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上善若水
趙知禮心中已經將張天機那個混蛋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可是那也改不了現在的情況呀,看著坐在自己前方獨釣的老者,趙知禮收起了平時的大大咧咧,他有些拘謹的朝著老者走去,面對這位風輕雲淡的老者平時那流利的口舌這時候也失去了作用,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友你便是第一位要來和老夫論道之人?勇氣值得誇讚。」老者沒有轉頭,他正聚精會神的盯著清潭的方向,魚竿上又傳來動靜,似乎有大魚上鉤。
「正——正是,在下,哦不,學生趙知禮,見過夫子老人家。」
「呵呵,小友不用緊張,你我兩人不過是閑聊幾句而已,坐下,別站著,你那大塊頭容易把魚兒都嚇跑了。」
「哎。」趙知禮在對方身旁端正的坐下,乖巧異常。
「你看這溪中的魚兒有的想要逃出這小小的一汪清潭,想去見識更廣闊的天地;有的沒什麼追求,只想填飽自己的肚子,每天就這麼安安穩穩的度過;有的抵不住誘惑,為了追求美味寧願丟了自己的小命;不知小友又在追求什麼?」
(我追求什麼?我當然是追求美女和寶貝呀!可是這話我也不敢說呀!)如此粗鄙的追求趙知禮哪敢在夫子面前提起,他只能想想怎麼岔開話題:「先生,那個,咱們就別管小的在追求什麼了,聽林兄說只要過了夫子您老人家這一關,我們就算通過秘境,學生斗膽,想和夫子討教。」
夫子微笑道:「你這小鬼,有什麼話不敢說出口的?咱們修道無外乎追求長生,又或者盛名榮譽,又或者榮華富貴,難道還有其他的不成?像我年輕的時候我就天天幻想著自己能發大財有用不完的財寶。」
趙知禮一聽眼神一亮如同找到了知己,他大喜道:「原來夫子您也有這樣的想法呀,我就說嘛,美女和財寶哪有人不喜歡的,我爹娘想要我做個懂禮儀有涵養的人,不過我對那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從小就立志等將來一定要閱盡人間所有絕色,收盡天下所有奇珍。」趙知禮對自己的志向頗為自得,興奮勁一上來把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吐露了出來。
卻不想夫子聽后呆愣了片刻,魚兒上了勾他也沒反應,等到那魚兒猛地掙扎掙脫了鉤子傳來的動靜才讓老者回過神,他忍不住大笑:「哈哈哈……,這……老頭子這麼久了沒回來,沒想到學院倒是收了不少有趣之人,你很不錯。」
眼前老頭如此肆無忌憚的大笑讓趙知禮有些錯愕,他反應過來,剛才那不過是老者的戲言,夫子何許人也,又怎麼可能有那種粗俗的念想,趙知禮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暗道完了完了,前途不保。
趙知禮忐忑的問了句:「夫子大人,咱們還論不論道了?」見老者大笑不止,趙知禮苦著臉,。
「不論了,你退出去吧,換下一個來?」
(啊!」這不是還沒開始怎麼就結束了?該不會我那些過分的理想讓夫子失望了吧,完了,要是被學院開除,回家老爹還不扒了自己的皮。)
趙知禮哭喪著臉:「夫子大人,難道我失敗了?」趙知禮心有不甘,自己好歹有些才華,怎麼連施展一下的機會都不給?他還想著能在爭取留下一點好印象呢。
夫子笑聲漸止,他搖搖頭:「你沒有失敗,只不過你不算,換下一個來。」
趙知禮不敢違背老者,只是心中嘀咕啥叫自己不算?難道自己不算人嗎?也太看不起人了。
其實趙知禮不知道的是夫子也很頭疼,《梅蘭聖卷》中說萬物皆可為道,道無本義,極致的慾望同樣乃是一種道的體現,乃是強欲之道,而這小子便是如此,自己和他有個屁的道可論,他也沒想到一來就碰到個棘手的,收拾了一下也沒了垂釣的興趣,老者坐在了茅屋前的石凳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等待著第二個人進來。
趙知禮悠悠睜開眼睛,卻見到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把他嚇了一跳,不過也生出了一些虛榮心,這種被人期待的感覺讓他頗為享受。
「趙兄,可是過了?」
「趙兄,情況到底如何?」
趙知禮慢吞吞的坐起身,就是不回答眾人,小樣們,現在知道小爺我的作用了,哼,我就是不說急死你們。
「你繼續這麼拖拖拉拉的,信不信我一腳在送你趴到石碑上。」張天機眉頭一簇,嚇得趙知禮連滾帶爬的站起身。
「別,張爺,腳下留情,小的知錯的,咱進去之後聊了會兒,夫子讓我出來換個人進去?」
眾人都焦急的看向趙知禮(還有呢,聊了什麼,你倒是說關鍵的啊!)
張天機已經微微抬起自己的右腳,趙知禮看到也急了:「沒了呀,我真的啥都沒隱瞞,張爺你可千萬要忍住,別衝動,我該說的都說了,夫子說我不算,讓換個進去,你們誰進去,趕緊的,別讓夫子久等了。」
趙知禮連忙跑到林思憶身後想要找個擋箭牌。
「趙兄,夫子和你討論了些什麼?」
「他就問了我追求的是什麼,問了之後就讓我出來,啥都沒說。」
眾人面面相覷,這算什麼,張天機見對方也不像說謊,要不是對趙知禮知根知底,他都有些懷疑這小子才是夫子新收的弟子了。
「既然如此,那還是我來吧!」李慕容這時候從一旁走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前方是何種困難,他都會坦然面對。
「那就預祝慕容兄能成功。」李慕容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走向了石碑,隨著他觸碰石碑,他的意識也進入了石碑的世界。
夫子上下打量了新進來的學生,淡淡的一點頭,從氣質上就可以看得出對方也是個飽讀詩書之人(總算來了個正常的了。)
「學生李慕容,見過夫子。」
「不必多禮,坐下吧!」
「多謝先生。」
夫子給對方倒了杯茶水,李慕容道了聲謝,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
「覺得如何?」
「清香而苦澀。」
夫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你不覺得它很像你么!」
李慕容不知道夫子是何意,這進來不是來論道的么。
「學生不是很明白夫子的意思。」
夫子捋著自己的鬍鬚笑道:「我這個人懂得一些面相之術,你敦敦儒雅,一直追求著謙謙君子之道,可是你的眼神又透著執念,似有放不開的往事,在那裡我看到了瘋狂,你想用君子之道束縛自己的心不讓那瘋狂泯滅了你的人性,你——!」李慕容瞳孔驟縮,似乎自己最大的秘密被發現了一樣。
夫子心裡也微微驚訝,每個人心中都會有秘密,可是為何對方反應如此之大?這讓夫子也來了興趣。夫子透過石碑看向了李慕容石碑外的身體,隨著不斷的打量,他的神情漸漸變了,變得有些嚴峻,難怪對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原來如此。」夫子那洞察人心的眼神似乎在告訴李慕容,他已經知曉了一切。
李慕容露出苦笑:「不知道夫子打算怎麼處置學生。」
夫子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那你自己覺得自己算不算人?」
李慕容的情緒顯得很激動:「我當然是人,我的母親是人類。」他略帶低沉的咆哮。
「既然算人類,我為何要處置你?」
李慕容張了張口沒有說出話。夫子站起身背過雙手眼睛眺向遠方:「你想藉助學院獲得力量,我不攔著你,不過日後你若做了禍害人族之事,我會親手斬了你,你可曉得。」
「學生謹記,學生定不會做喪德之事。」
「唉,你出去吧,咱們倆也沒啥道可論的,你若想壓住你心中的瘋狂,日後入了內院想辦法修習《浩然正氣訣》,那對你會有大益處。」
李慕容朝著對方一抱拳緩緩退離。
看著對方退去,老者不著痕迹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這一屆問題學生似乎挺多呀,這才開始就碰到了兩個奇葩異類,也不知道自己那本體知不知道此事,他猜測自己的本體恐怕早就不知道浪到哪裡去了,哪會曉得學院發生的事情。
「慕容兄,情況如何?」眾人看到李慕容蘇醒都圍了上去。
李慕容苦笑了一聲搖搖頭獨自一人走到偏僻的角落,情緒顯得很低沉。
「這都什麼情況?」眾人都有些無語,這先後jin去兩個從,結果出來都有些不正常,這讓他們更緊張。
「看來進去不止是論道那麼簡單!」眾人心中有了底,無論如何考驗還得繼續,有人又朝著石碑處走去,正是姓荀的那位學生。
「他叫荀簡,並不是登仙大會招進來了,入院已經有一年了,性格老實,別看挺多人打趣他,其實和他關係都挺好,,而且先生們對他的評價都挺不錯,這一次應該會有所收穫。」趙知禮知道林思憶在藏書閣待了半年肯定對這些人都不了解,於是在一旁給他介紹道。
荀簡給夫子行了一禮依言坐在夫子的對面。
「你是荀家的人吧,荀家也是世家,你們荀家一直講究『上善若水』,今日我兩人便討論討論這『上善若水』之道。」
「夫子可是對我荀家的『上善若水』之道有所不滿?」
「自然是不滿。」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有何不可?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不知又有何不對?」涉及到自家修身之道,容不得他人褻瀆,哪怕對方是夫子,所以荀簡言辭頗為犀利。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異族極惡,以人族為糠食,若不爭,何以斗天地,若不爭,何以保眾生?」
「『上善若水』只是我們為人處世的原則,天亦有情故能包容我們,豈會將我們視為芻狗,我們雖不爭不辯那也是相對於人族,面對魑魅魍魎,自然要懲惡誅邪。」
夫子一摸鬍鬚笑道:「你既要心善淵,為何不能包容惡人,難道不該是勸人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你既要心善仁,為何你的仁義只能對人族,妖族,獸族也有仁義之輩,為何不能包括他們,荀家小子你的『上善若水』之道是不是狹隘了?」
「這……。」荀簡知道自己跳進了對方挖的坑中,可是話是自己說的他總不能再去反駁,一時間他不知該如何去回答對方,只能裝作悶頭喝茶,而杯中早已沒了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