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皇帝到我家喝酒了
第45章 皇帝到我家喝酒了
「王介甫行青苗法,本意為民不加賦而國用足,然施行中,官吏隨意加息、因怕拖欠而不放款、為媚上而強制攤派,更有甚者,官紳勾結,地方豪強取之為本錢,以高息放給百姓而瓜分其利。
青苗法頗有裨益,然害民不少,其根本在於過急,且失之於監察,此乃王介甫之過也。
司馬君實有言『人言安石姦邪,則毀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拗耳』,此言固有偏頗,卻可見王介甫行事。」
趙昰問道:「司馬君實可是名光?」
「正是。」陸秀夫回道。
司馬光因砸缸名滿後世,此時卻因砸了王安石的新法而譽滿天下,與此相對,王安石的風評就很一般,甚至可以說得上惡劣。
為何?
因為改革動的是既得利益者的盤子,而這部分人掌握了話語權。
想那賈似道掌權多年,直到推行公田法方才身敗名裂。
別看現在打土豪分田地如火如荼,百八十年後還不知道皇帝被人怎麼編排呢。
趙昰問道:「公以為,目下朝廷政令,可有當緩者?」
「若非太后提點,臣亦不能發現內心之急躁,如今仔細思量,確有當緩者。」陸秀夫回道:「如今急務,首當恢復地方,中樞之令無不因此而發。
恢復地方,首在民心,此乃天命所在,不可輕忽。
陛下分民以田,相約免賦稅、徭役等,因此百姓歡悅,投軍者眾,此乃根基,不能延緩,須令各地持之以恆。
開流求可養百萬生民,畢竟牽涉不多,仍可繼續,余者,皆可緩之,以令地方全力分田。」
趙昰道:「便以公所言告知諸公,確定方略,下發地方。」
陸秀夫停頓片刻,說道:「臣以為,陛下當與宰相商議,以示信重。」
這麼明顯的嗎?趙昰呆了。
陸秀夫說道:「陛下,非是臣妄言,實乃陛下不喜陳相之意,皆知矣。
向日陳相棄官歸鄉,降詔不還,時人多非議,后扶持陛下,風評略轉,今因文公出江西,風評直轉,皆言其把持朝政,不容忠良。
若陛下不示之以親厚,其下必輕,權威不在,事事難成。」
對於陸秀夫的勸誡,趙昰還是很願意聽的,思考一番后,不得不承認陸秀夫說的有道理。
不管陳宜中人品怎麼樣,能力還是可以的,最起碼朝中大小事務打理的還不錯,中樞是少不了他的。
而且說實話,陳宜中固然比不上三傑,比留夢炎、葉李之輩卻強了不止一籌。
這個時候講究君臣相得,皇帝不喜歡,大臣動不動就撂挑子,確實需要改善一下關係。
趙昰問了下時間,看不是太晚,便道:「不如現在去宣慰一二?」
「但憑陛下決斷。」陸秀夫自無不可。
在禁衛護持下到了陳府前,陳宜中帶著一干門客幕僚親眷到門前迎接,各個都帶著酒味,顯然是在飲酒作樂。
趙昰內心略有不爽,卻強自克制了。
老闆愛加班,卻是不應該強求手下人都跟著加班,除非加班費發足或者工資足夠多,奈何朝廷給不了高工資,更不會有加班費。
至於喝酒,宋人都愛這個,從太宗時朝廷也在鼓勵大家喝酒,原因嘛,為了多收一些酒稅。
趙昰扶起陳宜中,道:「今日讀書偶有所得,按耐不住,要與公商議,因此前來。」
陳宜中回道:「陛下使人傳喚便是,至尊親駕寒舍,臣不勝惶恐。」
套路兩句,進入府內。
不同於陸秀夫簡陋的二進院子,陳宜中得府邸可就大太多了,而且假山流水花草樹木巨多,很是奢華。
想想也正常,做官多年又身居高位,即便不收孝敬,只憑俸祿就能搞這麼一座大宅子,何況陳宜中算不上清廉,只看陳元行就能知道一二。
落座之後,趙昰問道:「此間酒味未消,公何不奉酒,朕也好嘗嘗滋味。」 「臣惶恐。」陳宜中感覺頗為尷尬。
大家都知道皇帝飲食簡陋,自己大吃大喝被逮了現行,實在說不過去。
「無妨。」趙昰說道:「國事艱難,人人憂慮,略微飲酒排解一二也是好的,只是不宜沉迷其中。」
「多謝陛下體諒,臣謹遵聖諭。」陳宜中說道。
趙昰又道:「速速奉酒,朕嘗嘗滋味。」
陳宜中不好反駁,讓人送上了米酒,給趙昰倒了一小杯。
趙昰一飲而盡,咂摸片刻,說道:「滋味尚可,奈何朕年幼,不能多飲,否則必不醉不歸。」
「飲酒傷身,臣亦不敢讓陛下多飲。」話是這麼說,陳宜中卻是很開心。
趙昰說道:「目下國事艱難,中樞須臾離不得公之操持,須得保證身體,這壺酒朕便帶走了。」
「臣不勝榮幸。」陳宜中回道。
閑話幾句,趙昰順上酒壺離開,陳宜中等人目送離開。
待皇帝離開,陳宜中說道:「陛下親厚至此,豈不傾力報答?諸君,今後再無宴飲矣。」
「陛下從不用外間食水,便是與諸軍同食,亦由左右操持,今飲水酒一杯,又攜壺而去,可見親厚。」幕僚張瑞春說道。
陳宜中撫須而笑,道:「只恐太后見責。」
這一刻的陳宜中,感覺自己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那時,陳宜中還是太學生,殿前侍御史丁大全諂事太監,得寵於理宗,悍然發兵圍相府迫使董槐辭職,陳宜中激於義憤,上書參劾丁大全姦邪誤國,反被削去學籍,編管地方。
由天之驕子淪落為緩刑犯,陳宜中初心不改,時稱「六君子」。
只是宦海浮沉,曾經的熱血小青年變成了老油條,再也沒了當初的純真。
第二天,當好酒者買酒時,發現城中普通米酒價漲三成,不由大怒責問。
店裡的夥計回道:「昨夜官家至相府,品酒而歸,言此酒滋味極好,攜壺而歸。官家金口玉言誇獎,漲價三成豈能言多?」
客人道:「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誰不知官家萬金之軀,從不用外界水食,如何能去相府飲酒!」
夥計急道:「此乃官家禁衛所言,如何有假?」
客人半信半疑,道:「若真如此,可見官家信重陳相公,此前多為造謠。」
整個溫州城都傳遍了,官家昨夜去相府喝了一杯酒,只是礙於年幼不敢多飲。
這可是趙昰的功勞,派出幾個禁衛出去喝一頓酒,因此爭執幾句,馬上就人盡皆知。
其中也少不了陳宜中門客幕僚的推波助瀾,他本人不至於如同徽宗朝的佞臣朱勔一般,把黃帛纏在臂上,與人行禮時手臂不動並說這隻胳膊剛剛被皇帝拍過,但是不妨礙他想讓別人知道皇帝信任他。
只是百姓尚未來得及消化掉這個消遣,便聽到中樞打算提高酒稅的消息,立刻就覺得八卦不香了。
但是聽說官家本打算直接禁酒,後來陳宜中據理力爭,才改為提高酒稅,百姓又覺得陳相公是個能頂事的。
趙昰為什麼禁酒?
祭祀、宴饗、饋遺,非酒不行,田畝種秫,三之一供釀財曲糵,猶不充用。
三分之一的糧食用來釀酒還不夠用,不禁怎麼行?
陳宜中反對同樣有道理,如果禁酒,民間必然私自釀酒販賣,不但禁止不住,反而損失了酒稅,不划算。
所謂堵不如疏,提高酒稅就是了。
鄉村私酒一直都有,管不了,反正城市裡肯定能管住的。
這其實不是大事,也佔用不了太多的行政資源,一紙政令下去,酒稅翻番,百姓也不至於因為這點事造反。
但是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了——王應麟入朝來了。
看到大家催更,還是很開心的,但是手殘黨又是新書期,大家體諒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