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殿中,只见一个一袭黑衣的女子斜靠在柱子上,后背挂着一柄用布包住的剑。女子面目冷峻,约摸30多岁的样子,见到凤怀音,一道锐利的目光便扫过来,一下子把凤怀音惊得顿住了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势逼人?
在风怀音打量着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凤怀音:一袭青色长裤长袖,袖子还半挽在胳膊上漏出纤细得好像折一下就会断掉的手腕。头发直接扎成马尾,比那些山野丫头打扮的还寒碜,可谓是不修边幅至极。
但一看到脸,目光便有些移不开——饱满的天庭上,两条墨眉如远山盘亘,眼睛闪闪发光,带着一些探询,又似乎有一些抓也抓不住的情绪隐藏在双眸深处,气质显眼到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辨别,简直不像这尘世之人。由于眼睛微微凹进去,看着倒有几分西洋女子的骨相,白净的脸蛋上泛着潮红,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黑衣女子摇摇头:这个郡主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可惜这样出众,肯定是做不了顶尖的刺客了。
云初晚拉着凤怀音走到女子面前道:“音儿,这位是你父王给你请来的九洲第一女剑客君无意,来拜见师父吧。”
凤怀音忍不住暗暗感慨有权有钱的感觉就是好,立马弯下身子就要拜师,君无意却一把扶起她,先对云初晚说道:“下次介绍我的时候,去掉那个女字更好。”然后又对着凤怀音问:“你习武的目的是什么?强身健体?还是成为刺客?还是为了自保?”
凤怀音摇摇头说:“我觉得如果我说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天下第一剑客,你可能会喜欢听一些,但我自认是个没出息的人,并没有那般宏愿。我习武是希望有一天,当我身陷险境、走投无路之时,我能够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能够不让别人轻易主宰我的命运。”
君无意冷冷一笑:“真有意思,身在皇族,不被人主宰命运?那不是比成为天下第一剑客难多了?”
凤怀音笑眯眯地说道:“那看来,徒儿我还是抱负远大之人,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便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君无意搀起她,冷冷说了一句:“明日卯时,青云殿门口等你。”说完便转头离去,引路的侍女急忙跟上,等凤怀音望过去,只有小门旁侍女追逐她而飘起的衣带和淡黄裙角。
青云殿是云丘子、凤怀音和云初晚三人居住的大殿,位于约两百米处的山腰上,殿前一片大露台对着整个云浮谷,视野十分开阔。
凤怀音笑着对云初晚道:“这师父有点脾气,是不想教我吗?”
云初晚摇摇头:“她若不想教,早就离开了,谁能拦住她呢。”
“音儿在哪儿,快点出来,你沉叔叔来咯!”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凤怀音在大脑中搜索了一下,想起了这号人物。
赵沉,雍亲王的贴身护卫兼得力属下之一,经常到云浮谷给凤怀音送东西,也特别喜欢凤怀音,每次过来见面都是一个大抱抱,凤怀音想了想,不跟他抱怕被人看出来她不对劲,跟他抱自己又太别扭了,最后她决定还是不抱了。
沉重的脚步声抵达门前,只见一身铠甲的赵沉如一座小山般走了进来,黑红的皮肤上都是风霜的痕迹,却也别具男子的阳刚。他伸出双手就要给凤怀音一个抱抱,被凤怀音一把挡住:“沉叔叔,音儿都已经8岁了,再过几年就成年了呢,抱不得了。”
赵沉面露尴尬,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摸了摸鼻子说:“是沉叔叔失礼了。”
凤怀音见他这样,反倒有些过意不去,干脆主动上去抱住他的腰说:“那就只给你一个小一点的拥抱吧。”
赵沉又笑容满面了,他侧过身来,露出身后的四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孩说:“这些是从王府带过来给音儿的。来认识一下,这两个是你的贴身婢女,今后会跟着你一辈子的。”
凤怀音望过去,只见两个小姑娘还有几分姿色,个头差不多高,都穿着粉色宫裙,扎两个丸子髻,眉眼含笑,微微施礼,左边细长眼睛的姑娘说:“郡主,奴婢新竹。”右边圆脸的姑娘说:“郡主,奴婢新兰。”
凤怀音靠着赵沉的腰点点头说:“以后跟着我就一条规矩,不许自称奴婢,说话用‘我’就行,进宫时除外。”新竹和新兰对视一眼,眼中笑意更深了。
赵沉又指向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是男孩子,单眼皮,眼睛狭长,目光冷冽,直挺而狭窄的鼻梁上还泛着光,薄唇抿着,有一种别样的帅气。他旁边的女子和他长得很像,也是狭长的单眼皮,高挺的鼻梁,英气十足。
赵沉说:“这俩孩子不爱说话,是你的暗卫,今后会保护你的安全,这个男孩子叫索微,这个女孩子叫素微,你需要时喊他们的名字即可。”
凤怀音“嗯”了一声,问道:“那他们可以跟我一起向我师父学习剑法吗?”
云初晚知道君无意的脾气,说道:“你师父可不见得愿意,不过你可以学了亲自教他们。”
凤怀音赞道:“还是晚姨聪明。”
索微和素微内心都是一动,天下第一剑客的剑术,习武者不心动实在不可能,但两人都只是抬了抬眸便隐去了那份激动,情绪管理可谓一流。
赵沉这时又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三封信给了凤怀音:“你父王、母妃和延儿的信,知道你肯定迫不及待了,快去找个地方看信吧!”
凤怀音有些奇怪,根据原主的记忆,之前收信都是一封的,今天怎么三个人一人一封信呢?她冲赵沉笑了笑说:“沉叔叔真是善解人意。”拿着信便跑到云浮殿的偏殿去看了起来,云初晚无奈笑笑,开始安顿王府来的众人。
凤怀音首先拆开了弟弟凤怀延的信,毕竟之前的信中并没有他的只言片语,这可算是自己和这个小弟弟的第一次“心灵沟通”。
书墨味铺面而来,稚嫩但工整的字迹呈现在眼前:
阿姊:
展信佳。
听说你想习武,我问了太子哥哥,他说女子习武会变丑,我告诉他,才不会呢,我阿姊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可他不信,阿姊,你什么时候回容歌城,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倾国倾城。对了,你还记得去年我过去时你送给我的香袋吗?我把那个挂在我床头,每夜伴我进入梦乡。可是前两天,嬷嬷整理床铺的时候把它弄破了。我好生气呀!冲嬷嬷发了好大的火,可是父王对我说,嬷嬷并不是故意的,我不应该乱发脾气,更不应该把生气表现在脸上,还让每一个人都知道,除非我是故意要让别人知道我很生气。我不明白,生气就是生气,为什么要装作不生气呢?父王还说,我是世子,要努力强大起来,以后才可以保护你。所以我跟嬷嬷道歉了,父王说这样我才是一个强者。阿姊,如果你习武辛苦,就不要练了,我会保护你的。
你的弟弟:延儿
凤怀音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湿了眼角,她想到了前世的家人,眼泪终于一滴滴落在地上。
在现代她就有一个弟弟,但那孩子小时候实在过于顽皮,总是气得她想查一查杀死亲弟弟坐几年牢。后来弟弟渐渐长大,也渐渐懂事起来,可她上了大学,摆脱了偏爱弟弟又总强迫她做这做那的父母后,基本上没有怎么回过家。现在想想,当时总是把父母给她的伤害无限放大,其实也给他们带去了无尽的伤害和遗憾吧。
她甩甩脑袋,把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这是在一线城市生活久了的习惯,情绪是很影响工作的,必须学会立刻控制它。
她拆开了第二封父王写来的信。
音儿: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习武,我还是决定给你找个师父,这样才能事半功倍。为什么找剑术师父呢?因为你母妃说女孩子学武会身材魁梧,失了女子的柔美姿态。我想了想,剑术是巧劲,依赖的是速度而非力量,看那君无意也是身材挺拔削瘦,没有魁梧之感,想来是可以放心练的。
这次为父单独给你写信,还有一事想提醒你,皇兄说大应和景盛同时派来使臣,有意与你订下婚约,景盛只有一个皇子,如今12岁,尚未谈婚论嫁。大应使臣则称由于大应皇子众多,让你跟随使臣前往大应,从众皇子中择夫,威帝已经下令所有适龄皇子都暂空正妃之位。两国出奇的举动,据我朝钦天监所言,与那蓝彗星有关。
你皇叔有意让你去大应探探他们的根底,可我自然不肯让你这么小便前往顺京城那狼窝虎穴之中,故称你病未全好,仍需在云浮谷呆上五年。但大应使臣态度强硬,表示适龄皇子也会空五年正妃之位,包括太子南宫叙,等你五年之后前往顺京。此举看似给你无上尊荣厚爱,却无形中给你树了一大堆仇家,所以从今日起,万事务必小心,我派给你的暗卫,不可离身太远,切记切记。
父王
凤怀音皱起了眉头,这是闹哪样?她才八岁呢!八岁搁21世纪,才上1年级呀!而且不求娶公主求娶郡主,真是太反常了。更诡异的是这父王还真就跟她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商讨这种事情,真是……毫无童年。
凤怀音想了想之前的记忆,似乎原主四五岁时就颇为懂事,不仅极为聪明,还沉稳乖巧,经常在书信中与父母打听容歌城的大事,怪不得现在她这样早熟,都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样。
然后她打开了最后一封信。晚姨温婉贤淑,可她母妃却与晚姨截然相反,小时候就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后来长大了性格依然不甚拘束,只是人前演技一流,世人还当她多么端庄静雅。然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脾气火爆,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音儿:
我听说你想学武?你是怎么想的,云浮谷的饭给你吃撑了?告诉你我小时候也想习武,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一天练习到一半我就放弃了,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嘛!虽然不知道毅力这东西能不能遗传,但我觉得你肯定坚持不下来。趁还没把骨头练粗,赶紧放弃。
前两天我见到了怀述太子,他问起你的近况,我说你刚解完毒,他说如果可以他想趁去南方各郡视察时看看你,我就直接应允了,估摸着这个月月底他就能到云浮谷吧,到时你可要礼貌一些,毕竟是未来的东宁皇帝,不可失礼。
音儿琴艺练得如何了?我听你晚姨说你悟性颇高,曲子练几遍即可熟练,我很是期待能听到你弹呢。毕竟是我云初染的女儿,总得继承我那么一样天分吧!
上次我与皇后娘娘去巢湖游玩,遇到刺客,还好我眼疾手快拉了皇后一把,救了她一命。因此事,陛下赏了我一把琴,名为音骨,那琴声让人闻之忘忧。恰好你名字也有一个音字,我便将它赠与你,让赵沉一并带去了。
好好练琴,两月后我会检查。
母妃
凤怀音笑了起来,她母妃酷爱音律,一手琴艺出神入化,弹琴时神情专注,姿容沉静,状如谪仙。
可能她的名字也就是这么来的吧。
凤怀音提笔写了给三人的回信,装入信封,招手叫门口的侍女新竹交给赵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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