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糧荒

  第259章 糧荒

  樞密院軍情室里,文道生快步走了進來,道:「呂文煥已經伏誅。」


  趙昰點點頭,並沒有過多表示


  區區叛將,不值得掛在心裡。


  看著沙盤,趙昰道:「雖說南方新糧即將運抵,然而淮河旱情出乎意料,至多只能堅持供給大軍一個半月。


  是下令前線進攻還是撤退以待來年,當早做決斷,卿等試言之。」


  沒有人輕易開口說話。


  都想把元軍消滅,然而一個不慎就是大敗虧輸的結局,就算打下了徐州,也要想辦法安置當地百姓,糧食何來?

  撤退也不可能,圍困徐州幾個月,錢糧如水價花出去,沉沒成本太大。


  「陛下,李恆部四萬軍已經越過澮河,目前屯紮於芒碭山中,與徐州四萬軍互為犄角,阿術領大軍五萬屯紮單州,威脅山東各地,唆都領兵三萬駐紮歸德府以為後援。


  元軍總計十六萬,而我軍不過十三萬,雖則兵力處於劣勢,然而士氣高昂,可以決戰。」李庭芝說道。


  「還是冒險。」陸秀夫說道:「元虜馬軍五六萬,如今各處河流枯竭,來往如風,若是貿然決戰,或有破綻。


  我軍糧草不足,然而控制著河道,損耗不多,元虜由陸路轉運,損耗倍於我軍。


  國朝難以支應,元虜更難,臣以為可以繼續相持,待其堅持不住,必有破綻。


  如今關鍵在於鎮之以靜,莫要給前線壓力,免得慌了陣腳。」


  「張總管乃是經年老將,不會輕易犯錯,除非朝廷施加壓力。」江洞庭說道。


  樞密院不管錢糧是否能夠堅持,他們只考慮軍事問題,但凡有一些風險,都不願意冒。


  一場乾旱,徐州陷入僵持,雙方都是調兵遣將運輸糧秣,投入十分巨大。


  宋軍戰敗,只怕黃河以北包括山東在內的地盤都要丟失,元軍戰敗,一潰千里不大可能,卻大概率會丟掉開封。


  「陛下,是否再發一次債券以應急?」陳宜中提議。


  上次五百萬貫的債券發出,百姓踴躍搶購,政事堂自然想再來一次。


  李庭芝搖頭,道:「如今是缺糧,而非缺錢,發債券無濟於事。」


  「還能從哪裡搞來糧食呢?」趙昰摸著下巴,把目光轉向了牆上得地圖。


  高麗不用想,被乃顏禍害得不輕,而乃顏的戰利品最終都歸了宋軍。


  如今高麗供養宋軍已經很吃力,就別想著對外輸出糧食了。


  倭國更慘,兩邊人馬攝於宋國警告不敢動手,卻各自秣馬厲兵,生產並沒有恢復太多,民間已經是易子而食的地步。


  南方南越的李陳同樣如此,拼了幾年拼不動了,家底都是乾乾淨淨。


  占城倒是沒有內亂,然而年年上供,骨頭裡已經榨不出幾兩油了。


  南寧國一直在往國內輸送錢糧,本身戶部的開支就是考慮這部分的。


  聯合封國勉強自給自足,而且其不像南寧國一般是趙氏親王封國,朝廷也不好明著要,只能等別人主動孝敬。


  總之,外部沒有大的輸入,只能想辦法從內部開源節流。


  「陛下,不若停了南方的水利工程?」陳宜中說道:「如此一來,可以擠出十來萬石糧食,說不得多堅持一個月就見分曉。」


  不是陳丞相不知道水利的好處。


  從這兩個月的調查統計數據來看,即便是因為水利而佔用百萬畝田地,總體的糧食依舊能增加兩成。


  功在當下,利在千秋。


  然而,事有輕重緩急,當不能兼顧所有的時候,只能挑最緊要的來。 毫無疑問,戰爭就是最緊要的。


  國家安全高於一切。


  另外三人沒有說話,已經是默認了陳宜中的提議。


  趙昰也是默認。


  國雖不小,田地是有數的,每年的糧食產出同樣是有數的,不可能憑空變出來。


  只是趙昰想不明白,他有拖網漁船這等利器,每天千石魚獲彌補空缺猶且不足,元庭憑什麼在堅持?


  其實他不知道,從六月份開始,李恆就在為糧食絞盡腦汁。


  在原本的作戰計劃中,他部的糧食是就地籌措,因為黃淮地區本就是產糧區,而且徐州往西的大片地方已經脫離了黃泛區,糧食收入很穩定。


  再從陝西沿著黃河往下運送一部分糧食,完全可以滿足他部的作戰需要。


  卻不想,乾旱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雖說這方便他的部署,卻妨礙了後續的軍需補充。


  老百姓不傻,當乾旱發生的時候,他們會想法設法的求活,首先就是把能收到的糧食給藏起來。


  反正被官府殺了是死,餓死也是死,為什麼不吃頓飽飯再去死?

  此時,一部軍兵押著千餘百姓進了芒碭山偏營里。


  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同點都是瘦骨嶙峋,走著走著,就有人跌倒在地,任憑元兵如此抽打逗動彈不得。


  死了。


  「來人,拖下去,死人也要榨出二兩油來!」帶隊的百戶喝道。


  一個軍兵說道:「百戶,這些兩腳羊太瘦了,恐怕難以供應大軍啊。」


  百戶橫了一眼,道:「那怎麼辦,養肥了殺?或者你別吃飯?」


  元兵訕訕一笑,不說話了。


  百姓就在左近,兩人對話根本沒有遮掩,然而沒有人有反應。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但是天災人禍橫行,實在是生不如死,而且實在沒力氣,哪怕知道自己的下場也無力反抗。


  不一刻,又有一群元兵過來,兩人一組,拖起一個百姓扔到檯子上,一刀斬首。


  旁邊的屠夫立刻用盆接住噴濺的鮮血,一邊舔著濺到臉上的鮮血一邊說道:「莫要浪費了,完成不了今日的份額,用爾等去填補嘛?」


  偏營里的事情不算隱秘,最起碼元軍中高級將官都是心知肚明。


  但是他們不會說。


  地位足夠高,家人親眷自有庇護,唯有普通軍兵卻被瞞在鼓裡。


  他們中多有本地人,若是知曉每日的飯食里或許就有自己的親人,恐怕得原地爆炸。


  軍兵可以瞞,現實是如今連兩腳羊都不好抓了。


  沒有活路,自尋活路,南下北上的,要麼就已經入土,鄉野為之一空。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任憑李恆如何心狠手辣,他不可能憑空變出兩腳羊來,更不可能跑到上游去抓。


  後方腹地搞成赤地千里,不需要宋軍來收拾他,怕不是忽必烈就要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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