開,然後倏地轉身幾步跑進身後的馬車裏坐下,隻在布簾落下之際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阿淵,我會想你的。”
看著逐漸消失在視線轉角的馬車,刑大公子瀲灩的桃花眸裏倏地漫起一陣化不開的幽深,好像,剛才她家姑娘轉身的時候,哭了啊。
雖然再不舍自家公子,不過我們的木姑娘又豈是因為兒女私情就不顧六界大業的人,很快收拾好心情的木姑娘整裝出發,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燕都以西的百花穀。
百花穀,就像它的名字那般,是一座開滿百花的山穀,揮別了看她就跟個死人沒兩樣眼神憐憫的趕車大哥,木姑娘不禁回身,開始欣賞起這堪稱驚世駭俗的美來。
隻見一片綿延不絕的青山影映之間,一條百花錦簇青石鋪就的大道一直延伸到望不盡的遠處,那繁花高低起伏秩序井然,花香百種卻並不混亂,反而有著一種浸透心靈的清香,就似是窖藏萬年的美酒,不烈,卻是真正的韻味悠長。
她不禁深吸一口氣,爾後一步一步走在這青石鋪就繁華相送的路上,驀地回想起沐大叔所言“長天一闊多情穀,一城山色半城花”,隻覺花開一穀傾城色也不外如是。年年春色,夜夜未央,隻不知在這繁花之後又該是怎樣的一種美。
一刻鍾過去,她終於於萬千繁花之處,看到了一座三丈來高的古城,不似琉璃古城那存粹到近乎荒蕪的白,未央的城牆上卻是爬滿了綠色的絲蘿,入眼一片清新的碧色,那繾綣纏繞的脈絡,絲絲刻骨,正中兩扇竹門緊閉,曲徑通幽,花木深深,倒真是有一股超脫凡塵的味道,她心裏不禁對這神秘的未央城主越發好奇起來。
正思忖著是直接上前敲門呢還是直接上前踹門呢,就聽一聲清嘯自半空傳來:“城主回城。”爾後,那兩扇緊閉的竹門倏地大開,隻聽一陣遼遠的樂聲響起,有兩隊身穿白色裙裳的女子自城內款款行來,素淨至極的款式,隻在腰間繡一朵繁花,卻也是各不相同。正前方四位女子,卻是一色的黑色長裙,寬袍廣袖,隻襟口用銀線淺淺繡著一個似花非花的圖騰,木姑娘一眼看去,隻見個個眉目如畫,竟都是難得一見的傾國之色,再看看其後兩隊白裙姑娘,也是溫婉端莊,個個碧玉,她暗吸一口涼氣,驀地意識到這城主對顏值如此看重那她會不會很沒希望?早知道就讓阿淵來了。
一聲整齊劃一的“恭迎城主回城”隨著一陣濃鬱的香氣迎麵襲來,內心飽受打擊的木姑娘隨之回頭,便見半空中一頂雪色的轎子在一隻展翅的青鸞後緩緩落下,無風無塵。
木姑娘細目一看,不禁在心裏大罵敗家,丫她在九重天闕混跡千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雪玉雕琢而成的轎子,這個未央城主是打劫了財神麽?這麽大的家當,甚至連抬轎的都是青鸞,這可是僅次於鳳凰的上古神鳥啊!這個城主有夠囂張的啊,不過,她喜歡!
一頂雪玉雕刻的軟轎,雖是一般的雪色,但勝在那些繁複的花刻,刀刀妖嬈,四周掛著雪色為底淺繡百花的輕紗,隨風輕揚,那是一種流雲般的肆意,卻又帶著天地紅塵唯其不爭的超脫,雖不見其人,不聞其聲,但木姑娘終於相信,有美人款款,山河如畫。
木姑娘正暗自排除這個未央城主是個極其猥瑣極度惡劣的老頭的可能之時,驀地聽到那層疊的輕紗之後,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爾後似是浸透初雪般涼薄的聲音悠悠傳來:“一人頭飾歪了七分之一寸,三人腰帶略偏最窄處四分,五件白衣袖口染塵,九人呼吸微亂,香氣稍淡半縷,這步調卻是慢了兩分,最後一點,怎麽多了一人?”
山河無寂百花處,公子未央萬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