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蠱
“這酒聞著挺香的,給我一點試試吧。”舒葵其實會喝酒,而且,酒量還不錯。
商墨看看她,往她杯子裏倒了一點酒。
舒葵抿一口,“嗯”一聲:“是挺好喝的。”
“還要嗎?”商墨晃晃酒瓶。
舒葵將杯子伸了過去。
“今天在獵場,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你對國王的態度,可不大恭敬。”商墨邊倒酒邊說。
舒葵不吱聲。
“我最近心情不錯,也就算了,否則,你知道絕不會是關進大牢,或天天打一頓這麽簡單。”商墨放下酒瓶,“你不是想明白了嗎?想明白了,就是這樣的態度?”
“對不起,陛下。”舒葵低眉順眼道,“但是,說實話,我並不是自願到這裏來的,而且,雖然是做王後,錦衣玉食的日子也就那麽幾年,之後,進冷宮,成棄婦,還要連帶自己的孩子一起受苦,想到這些,我心情怎麽都好不起來。”
“那就別想這些,你是來和親的,要做王後了,給我高興點。”商墨根本不在乎舒葵為什麽心情不好,“要是一直這麽下去,等到哪一天,我忍耐到了極限,你就能去地府,跟今天抓傷我的倭猴道謝了。反正你死了,淩玖川也會傷心,雖然不及延續的痛苦看著那麽爽,但也不差。”
“是,我知道了。”舒葵答應了,舉起酒杯,“陛下,我以後不會這樣了,這杯酒敬你,算是道歉。”
說著,將小半杯酒一飲而盡。
商墨點點頭,顯得很滿意,也是舉起酒杯,仰頭喝酒。
就在這瞬間,舒葵暴起,手中玄鐵匕首直刺向商墨的咽喉。
可是,這一擊完全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商墨隻輕輕一擋,舒葵立刻就被彈飛出去,撞得餐廳裏乒乒乓乓一陣響。
“你知道我活到現在,身邊出現過多少刺客嗎?”商墨慢慢走到舒葵麵前,“我早就知道你的錦囊裏有什麽,沒收走,是因為我根本不擔心。”
舒葵忍著後背的疼痛,站起身來,心中的恨如燎原的野火,越燒越旺。
商墨冷冷地盯著她的眼睛:“你並不怕死,是不是?”
一聽到他說死,舒葵腦中“轟”的一聲,直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若不親手放倒麵前的男人,自己就如在地獄受煎熬一般。
商墨發現她眼中洶湧而出的殺意,一愣,似是難以置信。
而就在這一秒都不到的時間裏,舒葵再次暴起,瘋了似的揮舞匕首,一下又一下地不斷攻擊。
商墨沒了之前的冷然,微微皺起眉頭,一邊躲閃,一邊轉頭觀察舒葵。
舒葵渾然不覺,眼神直勾勾的,隻管惡狠狠地撲過去,好幾次因為收勢不及而撞到牆上、櫥櫃上,卻完全感覺不到疼,還是回身,故技重施。
商墨見她狀似癲狂,覺得事有蹊蹺,便在又閃幾次之後,一手刀砍在她後頸上。
舒葵當即癱倒在地。
商墨叫了人來,把她抬回房間,又叫來醫官做檢查。
“陛下,殿下的情況有些怪異。”這是醫官得出的結論。
“我也知道怪異。”商墨不耐煩了,“為什麽會怪異,你能不能看出來?”
“這……”醫官犯難道,“請問陛下,殿下暈倒之前,有沒有什麽症狀,或者,吃了什麽東西?”
“是我把她打暈的。”商墨直截了當地說,“在那之前,她有點神誌不清。”
“怎麽個神誌不清法?”醫官想知道詳細情況。
商墨把剛才餐廳裏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最後道:“要是她自殺,我不會覺得奇怪,但是跑來殺我,她不敢——就是敢,也不至於這麽傻,什麽計劃都沒有,隻是硬來。”
醫官聽後,沉吟許久。
“怎麽樣?能想到什麽?”商墨有點等不下去了。
“狩獵時,殿下看到您受傷,有什麽反常的言行嗎?”醫官不很確定,開始往前追溯。
“當時你也在,你都看到了。”商墨一攤手,“她那樣子,是恨不得我馬上死在她麵前。”
聞言,醫官又不說話了。
“到底怎麽樣?”商墨“嘖”一聲。
“下官鬥膽,想要陛下一滴血。”醫官躬下身。
商墨一挑眉:“給你,能知道她這是怎麽回事嗎?”
“可以。”醫官點頭。
商墨二話不說,以指甲輕劃手掌,擠出幾滴血來。
“請將血塗抹在殿下的印堂處。”醫官說。
商墨依言照做。
奇怪的是,血塗到舒葵的眉間後,並沒有幹涸,而是慢慢地被吸收了。
醫官見狀,麵色一凜:“陛下小心。”
話音尚未落下,舒葵突然睜開眼,幾乎是一躍而起,就要去掐商墨的脖子。
商墨動作更快,一抓一扭間,就把舒葵的雙手背到身後,並同時封了她的行動。
“怎麽回事?”他轉向醫官。
“離厭蠱。”這次,醫官相當肯定。
“是什麽東西?”商墨把舒葵放到床上。
“一種相當古老的蠱蟲。”醫官對此還是有些研究,“起初養出來時,隻會讓宿主厭惡某人,是用來對付負心人的,後來,經過不斷改造,厭惡就升級成仇恨,乃至殺意。”
“怎麽下蠱?怎麽催動?”王宮裏出現蠱蟲,對商墨來說,與進了刺客無異。
“下蠱的方法很多。”醫官想了想,“蠱蟲剛進入宿主體內,即刻休眠,所以宿主表麵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不對,當中蠱後第一次看到血,蠱蟲就會蘇醒,如果這時,將血塗抹到宿主身上,宿主便認定這血的主人就是敵人,進而找機會下殺手,不死不休。從此,當宿主睡著、昏迷等意識不是很清晰的時候,隻要被抹上敵人的血,蠱蟲就會操縱宿主進行攻擊。”
“有人給她下了蠱,還把我的血塗到她身上,是不是這意思?”商墨的臉色陰沉下來。
“是的,陛下。”醫官從包裏找出片創可貼,想幫商墨把傷口貼上。
商墨揮手阻止:“這蠱怎麽解?”
醫官被問住了。
“不知道?”商墨一瞪眼。
醫官趕緊再次躬身:“陛下,離厭蠱太過古老,非常罕見,下官隻在文獻中讀到過,從未見過實物,而且,文獻對解蠱的方法語焉不詳,下官怕貿然嚐試,很可能會對殿下有害。”
“會死嗎?”商墨眉頭緊鎖。
“會。”醫官依然答得肯定,“離厭蠱有毒,還在體內時不能殺,否則宿主會被毒死,因此,要解蠱,隻有把它引出來,但用什麽方法引,下官不清楚。”
“滌魂膏行不行?”商墨第一時間想到了最常用的藥。
“可以試試,未必有用。”醫官拿出個隨身攜帶的小藥罐。
舒葵這時已清醒過來,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由又驚又怕,想這下蠱的人,肯定和雲淨璃脫不了幹係,說不定,就是雲淨璃本人。
“給她打一針。”商墨朝舒葵一抬下巴,“今晚,你守在這裏。”
醫官說聲“是”,挑了藥膏點在舒葵的七竅邊,又給了一針鎮靜劑。
隨後,商墨讓舒葵恢複行動能力,便不再多做停留。
在藥物的作用下,舒葵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當她迷迷糊糊醒來,第一個聽到的,是莞爾的聲音:“怎麽樣,有沒有用?”
醫官輕歎一口氣,沒答話。
舒葵睜開眼:“滌魂膏沒用是嗎?”
莞爾看醫官一眼,隨即走過來道:“沒事,還會有其他辦法的。”
舒葵坐起身,笑笑:“這樣挺好,以後,我就可以不用再見商墨了。”
“殿下,蠱蟲已經蘇醒,不能在身體裏久留。”醫官是一臉擔憂,“時間長了,它會開始啃噬你的內髒。”
舒葵還是笑笑,想著也許再過不多久,自己就可以不在這裏受苦,倒反而輕鬆起來:“不要緊,啃就啃吧,到最後,也就是一死。”
醫官張張嘴,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口,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告辭離開了。
“昨天打獵,雲淨璃也去了,因為她,商墨才受傷的。”舒葵認定了就是雲淨璃在背後搗鬼,“我懷疑,下蠱的人就是她。”
“可她最近都沒有靠近過你。”莞爾有點想不通,“是什麽時候,怎麽下的蠱?”
舒葵回憶了下,忽然想到一個場景:“前幾天,她拿來那個香爐的時候,我們在王宮門口遇到,說過幾句話,會不會就是那時?”
“這……真不清楚。”在關於蠱蟲的方麵,莞爾是一竅不通的。
至此,都是“蠱盲”的兩人也就再討論不下去了。
“事情有點不對啊。”沉默片刻,莞爾驀地想到一個問題,“全王宮都知道雲小姐不喜歡你,她要是對你下蠱,不是也太傻了嗎?陛下是明令禁止在王宮裏用蠱的,這追查起來,第一個找的肯定是她,她跑不了。”
舒葵想想,覺得這話沒錯:“除了她,還會有誰?”
“想要殺了陛下的人唄。”莞爾想都不想地答道,“想要國王死的人,那可就多了。”
“為什麽要對我下蠱?”舒葵不明白,“我一點本事都沒有,讓我去殺他,不是以卵擊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