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在路上，聽著電台正在轉播昨天發生的事故，主持人尖銳的聲音，隻讓吳恙感覺一陣陣惡心。
“據報道，當紅影星明靚，在主持外景節目時，遭到某企業負責人掌摑，而這位企業負責人，正是之前被業內人士大肆誇獎的吳氏千金吳恙。傳聞吳小姐知書達理，聰明能幹，沒想到也是個潑辣不好惹的主啊。”
另外一位主持人配合的說道：“是啊，都說無商不奸，這次節目的攝影師就是因為拍攝了她掌摑明靚的畫麵，而丟了飯碗，吳恙甚至還曾出言威脅，要讓整個電視台都辦不下去！”
這群人真是顛倒是非，黑白不分！
不知道明靚又使了什麽手段，讓這些媒體一邊倒的朝她說話，吳恙啪的一聲關掉了電台。
車流排成長龍，密密麻麻像出來覓食的螞蟻，她將手摳住方向盤，額頭上開始冒出細細的汗珠。
醫院裏，趙葭葭已經清醒過來，她坐在窗邊，愣愣的看著外麵出神。寧衍走進來將手中的杯子放下，他輕聲說道：“葭葭，水可以喝了，該吃藥了。”
趙葭葭搖了搖頭：“我又沒病，我吃什麽藥。”
寧衍皺了皺眉：“這是安神的藥，你情緒太激動了，醫生給你開了兩天這個藥，有利於你情緒的恢複。”
她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用了，我自己的情緒我自己可以控製。”
“醫生說讓你吃就一定是為了你好，你要是病倒了誰來照顧霜霜？”
寧衍將水杯拿起，朝她走了過來。
趙葭葭苦澀的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阿衍，我其實也知道要認清現實，霜霜永遠也不可能醒了，她甚至隻能依靠呼吸機苟延殘喘，可我就是舍不得讓她離開，誰讓我這麽自私呢？”
寧衍把水杯遞給她：“別瞎想，吃藥吧。”
趙葭葭側過臉，伸出手將水用力的打掉，杯子落在地板上發出哐的一聲脆響，水濺得到處都是。
像是意識到什麽，她又慌張的轉過神，手忙腳亂的幫她擦拭身上的水滴：“阿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對你發脾氣的！”
寧衍抓住她的雙手：“沒事，你先吃藥，我先回去了。”
“不要走！”趙霜霜突然站起身來，用手緊緊摟住寧衍的腰，她哽咽著呢喃道：“對不起，阿衍可不可以不要走。我知道我很自私，為了留住霜霜，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願意留在這個世界上。”
寧衍拉開她的雙手：“葭葭，你到底怎麽想的，你自己明白。”
她似乎被說中了什麽，她把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的不敢置信。她依舊死死的摟住寧衍，泣不成聲：“對，我就是惡毒，我害怕霜霜走了，你也會離開我，我才這麽強烈的要求要把她留在世上！”
“我不是一個好姐姐，從小我就嫌棄她給我拖後腿，如果不是我那天回去說她是個累贅，她也不會這樣決絕的跳樓。我太害怕失去了，我不能失去她，更不能失去你！”
寧衍俊臉一沉，眼裏蒙上了一層不滿：“你現在在傷痛中，我不會和你計較，我希望你明白，在我眼裏我隻把你和霜霜當成妹妹。”
“如果你隻是把我當成妹妹，為什麽要給我希望，你對我那麽好，怎麽可能隻是把我當成妹妹？”她不敢置信的抬起頭：“難道，是因為吳恙？可是你之前明明那麽恨她，你和我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複她！”
寧衍推開她：“我不喜歡你，和別人沒有關係，霜霜現在還躺在病床上，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病床上的趙霜霜，像個木乃伊一樣一動不動，鼻子上套著的呼吸機在微微抖動，這樣脆弱的生命，似乎轉眼就會在眼前消失。
她緊緊注視著他的眼睛，突然，她的意識像被什麽蒙住了似的，眼前一片發白，她和他的距離那樣近，他的呼吸幾乎能夠撲到她的臉上，他的眼神那樣深邃，像一汪清澈的湖水，她腦子一蒙，不計後果的踮起腳尖，朝他的嘴吻了上去。
來醫院的人，不分時節氣候永遠是那麽多，每天中那微不起眼的一秒，有無數人受傷，流血，甚至是死去。
吳恙將車停好，又從副駕駛拿出早就燉好的湯，朝趙霜霜的病房走去。
現在已經是中午時分，醫院裏來陪伴的家屬都出去吃飯了，隻剩下病人們獨自躺在病床上。
吳恙換了走路輕便的平地鞋，提著湯慢慢朝房間走去。
趙霜霜的病房門沒有關，她怕趙葭葭在休息，不敢吵醒她，便沒敲門，放緩腳步，直接走了進去。
人們常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其實有的時候，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吳恙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寧衍和趙葭葭摟在一起甜蜜擁吻的畫麵，她站在門口，頓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按照道理，她是該衝進去的，怒氣衝衝的甩趙葭葭一個耳光，然後對寧衍破口大罵，你這個負心漢，昨天還和我甜言蜜語，今天轉眼就將別的女人摟在了懷裏。
可是，她不能。
是她欠趙葭葭的，現在就是趙霜霜直接讓她退出，她也是沒有底氣拒絕的。
所以看到這樣的畫麵，即便她心裏酸澀難過的要死，她也隻是將手中的保溫杯放下，然後輕輕咳嗽一聲：“對不起，我不知道裏麵有人，既然寧衍在這裏，我先走了。”
她飛快的轉過身，眼淚不受控製的掉落下來，她手忙腳亂的擦拭眼淚就要離開。
寧衍衝了過來，他拉住她的手輕聲說道：“我回去再和你解釋，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你倒杯水。”
吳恙苦笑道：“不用了，我還要去宋君那裏把吳安接回來，你留在這裏陪他們就好了。”
她抽出雙手朝門外走去。
“等一下！”
趙葭葭走上前，她擋在吳恙跟前：“我有話和你說，我們去外麵吧。阿衍，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霜霜。”
她說完便獨自先走了出去，好像篤定吳恙會跟過來似的，她步子邁得很慢，一步一步，兩個人仿佛走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醫院外麵的奶茶店裏，兩個人坐著相對無言，吳恙打破沉寂：“你要喝點什麽？”
趙葭葭拿起菜單，她看的很慢，好像看的不是菜單，而是一本難懂的書。
過了很久，她才開口要了一杯蜂蜜桂圓茶，她問吳恙：“你要不要也試試這個？”
吳恙搖了搖頭：“太甜了，我喝果汁就好。”
趙葭葭側臉看著窗外，陽光有些刺眼，她半眯著眼睛：“心裏苦，才需要喝這麽甜的來緩衝一下。”
吳恙苦澀一笑：“你和長明說的還有點像，他說吃飽了，就不會難過了，你說吃點甜的，心裏就不會那麽苦，我想你們肯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吳恙，你不覺得你很幸運嗎？”趙葭葭轉過頭來盯著她，眼裏散發的光芒讓人有些可怕：“幸運得，讓我有些嫉妒。”
吳恙握緊手中的玻璃杯，杯子壁上留下來的水珠滴在手心，她分不清那是露水還是自己的冷汗。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吧，我從不覺得自己幸運。”
趙葭葭卻突然又說起了別的話題：“你知道我是怎麽和阿衍認識的嗎？你一定很好奇，像我這樣卑賤的人，為什麽會得到阿衍這麽多的保護和關心。”
吳恙趕緊開口解釋：“我沒那麽想過你……”
趙葭葭像自言自語般：“那是一個冬天，我和霜霜從孤兒院跑了出來，因為那裏的人，老是欺負我們，我不愛說話，沒人願意領養我。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霜霜陪我過了很多年。”
吳恙沒想到，趙葭葭會敞開心扉和她說這些，一時之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幸而趙葭葭又開口道：“我和霜霜，站在公園的池塘邊，看著池塘裏的小鴨子都有媽媽帶著它們遊來遊去，心裏難過極了。”
“我還是見過父母的，可霜霜，自從記事起，就隻有我。我們的父母死於一場空難，隻留下了我和繈褓之中的妹妹。”
她緩緩的敘說著那段過去，“我們被舅舅領了過去，可是舅媽對我們很不好，我們飯也吃不飽，衣服也穿不暖，後來舅媽連看著我們都覺得厭煩，索性把我們送去了孤兒院。”
像是觸碰了往事的傷心處，她開始無聲的流淚：“我以為，在孤兒院會好一些，可是在那裏，我們也沒過過一天幸福快樂的日子。比我們更凶的孩子會搶我們的食物，我們的衣服，霜霜那麽小，我連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嚐到了這人世間的人情冷暖。”
吳恙伸出手，將她的手握了握，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
她冷笑一聲：“過去？不，這樣的苦難，永遠都不會過去，”
趙葭葭將手不動聲色的放到自己腿上，接著說：“後來，我帶著霜霜從孤兒院跑了出來，我其實當時想的是，帶著霜霜一起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沒想到，我遇到了阿衍。”
熱氣騰騰的蜂蜜桂圓茶，被放在了趙葭葭的麵前，她端起來，輕輕的喝了一口。嫋嫋的煙絲將她的眼前打得一片潮濕。
“我們站在池塘邊，隻差一步就要躍入河中，可是有人居然比我們先跳了，那就是阿衍的母親。我看著一個好看的女人，在水裏拚命撲騰，她好像不想死了，可她一開始為什麽又要那麽決絕的跳下去呢？”
或許是回想到一段激烈的過往，趙葭葭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激動，“我讓霜霜去叫人幫忙，自己拿了一根竹竿去撈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我才把她救回岸邊，那個時候，我已經渾身打得透濕，嘴唇都凍得烏青，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