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竊取之言
荀簡裝模作樣喝著茶水,而夫子面帶笑意看著對方也喝著茶水,他倒要看看,這個少年如何來回答他。
「茶水便在這,要是杯中沒水了,你可自己倒些。」夫子戲謔道。
荀簡尷尬一笑,放下杯子,深深呼了口氣看向夫子繼續說道:「荀家『上善若水』之道,博大精深遠遠不是小子能掌握到精髓的,小子蠡酌管窺,不敢擅自代替荀家闡述『上善若水』的道理,而且夫子學識廣博也遠非荀簡所能相比,不過剛才夫子所言之事,卻讓學生心生疑惑,都說夫子心懷天下,心念蒼生,有『中興人族』之志向,更有子夏先生髮下宏願『不渡彼岸,願度眾生』的事迹廣為流傳,然而魔教也絕非全都是邪惡之輩,魔教隱魔宗向來喜歡避世,不好爭鬥,魔教明月教也有向道之心,但是如今他們卻被阻於南蠻之地飽受疾苦,不知這夫子和子夏先生口中的眾生和人族又可包括這些向善之輩?」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子,自己何時說過心念蒼生了?一來就給自己扣個大帽子,可是自己還摘不下來。)
夫子臉上的笑容消失,涉及到魔教之事他也不能不慎重回答:「魔教之事諸多因果,我們自然沒辦法去定論,但是我們儒聖院自建立之初便以『弘揚聖學、中興人族』為己任,人族到底該不該包括魔教向善之人也不應該由我來定,而是由你們這些後輩們來抉擇,當然若小友覺得有更合適的院規教義不妨教教老夫,若是你所說之言能比之我所承擔的責任更遠大,我便認可你,讓你們全部通過。」
「先生實在為難小子了,先生的志向遠大又令人敬佩,這上百年來無數先輩受先生的教誨為我人族披荊斬棘,此等宏願大道又豈是我一個小輩敢妄加改動的。」
「你若如此說,可是要輸的。」
「學生自當認輸。」
夫子倒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淡然認輸,他不免多看了幾眼身前這位學生。
荀簡認輸之後也沒有猶豫,直接起身給對方行了一禮準備離去,他來此只是抱著嘗試一番的態度作為先鋒人員了解一下情況,如果能成功自然最好,如果失敗了他也無所謂,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看著慢慢退出去的荀簡,夫子點點頭,荀家不愧是傳承久遠的世家,從對這子嗣的教育上就可以窺得一二。
「荀兄,你可出來了,情況如何?」
荀簡將裡面事情的經過和眾人一一細說。
「這夫子還真會為難人,我等讀書人不就是為了那『弘揚聖學』又或者『中興人族』才來到這裡的,這已是志比天高的道義,我們哪裡還能提出更好的。」那人說的大義凜然,卻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可。
趙知禮暗自鄙視,最是看不起這種虛偽做作之人。(小樣,看過來,小爺我就不是為了那狗屁道義來的,小爺我只想學點才華裝作飽腹詩書的瀟洒模樣,好有更多的泡妞機會,你能把我怎麼著!)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如何,不知哪位再願意進去試一試?」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才一幅幅激情昂揚的態度這會兒一個個慫了起來,半天沒人再敢站出來,張天機看著眾人的反應心中鄙夷,一群凡夫俗子果然不中用,他心中也無奈,有心想要進去試試,只是自己身份特殊進去多半也是失敗,於是他將目光看向林思憶:「林兄,眼前這些人都有了畏懼之心,如今林兄可願上前一試?」
「林兄?」
「喂,林哥。」趙知禮從旁邊戳了下林思憶,這不理張公子要是被他記恨了,以後日子可不會好過,出於好心,趙知禮連忙在後面提醒對方。
「什麼?怎麼了?」林思憶聽過荀簡的話就一直在發獃,他想起了自己曾在書店裡夢回前塵見到的一些記憶,在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中倒也有不少儒家文化的記載,他想起有段話似乎和這『弘揚聖學,中興人族』挺相似的,一時間微微愣神。
「張公子叫你呢!」
林思憶朝著張天機連忙抱拳道歉道:「抱歉,剛才有些走神,不知張公子有何指教?」
「你不準備進去試試,你看看他們!」
林思憶順著張天機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眾人都是一幅低頭沉思的模樣。
「哼,一群無膽鼠輩,連個挑戰的勇氣都沒有。」
眾人臉上有怒意卻也不敢發作,一來對方的身份他們不敢得罪,另一方面對上夫子他們的確沒什麼信心,荀簡望著眾人心中無奈嘆息一聲,早知道這樣,自己在裡面還不如爭取一下。
「我去試一下吧。」見到這般場景,林思憶也知道這會兒必須有人站出來,他走到不遠處找來一了根樹枝,這怪異的舉動讓眾人一番好奇,難道是有什麼奇招?
奇招倒是沒有,只見林思憶拿著樹枝走到石碑的前方敲了敲,夫子留下的神識聽到聲音已經看到了林思憶正拿著樹枝抵在石碑上面,林思憶以樹枝代筆在石碑上默寫著,雖然沒有筆跡,但是林思憶知道憑藉夫子的眼力肯定知道他寫的是什麼,秘境外的先生同樣有些好奇這小子又想幹什麼事情?
夫子一個字一個字讀下去,一開始懷著好奇,漸漸的他的臉色變了,充滿驚訝,到最後他盯著自己模仿著那小子的筆跡在石桌上寫下的四句話有些愣神,他已經將這裡的事情通知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本體。
千里之外的山洞中,夫子看著山洞裡擺放的祭壇和三具屍骨,皺著眉頭黯然無語,看這情形,當初逆生死轉陰陽的神通應該是失敗了,到頭來這位一代梟雄不僅沒能救下妻兒還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想想也是,生死無常豈能說改就改。只是夫子有些奇怪,既然他的血脈已經斷絕,那小子的陰陽眼又是從何而來?
這時他的神識中傳來異動,那是留在道心碑中的一道神念在呼喚自己,夫子又看了眼三具屍骨,朝著山洞外飛去,他停駐在山洞的上方伸手朝著下方一拍,巨大的掌印從天而降徹底將下面包括山洞在內方圓數百米化作了虛無,處理好一切他這才安心離去準備找個僻靜的地方去看看問心秘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秘境外,聶先生已經將林思憶寫出的那四句話謄寫在紙上,他們一直細細品味著,只覺得這亦是晨鐘暮鼓驚醒世間迷路人的箴言。
夫子重新將注意力投向了問心秘境,留在石碑里的那道神識將情況告訴他,夫子看向石桌上的那四句警世名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夫子看后微微一愣卻又是一笑,這的確可稱得上大道之義,不過那小子有多少斤兩他最清楚不過,他哪裡有這個本事寫出這樣的感悟之言。
「這小子八成是從他那奇怪的記憶中竊取來的,不過能說出這樣話的人的確稱得上聖人,真想和這人討教一番,可惜了。」
夫子感嘆了一會兒,催動法力,外面的眾人大驚失色的看著那塊巨大的石碑不斷震動然後在他們錯愕的目光下飛向了空中,它穿過秘境最後落於儒聖院的門外正中央的位置,黑色的石碑上有金色的字跡不斷浮現,正是那四句名言,從今往後,這便是儒聖院每個學生所應該背負的使命和責任,哪怕做不到,也應該牢記於心。
夫子的意念降臨在了涼亭上,三位先生連忙行禮。
「老師,您突然降臨,不知道有何吩咐?」
「根據約定,那些小子成功過了我這一關的考驗,所以那兩百人都算合格,子墨你去將他們接出來吧。」
「老師,全部合格?」子墨驚訝的問道,這無關那賭約之事,只是一次性增加兩百多內院弟子,這也是學院成立以來首次出現的情況,他們一向本著精英教育的理念,沒想到老師這一次會將條件放的如此寬鬆。
「沒錯,此乃命數,南方之地最近魔教的動作越來越頻繁,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多,玄意門如今也頗感壓力,道一真人也曾向我求助,希望我能多派些學生前往他們玄意門,我擔心南蠻之地出現了什麼變故,準備前去看看情況,這些學生你要好好教導,莫要懈怠。」
「是,老師,弟子一定會盡心儘力,老師您也要多加小心。」
夫子的神念交待完事情之後很快便離去,臨走前還特意在子墨的耳邊戲謔道:「那小子還不錯,你這個做老師的可不能辜負了人家一片赤誠之心。」
子墨神色不變,心裡有些無奈,看這情況老師應該是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天色已經不早,當兩百一十六人被子墨接出來然後告知他們全部合格,現場傳來一陣陣歡呼。
「你們暫且先回去休息,明日我會安排內院的人去接你們。」子墨先生說完不經意瞥了眼林思憶轉身離去。
眾人歡呼著散去想要將這件事告訴自己的好友,當然也有不少人留了下來,他們都能猜到之所以會這樣很可能和眼前這位少年有關,無論如何也應該感謝一下對方。
「林兄,你當時在石碑上到底寫了什麼,竟然讓夫子都認可了?」李慕容此時此刻打心底佩服他,不愧是能在藏書閣閉關半年的人。
林思憶微微一笑,他現在的心情也很不錯。
「我也是借鑒了別人說的話,我曾在一本書中看到四句話覺得比較合適於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寫在上面,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林兄,別賣關了,快些告訴我們到底是那四句話。」
「那四句話已經被夫子印在了門外的石碑上,你們可以自行去觀看。」遠處聶先生背著手望著眾人笑道。
眾人連忙朝著學院外走去,而李銘也跟在他們身後,此時他們已經看到了那塊秘境中的石碑正矗立在學院門前,無數學生圍在周圍,而他們也看到了石碑上那金色大字。
即便是趙知禮這個不好君子之道的人看著那四句話心中也生出一種別樣的情緒,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也是能為天地立心的聖人,有為萬世開太平的豪氣。
李慕容獃獃道:「林兄,這是你說的?」
「是在書中看到的,我哪裡能說出這種感悟!」
「哪本書?為何我讀過那麼多書也沒見過這樣深刻至理?」
「……,那書是以前家裡的雜書,書已經不見了,寫書的人估計很低調,在這裡不怎麼有名吧!所以你沒讀到過。」
張天機從後面看著林思憶的背影,不相信對方說的話,他更相信這是林思憶自己心中的大道,這會兒他已經有了打算好好結交對方,哪怕他不是夫子的弟子,對方將來成就也不會一般,或許他能成為歸墟道門未來的助力。
「好了,如今也到了吃飯的點了,咱們是不是該請一下林兄,同樣的也慶祝一下咱們成為內院弟子!」趙知禮見眾人都沒有離去的打算,他有些受不了這裡的擁擠,連忙說道。
「我看行,那就你請客。」張天機此時心情也不錯和趙知禮開起玩笑。
「沒問題,大夥跟我走著,咱們醉紅樓不醉不歸。」眾人嬉嬉鬧鬧朝著遠處走去。月亮漸漸升起,林思憶抬頭望著滿月的星空,微微一笑,自己終於可以踏入修道的世界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