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人命短
幾個大漢嗖嗖嗖地翻牆跳了過來，張紅延撒腿就跑，一番飛檐走壁，差點從房檐上摔下去，他從房子這頭跳到另一頭，定睛一看，蛇叔的身影消失在一條小巷中，立刻拔步追上，「蛇叔，等等我！」
後面五個大漢立刻喊道：「在那邊，快點！」
「小王八，你別逼我！」
巷子里，張紅延終於跟蛇叔狹路相逢，後者手裡握著一隻回形刀，怒火朝天，朝張紅延狠狠揮舞了一下，張紅延連忙後退，聽到後面腳步聲傳來，故意大聲喊道：「蛇叔，不要殺我啊！你滅口也沒用了，你身份已經暴露了！」
「我日……！」蛇叔也聽到了腳步聲，差點氣的吐血，連忙撒腿跑開，張紅延助跑幾步翻上路邊平房，在房上飛檐走壁，邊跑邊喊：「蛇叔快跑！他們快追上來了！」
蛇叔怒道：「小王八，你想跟我同歸於盡嗎？」
張紅延急吼道：「媽的，是你先搶老子的錢！把錢還給老子！」
蛇叔氣極反笑，抓起一沓錢朝後面用力扔去，「想要自己去撿！別逼我，要不然同歸於盡！」
張紅延哈哈大笑，終於被惹毛了，眼睛一片血紅，「好，好，好！你他媽把錢扔了都不給我！蛇叔！今天這筆賬我記下了！我要是不殺了你這個王八蛋，我就不是張紅延！」
蛇叔一聽這話，回頭看見站在房頂上的張紅延，竟然心涼了半截。
張紅延當然知道形勢非常危險，不過還是以最快速度撲向追上來的幾個男人，蛇叔扔出來的三沓錢，一沓是一萬，三沓就是三萬，張紅延剛撿起兩萬就差點和追上來的五名男人撞了個滿懷，直接發狠，撞飛一人，自身也一個趔趄，手在地上撐了一下，連滾帶爬地往前跑。
「抓住這小子！」五個男人連忙朝他追了過來。
「……」張紅延一言不發，沿著大街狂奔而去，心跳聲砰砰劇烈，生出命懸一線的感覺，四周一切彷彿都安靜下來，這是一個深秋的夜晚，秋風卷著落葉在地上跑來跑去，他懷裡揣著兩萬塊錢，兩條手臂以最大幅度前後甩開，速度驚人，但體力消耗也十分劇烈，不到片刻就氣喘如牛，肺部像刀刮一樣疼，但他依然拚命往前跑，哪怕跑死都不停下，因為一旦停下，就死定了。
他如果死了，倩姐也活不下來。
張紅延眼神一黯，被這股悲壯情緒激發出了狠勁，以至於後面五個男人不管是緊追不捨還是分頭圍堵，始終追不上他。
一陣風吹了過來。
這陣風來得急、而且勁大，帶著一股惡臭氣息，把張紅延吹得站立不穩。
「什麼氣味？好臭！」後面幾人捂住鼻子。
「快跑啊！快跑啊！」一輛卡車橫衝而來，司機臉色驚恐，好像看到鬼一樣，一邊開車一邊大喊，「快讓開！讓開！讓開啊……！」
轟隆！
「……」
張紅延回頭，眼睛一縮，只看見魏然壯觀的一幕，五個男人天女散花一樣飛了起來，兩個飛到了樹上，一個飛到了路燈上又摔了下來，還有兩個飛到屋頂上消失不見了。卡車也撞到了大樹上，半晌沒動靜，車尾燈閃了兩下就熄滅了。
張紅延咽了口唾沫，暗想這應該是司機全責吧？
咚！
咚！
咚！
他感覺心跳聲前所未有的劇烈，今晚真是邪乎了，死了一個老狼對他來說已經是天打五雷轟頂，一轉眼又死了五個，不，是六個，司機好像也掛了……
張紅延裹緊衣服，四顧無人，鬆了口氣，但是往上一看，只見紅綠燈口一個攝像機對著他閃光，他當時就崩潰了，這特么的，完犢子了，誰閑著沒事兒在這整監控啊！
「延哥，延哥！」倩姐從街道上狂奔而來，「延哥，你在哪裡？」
「在這裡！」張紅延回應了聲，把疾奔而來的倩姐抱起來，「別說話，先回家！」
倩姐張了張嘴，忽然看見遠處街道上橫倒的幾個屍體，下意識閉上了小嘴。
她嘀咕道：「我剛才又看見了一個瘋子。」
張紅延好奇，「又？你跟瘋子真有緣。」
倩姐指了指前面，「你看，那個瘋子就在那個拐角呢。」
張紅延定睛看去，只見一個男人抱著垃圾桶大哭，旁邊還放著一個酒瓶，「快跑啊，你們這群畜生，世界末日來了，怪物要來吃你們了啊，小兔崽子們，快跑啊……」
旁邊還有幾個青年逗這個傻子，「你怎麼不跑啊？」
傻子罵道：「你們這群傻逼，不跑就等死吧。」
張紅延臉色凝重，走過去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怪物？」
傻子醉醺醺地瞥他一眼，繼續抱著垃圾桶：「你個傻逼，別問了，趕緊收拾東西跑吧。」
張紅延無語，領著倩姐走了幾步，回頭一看，發現傻子依舊抱著垃圾桶，忽然哭了起來，「嗚嗚嗚，世界末日來了啊，跑又能跑到哪去呢？」
張紅延一步三回頭，陷入沉思，旁邊倩姐嘀咕道：「延哥，你說真的有世界末日嗎？」
張紅延想了想，說道：「希望有吧。」
倩姐抬起頭看他一眼，「為什麼？」
張紅延搖頭，平靜道：「就算世界末日來了，咱們的日子還能再差點嗎？」
倩姐想想也是，笑道：「咱們先回家吃頓紅燒肉，然後等世界末日吧。」
張紅延嘀咕，「就知道吃。」
這時！轟隆一聲，忽然有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爬了過來，抱住張紅延的腳腕，語氣虛弱：「快跑，虹魔來了……」
卧槽……這特么又來一個。
張紅延已經見怪不怪了，歪著脖子點了一支煙，淡定地俯瞰著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什麼？」
男人嘴裡汩汩冒血，「虹魔來了，虹魔來了……」
張紅延問道：「什麼？」
男人嘴裡咳出一大片血，「虹魔來了……」
張紅延又問：「什麼？」
男人這次安靜了幾秒鐘，就在張紅延以為他已經死了的時候，男人身下流出一大片鮮血，就像一朵綻放的牡丹花，襯得他無比凄美……
男人滿臉淚水地抬起頭，有氣無力地看著張紅延，「快跑啊，虹魔來了……告訴所有人快跑，快跑啊……」
張紅延離男人遠遠的，「你看那是什麼？」
男人糾結地看了攝像頭一眼，崩潰了，「我不是碰瓷的！」他欲哭無淚，語氣虛弱，「虹魔來了，虹魔來了啊……」
張紅延本想一走了之，又擔心這個男人活不成了，有些糾結：「你有手機嗎？給你家人打個電話吧。」
男人搖頭，「我沒手機……」
張紅延無奈道：「那怎麼辦啊？我也沒有啊。」
他是真的愛莫能助了，要是有手機的話不介意幫忙打個電話，關鍵是連手機都沒有，這特么也是夠窮逼了，他其實也不是買不起手機，好歹有一千多塊錢的存款呢，買個五十塊錢的地攤貨不成問題，他缺少的只是打電話的人。他連個能錄到通訊錄上的朋友都沒有，買個雞毛的手機。
倩姐黑著臉道：「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快走。」
張紅延聽了之後沉吟片刻，雖然不想多管閑事，可是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活人死在路口，也有點過意不去，嘀咕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倩姐冷笑：「呵呵，就咱們這條件，你覺得有救人的資格嗎？」
張紅延想想也是，試探性問道：「哥們，我要是救了你，你能給我多少錢？」
男人看著這對兄妹你一言我一語，都特么快崩潰了，虛弱地閉上眼睛，把一塊手錶仍給張紅延，「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你……」
張紅延接住手錶戴在手上，安慰道：「你知道就好，我也就沒心理負擔了。」
男人臉都綠了，糾結地看了他一眼，「我時間不多了，你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啊？」
張紅延想了一下，善解人意道：「雖然我也有很多問題，比如你是怎麼搞成這樣的，是兇殺還是不小心被車撞的，比如你說的虹魔是個什麼怪物？厲害不厲害？你看我能不能打過它？」
男人快哭了，「你讓我說一句好不好？我就說一句，說完我就死還不行嗎？」
倩姐平靜的道：「要是說完你還不死呢？」
男人捂住頭髮，快要崩潰了，忽然站了起來，扶著牆往前面走去，但是……噗通一聲，從他懷裡掉出一本書，男人當場就淚流滿面了，真是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啊，他彎下腰撿書的時候，果不其然，噗通一聲栽了下去，吐了一口血，這回是真的淚流滿面了，抓起書使勁扔了出去，「連你也欺負我！」
倩姐對張紅延道：「延哥，你看他跟你多像，自己沒用就拿一本書發脾氣，我也是呵呵了。」
張紅延無語，這時男人趴在地上，儘力伸出手去撿書，可惜離書還差半米距離，他掙扎著往前爬，「書，你能幫我撿回來嗎？」
張紅延想了想，「書它自己應該不能。」
倩姐平靜的道：「自信點，把『應該』去掉，它就是不能。」
男人握緊拳頭，在地上砸了一拳，淚流滿面道：「你們，我求求你們了，你們幫我一個忙好不好？就一個！我保證不難為你們，這個忙很簡單，就是……」
「好了，我幫你就是了。」張紅延嘆口氣，覺得這個男人實在太可憐了，於是幫他把書撿了回去。
男人迅速說道：「這個忙就是幫我……不，不是撿書！」他捂住臉，崩潰道：「你們幫我找個人好不好？」
「好吧。」張紅延出奇大方地答應了，男人不禁一喜，「你是好人，小兄弟，你真是個好人。」
張紅延聳了聳肩，「好人短命，我只想要點好處。」說完又把那本書撈走了，「這本書就當好處費吧。」
男人一臉崩潰，他快被玩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