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暗夜黑影
月上中天之時,木姑娘卻依然還在想著白日裏的事情,情況現在越來越複雜了,不僅牽扯到劍奴一族赤宵劍,甚至連覆滅的琉璃皇朝都卷入其中,之前從花姐姐那裏不隻一次聽到過這個神秘而美麗的國度,不知其中又和她有著怎樣的聯係?
她明媚的大眼看向窗外,月光朦朧著整個窗柩的世界,恍惚間不禁想起和花無心的那個約定,關於木蓮,關於琉璃,還有那個美麗而哀傷的傳說,隻是,為什麽要選在十五之前呢?難道月圓之夜有什麽更深的寓意不成?心思百轉之間,卻突然窗外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想到最近詭異的殺人事件,她不禁翻身下床,大著膽子往外麵追去。
雖然不似之前那樣全無法力,但要追上那個黑影對於目前的木姑娘來說還算是比較吃力的,就著朦朧的月光,那氤氳在黑夜裏的影子讓她並看不清楚是男是女,隻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輪廓,等到木姑娘漸感吃力覺得差點追不上前麵的那個黑影之時,她卻陡然間停下了腳步,見此,木姑娘趕緊找了一個較為隱蔽的樹叢後蹲下,爾後借著月光一看,她明媚的大眼倏地一縮,這裏分明就是她之前看到的楚皇後和花姐姐密會的地方,那麽今夜這個黑衣人到這裏來又是為了什麽?這一切,究竟與花姐姐有沒有關係?還是說,僅僅是一個巧合?
黑影隻留給木姑娘一個無線遐想的背影,此刻靜下來,倒是能從那抹纖細之中看出來應是個女子,她微微側臉,仰起頭看向天穹之上的殘月,勾了勾唇,似是說了句什麽,但隔得太遠木姑娘倒是沒聽清楚,那傾瀉下來的墨發與身後沉寂的虛空幾乎溶為一體,仿若連存在,都淡化了一些。
木姑娘正思忖著這個陌生的側臉是何方神聖之時,卻見前方一側自青石小徑走來一個她熟悉不已的白衣女子,還是那把隱秘而又妖嬈的彼岸花傘,那白衣,也是一如既往地纖塵不染,拖遝在一片黑暗之中,仿若自幽冥開出的地獄花,無限旖旎,偏又帶著一抹聖潔。
她一步一步,極緩地走向那位黑衣女子,爾後紅唇輕啟,那聲音在飄散的夜風中,竟是不同於以往的空靈,帶著破碎的沙啞,和輪回百轉的悵然:“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那黑衣人微微傾身一禮,爾後拂了拂衣袖,淺淺開口:“赤宵劍現世,我本以為你會立馬有所行動,卻不料時至今日你竟還毫無動靜,便過來看看你到底是何打算。”
花無心似是笑了笑,仿若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你又怎知,我毫無動靜。”
黑衣女子雙眸一縮,滿是不可置信地開口:“難道說,宮裏的那些侍婢都是你動的手?”
聞言,花無心笑意更深,她勾了勾唇,輕聲開口:“其實,你今天過來隻是為了試探我吧,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當年琉璃因你滅國,族人因你喪命,你不還是過得如此心安理得嗎?”
“夠了,到底要我如何你才甘願,你就不能忘了過去嗎?為什麽你就不能嚐試著放過自己呢?也放過我,難道讓你忘卻就這麽地困難嗎?”黑衣女子很是激動,她的聲音裏都帶上了一抹顫抖,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何她一直要緊緊地抓住這她無力忘記也無力抹煞的過去。
見此,花無心卻是不為所動,她的聲音冷靜到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境界,“這,便就是你身為劍奴一族對待一任劍主應有的態度嗎?我竟不知,我族什麽時候墮落到如此枉顧尊卑的地步了。”
聞言,黑衣女子纖細的身姿狠狠一顫,她極為艱難地開口:“你,一直都在怪我對不對?怪我當初不顧一切扔下你一人,怪我鬼迷心竅嫁給了滅族的仇人,更怪我即便與你遇上卻一直不敢與你相認,對不對?”
“姐姐說笑了,我又怎麽會怪你,畢竟,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不是嗎?”花無心把執傘的手換到另一邊,隨後理了理袖擺,淺笑著開口:“再說,你現在不就是明明白白地與我相認了麽?我的姐姐。”
似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黑衣女子緩緩伸出白皙的手,輕輕揭下那覆蓋在臉上的黑紗,露出一張木姑娘再次表示並不陌生的臉,溫柔典雅,端莊而又矜持,仿若生就萬人之上,尊享無上榮光,貴氣天成的大氣之美,“小五,你果然還是怨我了。”說著,楚皇後伸出白皙的玉手,似是想上前輕撫她那與記憶中的小姑娘重疊在一起的側臉,可是不到一半卻似是想到什麽猛然收了回來,她怎麽忘了,她的小五再不是當年那個純真的跟在她身後喊著姐姐的小姑娘,而是現如今的赤霄劍主,便是連族長,也要禮讓三分的。
花無心眸裏笑意一瞬凝滯,爾後放開,“姐姐錯了,我不是怨你,而是怨我自己,當年明明知道赤宵劍出世便是一大浩劫,萬般動蕩,可我卻還是瞞著父親把它交給了將軍,不想沒有等來預想中的太平盛世,反而加速了我琉璃的覆滅,因此觸怒神佛,滿城木蓮一夕凋殘,使我族人鮮血淋漓於黑暗的地下,隨著那漫天黃沙永遠長埋與無盡黑暗之中。其實,一切的罪惡,或許都來源於我吧。”
她話落便是一陣詭異的安靜,楚皇後想了想,還是打破了這讓人莫名煩悶的沉默:“小五,現在不談誰對誰錯的問題了,現如今說這些都已經晚了,姐姐今天就是過來問問你,究竟那些宮婢是不是你所殺?你跟姐姐說實話。”
聞言,花無心搖搖頭,她心裏也是疑惑不已:“不是我,雖說都是我宮裏的人,但我平日裏與她們接觸不多,再說了,殺她們,對我無甚意義。”
楚皇後雙眸一縮,再難保持心平氣和:“真的不是你,那還有誰,能夠製造出這樣的殺人事件,難道說,我族除了你我還有人存活下來了嗎?”按說死者隻剩一副骨架,應該隻有身懷秘法的劍奴一族的族人才可以做到,初時她還懷疑是小五,可是現在小五親口否定,此事必然與她是沒有幹係,那麽這到底是何人所為呢?
花無心執傘的手微微一緊,極緩極緩地開口:“姐姐莫不是忘了,赤宵劍源於我族始祖血脈,若想殺人於無形,不廢吹灰之力。”
“你是說,陛下?”楚皇後身姿狠狠一晃,幾乎是踉蹌著後退一步,她搖搖頭,近乎是自言自語:“不會的,陛下雖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但亦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再者,這些宮婢與他無仇無怨,他又怎麽會下手?”她似是陳述,但更像是辯解,也不知是說給花無心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花無心蓮步輕移,往前兩步,一眼望進她那雙驚慌失措的眸裏:“是不是,其實姐姐心裏早已有了定數吧,隻是你不想,也不敢承認罷了,先是琉璃,再是南楚,難道非要等這天下萬民都死絕了你才會清醒麽?帝王之劍,止戈止伐,方為正道,可是如今呢?姐姐,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赤宵劍的秘密。”
聞言,楚皇後僵了僵身軀,正待開口,卻突聞花無心一聲清喝:“什麽人?”
木姑娘正聽得興起,冷不防一個激靈,她極緩極緩地起身,看著對麵不遠處的兩位貌似極不簡單的女子,訕訕笑笑:“真巧,你們也出來賞月啊?哎呀,時間不早了,公子還等著我回去,我就先走一步了啊。”說完,她迅速轉身,然而卻像是空間突然被凍住一般,再難動分毫。
花無心緩步上前,望著她略微驚恐的大眼,倏地笑了:“好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木姑娘,既然如此有緣分,你又何必如此急著走呢?”
聞言,木姑娘艱難地扯扯嘴角:“原來你上次就知道了啊。”丫的為什麽總讓她碰上這種關鍵性曆史性的時刻啊?
似是歎了一口氣,花無心的聲音都沉了幾分:“真是拿你,有些沒辦法呢?”言罷,她長袖一拂, 木姑娘直接咚一聲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楚皇後對此卻是疑惑萬分:“這個木姑娘直到了你我的秘密,你還打算留著她嗎?”
花無心眼裏笑意更深:“離月中十五還早,姐姐莫不是心急了?”說著,她傾身蹲下,白皙的手直接覆上木姑娘的額頭:“再說,木蓮花未開,留她,未嚐不可。”
楚皇後袖擺裏的手一緊,卻也不再說什麽,有些事,她也改變不了,都不過凡夫俗子,又哪裏能改變那許多的曲折。
花無心手下紅光一閃,再起身時眼裏已是一片平靜,她輕聲開口:“姐姐放心,我如今抽取了她的記憶,就算她醒來,也不會記得今晚的事情。”
我親愛的姐姐,我的確是瞞了你不少事情,但你,貌似也是沒說實話,不然,又為何會那麽巧地從太和殿路過呢?
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漸漸失去了真心的能力,隻保留了說謊的力氣。
琉璃一朝風塵起,悠悠百年滄桑,何日夢回山北處,憶往昔如舊,她言,待到木蓮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