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神棍公子
落日城雖是邊陲之地,卻並不荒涼,相反,它是一個很繁華的邊城,街上店鋪鱗次櫛比,建築繁密,人來人往,可木姑娘站在街頭一棵歪脖子柳樹下,隻覺得內心無限淒涼,一片淩亂,丫的,她還以為這妖孽真有什麽撈錢的好法子,原來不過是擺攤算命,沒想到他還真是個神棍,想她這麽一個水靈靈粉嫩嫩的姑娘,卻因生計所迫不得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幹起哄騙他人錢財的勾當,想想就覺得給師父丟臉,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看不看得見。
公子輕搖折扇,一雙瀲灩的桃花眼裏無限風情,他看著滿臉哀怨的木姑娘,忍不住開口,“怎麽,你很失望?央兒,要知道,這算命一說,也是一門很大的學問,你不能因為我們店麵設施簡陋而否定這個未來無限光明的職業。”
木姑娘撇嘴,看著麵前的一桌一椅默默腹誹,丫的,他還好意思說店麵設施簡陋,這桌椅還是跟客棧掌櫃借的好嗎?這桌椅更是她一氣兒扛著跟在他身後走過來的好嗎?再說了,他一個男人,不對,一個男妖好好坐著,偏她一個弱女子在這站著,簡直天理不容,沒看到對麵擺攤那大爺不時投來的不讚成的眼神嗎?
對麵大爺:你說如此一個風華無雙的公子,怎麽就眼神不好捏,找了個這樣的侍女,真是造孽啊。
公子看她一臉不情願,再接再厲,“央兒,你這樣板著臉作甚,要知道,良好的職業操守要求我們微笑對待每一位客戶,像你這樣,誰還敢來找我們,那今天不用開張了,再說,你大老遠把這桌椅背來,不是白費力氣嗎?”說著,他搖扇一笑,簡直顛倒眾生。
在一片圍觀無知少女少婦的尖叫聲之後,木姑娘忍不住翻翻白眼,也不知是誰,非得讓她把桌椅搬到這邊來,擺攤在哪裏不都一樣嗎,為什麽還要橫穿整條大街,再說,知道她辛苦就不知道幫忙拿個椅子嗎?想想她直接跳到一棵橫向延伸的枝椏上坐下,有些惡狠狠地開口:“你笑就行了,保管客似雲來,反正別人又不是來看我的。”哼,個風騷的老男人,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對麵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是衝著誰來的。
公子無奈,不過看著她那張如三月桃花般粉嫩的小臉滿是牢騷的樣子,還真是別扭得可愛啊。
在片刻的沉寂之後,終於有一個身穿鵝黃長裙的女子嫋嫋婷婷地走過來,滿頭的墨發綰成一個好看的墮馬髻,雙目似是秋水,光華婉轉,一開口,兩頰的胭脂似是能染紅天際一般,聲音若黃鶯出穀般空靈,“敢問這位公子,可是世間所傳“一簽解福禍,一扇通輪回”的神機公子?”
公子輕搖折扇,微勾唇角,霎時褪盡一片顏色,“小姐過譽了,不知前來,所問何事?”
黃衣女子嬌羞低頭,“我想問姻緣,不知何時能覓得我那有緣人。”
公子淺笑,“這姻緣可問,不過須得借小姐一滴血才行。”說著,不待她反應,徑自一拂袖,便取了一滴鮮紅的血滴於折扇之上,霎時光華一閃,木姑娘看去,隻見原本空無一物的扇麵,因為一滴血的加入霎時出現了一片繁複的星圖,公子信手拂過,便生出多重變幻,那星圖就像是活了一般,雖是錯綜複雜的紋路,卻又像沿著一種特定的軌跡,在演繹生命的冗長。
木姑娘此時恍然,難怪她總沒見他那把雪扇的另一麵,原來竟是這樣的,不過看著下方黃衣女子用絲帕纏著的手指,她不禁一陣疑惑,剛剛血落扇麵的刹那,她分明也感到右手食指一陣尖銳的刺痛,可仔細一看,卻是半絲傷痕也無,要不是看到那女子一瞬間蹙起的眉頭和滴血的手指,她簡直要懷疑那廝是借她的血來裝神弄鬼了。
公子抬頭,看向對麵一臉緊張的女子,不禁安撫一笑,“小姐莫要擔憂,我剛才觀你未來,發現紅鸞耀目,該是桃花將近,此乃天賜良緣,小姐此生,必是琴瑟和諧,福澤寬厚。”
黃衣女子一喜,“公子所言當真?”
公子搖扇,“自然,最遲七日,那人必會出現。”
黃衣女子一喜,給了銀錢,滿麵春風地走了,她得回去好好打扮一番,以最好的妝容來等待那命定之人的到來。
有了黃衣女子帶頭,接下來那些女子也就不扭捏了,紛紛上前來,當然,無一例外,問的都是,姻緣,姻緣,姻緣!直到日沉西山,餘暉紅遍天際,這個簡陋的小攤才真正安靜下來,公子懶懶伸腰,用扇子敲敲並不酸疼的肩膀,分明是極普通甚至是些微粗俗的動作,可在他做來,卻帶著說不出的高貴,隱有一股傾盡天下的風流。
看著樹上不知何時已經靠著睡著的少女,一身淺綠的紗裙流瀉而下,蓋住了一樹綠色,墨染的青絲些微淩亂,瑩白的臉被夕陽染成更深的紅色,有纖細的絨毛在暖陽的餘暉下透出淡淡的熱度,一臉恬靜,全不見哀怨與苦悶,這樣的睡顏,太過美好,讓人不忍打擾,當然,某人除外。
木姑娘睡夢之中,突然感覺到一股迫人的氣息迎麵襲來,夾雜著幽幽的冷香,她猛地睜眼,便看到麵前一張放大的妖孽的臉,離鼻尖不過寸許的距離,瀲灩的桃花眼裏滿是戲謔的笑意,木姑娘心下大驚,丫的,這妖孽什麽時候到她麵前的,不對,誰準許他離她這麽近的。
公子看著她雙眸裏的震驚,眼角的笑意更甚,“央兒,睡得可好,睡好了就收拾收拾回去吧。”說著,他一個瀟灑至極的轉身,旋即落下。
木姑娘緩緩神,一躍而下,不過,看到那滿桌的銀子銀票還有各色各樣的香包手帕,她徹底淡定不下來了,什麽時候神棍如此好混了,不過看看妖孽那張臉,也就釋然了,果然是個看臉的社會。
公子折扇一指桌麵,甚是不在意地開口:“我估摸著這些錢夠你吃一陣子了,好生收著吧,至於這些香包絲帕,你自己看著辦,留著也行,扔了也罷。”
木姑娘裝銀子的手瞬間呆住,她有些疑惑地開口:“這可是人家給你送你的,你如此糟蹋,真是不知憐香惜玉。”但是聽他如此說,她心裏卻是很高興的,雖然也不知道具體是因何高興。
聞言,公子好看的眉頭輕蹙,“怎麽,央兒,你很希望我把這些留下來麽?”
木姑娘下意識接道:“怎麽會。”說完愣住,抬頭的瞬間卻見某妖孽眼裏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唔,她又上當了。
回去的時候,木姑娘終於不用再當苦力了,可能是某神棍終於良心發現,大發慈悲,所以雇了一輛車回去,當然,如果這輛車有個篷拉車的黃牛再換成帥氣的駿馬就更加完美了,躺在露天的拖貨車上仰麵看天的木姑娘如是想。
公子倒是一臉閑適,一輛牛車,愣是讓他坐出了香車寶馬無限奢華的味道,他一身素白的錦袍,隻在袖口和下擺用暗銀的線勾勒出幾朵半開半合的紫薇花,卻隱有一種無端的妖嬈,默默流香。他也學著 木姑娘躺在車上,看著天上慢慢變淡的雲,他不禁開口,“央兒,你說你是天上的神仙,卻不知是哪路神仙?”
木姑娘側頭,看看他的側臉,“你對這個感興趣麽?不過我說了可能你也不知道,我乃太清聖境道德天尊座下弟子,可是唯一的女弟子哦,怎麽樣,厲害吧?”
公子恍然,“這樣啊。”
木姑娘撇嘴,“你就一點也不驚訝嗎?至少也該表現出些微的羨慕吧?”
公子挑眉,“這樣啊?”
木姑娘:“……”她果然不該有任何期待的,不過想到他那把神奇的扇子,她又有些躍躍欲試,“公子,你今天蒙人那一手還真是漂亮,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不可以教教我?”
公子側頭,用折扇敲一下她光潔的額頭,“央兒,莫要調皮,我這可是天地秘法,乃是最高深的占卜之數,何來蒙人一說。”
木姑娘雙眼一亮,“真的麽?你這法子有這麽厲害,比天上那個老神棍還要厲害嗎?”
公子下意識接到,“哪個老神棍?”唔,天宮還有其他仙家精通占卜之術的嗎?
木央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大羅金闕紫微天宮的紫微大帝了,相傳他乃萬星之主,通陰陽,斷輪回,執掌天經地緯,人間福禍。”
說完這句話,木姑娘明顯感覺到周圍氣壓低了很多,她看向旁邊的男子,隻一個側臉,看不出什麽表情,可她就是覺得他不高興了,想想趕緊補充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比他厲害些,就算你不是最厲害的神棍,你也是最厲害的妖棍,不對,妖族神棍。”
公子當下一笑,天地失色,“這樣啊。”
木姑娘趕緊點頭,“當然啦,你看你,不僅長得很好看,而且占星術還這麽厲害,將來一定很有前途,不過既然你的占卜這麽厲害,可不可以幫我也算算?”
公子當下挑眉,“怎麽,央兒也想問姻緣?”
自問臉皮一直很厚的木姑娘很不厚道地臉紅了,煙霞萬裏,也不如她兩頰一分顏色,看著那從一片粉白深處層層漫出的紅,公子終於圓滿了,“央兒,現在看你這樣子,我倒真的相信你是個姑娘了。”
木姑娘再次滿心鬱卒,丫的,她就知道不該和著妖孽做過多交流,這純粹是找虐。“哪有像你這樣說話的,你就幫我看看不行麽,我知道我現在沒錢,大不了以後還給你麽。”
看著一臉委屈的木姑娘,公子好心開口,卻是一臉為難,“不是我不願告訴你,而是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木姑娘撇嘴,“你若不有心欺瞞,我便相信你。”
公子側頭,“真的,我說你便相信?”
木姑娘重重點頭,“當然,你說的,我便相信。”正說著公子一張臉卻是突然湊了過來,如玉的臉 帶著雪後的清淩,在她豔如煙霞的臉上投下一層淺淺的陰影,有清淺的熱氣和著氤氳的幽香迎麵襲來, 她不禁呼吸一緊,蔥白的手指把裙子抓出幾道痕跡,像是撓到了心上一般,看著少女略顯無措的月牙大眼,公子呼吸微微一亂,轉而迅速躺回原位。
木姑娘心下一鬆,唔,果然妖孽的氣場就是大的,剛剛差點就沉淪了,美色誤認呐,正感概萬千之時,卻聽一道清冽的聲線傳來,“你之姻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木姑娘:“……”她果然還是被調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