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往事,原來如此
就算逃不出去,再被抓了關起來,大不了也就是一死。這麽想著,舒葵心一橫,說了聲“走”。
金洛洛忙攜了她的手,領著往昊蒼宮跑去。
這一路並不長,舒葵腳下急匆匆地邁著步子,腦中飛快地掠過無數種可能性。也許,淩玖川想了什麽辦法,通知了他在王宮外的朋友;也許,悠嵐國那邊聽到了風聲,石慎諾派人來調查、幫忙;甚至,說不定玉筱忽然醒了,跑了,找了高人來了。
但所有的這些想法,在看到王宮前廣場上那個瘦削的身影之後,全部消失無蹤,舒葵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慢慢停了下來都不自知。
金洛洛跟著停下,不發一言。
“他怎麽來了?”舒葵喃喃地自言自語。
“他是誰?”金洛洛低聲問。
舒葵的視線牢牢釘在那略帶稚氣的英俊的臉上:“容樹。”
“容樹?!”金洛洛相當意外,“留金寨寨主容樹?”
舒葵點頭,沒再說什麽。
金洛洛沉默幾秒,開始往容樹的方向走。
舒葵不知這意欲為何,隱隱覺得有些不安,本打算就此打住,先觀察觀察,可金洛洛力氣很大,牢牢地攥著,硬是拖著她不斷前進。
而站在容樹對麵,與之對峙的金毅則轉過頭,看向慢慢靠近的兩人。
容樹鐵青著臉,同樣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放開,為什麽帶我到這裏來?你想幹什麽?”舒葵開始掙紮,不安越來越甚。
“容寨主,人我給你帶來了,毫發無損。”金毅做了個手勢。
金洛洛止住步子,卻仍是沒有鬆開手。
“你說你會放我走,你說你不是來害我的。”舒葵恨自己太大意。
“我從沒說過會放你走,帶你過來,也並不算在害你。”金洛洛的臉上沒了表情。
舒葵咬著牙,看了她許久,突地,明白了什麽:“你並不是身不由己,你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夥的。”
金洛洛笑笑,不承認,不否認。
“讓我和她說幾句話。”這時,容樹開口了。
金毅聞言一挑眉:“容寨主是信不過我嗎?”
“金長老本領高強,德高望重,當然不屑於做那種隨便找個人來冒充的事。”容樹像模像樣地拱拱手,“但我們行走江湖的,謹慎慣了,我隻是想確認她一切正常,沒別的意思。”
金毅“嗯”一聲,似乎是覺得這番話合情合理,略加思索後,道:“這樣吧,她們兩個還算談得來,讓她們聊聊,你在旁邊看,也別去打擾。”
對此提議,容樹當然是不情願的,但自己既已在別人的地盤上,麵對的又是高手,再不情願也沒辦法,隻好默許。
一時間,現場一片寂靜。
舒葵將所有人挨個看過去,憤怒、不甘、怨恨,又很是擔心容樹的安危,所有情緒交織在一起,心中五味雜陳,喉頭堵得透不過氣來。
金洛洛看看金毅,起了個頭:“那天晚上,你到王宮來之前,陛下忽然從房間裏出來,一口氣交待了玉筱不少事,之後什麽都沒再說明就走了,我從沒見過他這麽心急火燎,這麽失態,還以為要迎接的是個大貴賓,不想帶來的卻是你。”
舒葵從她的口氣裏聽出了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飾的鄙夷:“你……你果然一直在騙我。什麽父母雙亡,背井離鄉,寄人籬下,都是編的。”
金洛洛扯扯嘴角:“我可犯不著為了騙你,去編這些事。”
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當時,如果能讓你相信我,跟我進皆往道,編一些謊話也無妨。”
“帶我進皆往道,不是為了幫我,是為了讓我被孤魂野鬼帶去沉亡森林,對不對?”舒葵眼前浮現出初見麵時,金洛洛那滿臉的真誠。
“對。”金洛洛爽快地承認了,“關於皆往道裏的所有事,我一清二楚,我可以把你帶過去,也能讓你出不來。”
說到這,她嗬嗬地笑起來:“你是不是覺得奇怪,玉筱怎麽會睡了那麽長時間,還睡得那麽死?”
是的,這個問題,直到現在仍然困擾著舒葵。
金洛洛又朝金毅看了一眼:“因為啊,我給她點了熏香。”
舒葵是能猜到答案的,不過聽到金洛洛親口說出來,還是感到震驚:“那天,我們不過第一次見,無冤無仇的,你為什麽一定要弄死我?”
金洛洛不答,繼續又道:“後來,陛下替你療傷,金赫威來時,那迷香也是我點的。”
舒葵微張著嘴,隻是無言以對。
“他們虎族有馭獸的本事,一直自詡萬獸之王,還記得刑天猞猁嗎?是這位小姐喚來的。”容樹對在聖澤國樹林裏發生的事很清楚。
金洛洛微笑,默認了。
“隻可惜,本事沒學到家,馭不了獸,還讓獸反撲,差點沒命。”容樹語帶奚落。
金洛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很不好看。
舒葵則比剛才更為震驚,兀自難以回神。
她一直將金洛洛當成自己的救命恩人,萬分感激,卻不料事實竟如此殘酷,讓她怎麽都想不到,也不敢去想。
回顧當日的種種,在她失血而昏昏噩噩時,確實聽到過金洛洛和刑天猞猁在對話,但她始終以為那是咒語,是驅趕,現在再憶起,才猛然醒悟,那是催促,是命令。
“問你還不承認。”金毅在一旁冷冷地說,“也確實,技藝不精,沒臉承認。”
金洛洛訕訕地低下頭,更為難堪。
“為什麽要殺我?”舒葵實在是想不通。
“因為魁仙國的王後應該是我,而不是你。”金洛洛抬眼瞪著舒葵。
“我不想做王後,我根本就不想留在這裏!”舒葵提高了音量。
“那可由不得你。”金洛洛“哼”的一聲,“陛下決定了的事,管不了你願不願意。”
她沒說錯,舒葵對此深有體會。
這時,金洛洛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臉上的恨意愈加明顯:“你還沒出現,昊蒼宮上下就已經被支使得雞飛狗跳;你去賽人間,郭遠生掌勺,第二天還親自給你送早飯來;就是去個特賣會,那看門狗也是隻認你。而我呢?論長相,論出身,哪一點都比你強上千倍萬倍,居然從沒被正眼瞧過。”
“金虎一族的嫡係小姐,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容樹接口了,“一個仙女似的美人,做出來的事卻令所有人不齒,也難怪沒人願意拿正眼瞧你。”
“她真的……”舒葵還是難以將金洛洛和叔侄通奸聯係起來。
“真的。”容樹確定地一點頭,“事發後,這位小姐是被嬸母趕出來的。”
“容寨主,這是我金家家事,你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些。”金毅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多嗎?”容樹歪歪頭,“金長老,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整天宮裏宮外忙得腳不沾地,高高在上的,自然不知道你金家的這件家事,早已傳遍整個燁城,所以,想靠成為外戚進而把持朝政,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
金毅被捅破心事,又羞又惱,真恨不得將眼前的人都立斃於此。
金洛洛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隻得看向別處,以掩飾尷尬。
幾秒後,金毅揮一揮手,轉移了話題:“容寨主,你看過了,聽過了,知道這凡人是真的,也一切正常,我們能談談了嗎?”
容樹不明顯地舒口氣:“金長老請講。”
“有一件東西,我忘了放在哪裏了,想請你幫忙找一找。”金毅倒背起雙手。
“這裏這麽大,金長老讓我上哪找去?”容樹笑嘻嘻地說。
“你天不亮就來,一整天,把裏裏外外轉了個遍,應該熟悉了,要找東西,沒那麽難。”金毅讓衛兵在容樹身邊圍個半圓。
容樹想了一想:“找什麽?”
“一個錦盒,上麵有淩家家徽。”金毅比劃著大小,“價錢好說,隻要找到,這裏,你看上什麽,隨便拿。”
“淩家家徽啊……”容樹撫著下巴,“是不是國王信物?要是我找到了,能不能當魁仙國的國王?”
金毅不言語,眼中凶光畢露。
“不過,當國王也沒什麽好的,再說,那是玖川陛下的東西,我可不敢隨便亂碰。”容樹一點不怕,“金長老,真不好意思,這筆生意,怕是接不了了。”
“找,否則殺了這個凡人,你也別想再回留金寨。”金毅已是相當不耐煩。
“讓他殺了我,你快走。”舒葵恨之已極,寧可死,也不想讓金毅得逞。
“不怕死是不是?”容樹挑起眉。
“不怕!”舒葵自覺大義凜然。
容樹淺笑,肩膀微動。
金毅是所有人中反應最快的,立刻飛身而去,將金洛洛和舒葵往旁邊一推。
舒葵被推得重心不穩,和金洛洛一起倒下。回頭,就見幾片綠油油的樹葉,刀片似的深深地切進剛才立足的地麵。
“容寨主,她們可都是昊蒼宮的人,你這麽做,不太好吧。”金毅的整張臉都黑了。
“舒葵是我的,除了我,沒人能殺她。”容樹緩緩地說著,澄鏡刀自身後而出,輕顫,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