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人心叵測
第32章 人心叵測
謝羿要動筆了。
他之前思緒繁雜,氣息紊亂,此刻卻已舒展眉頭,手也不在顫抖。
千鈞筆壓心,讓人心弦緊繃,如臨大敵,才會讓人心力飛快消耗。
尋常人初次握筆,體會到這種感覺,難免心中抵觸,一抵觸就和筆意較上勁了,會覺得筆比越來越重,難以握持。
謝羿卻適應的很快,他是儺師,也是劍客,常年與妖魔廝殺,在危險邊緣遊走,他的心早已被鍛煉得堅如鐵石。
這種心弦緊繃的感覺,對別人而言是壓抑,對他而言卻是家常便飯。
徐言也看出了這一點,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對謝羿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謝羿深吸一口氣,手中千鈞筆慢慢落下,筆尖和紙接觸的瞬間,靈光乍現,一劃而過,留下一道細而直的墨痕。
他落筆緩慢,寫字時卻乾脆利落,落筆提筆,彷彿只在瞬間完成。
徐言在旁邊看著,雙眼微眯,渾身汗毛乍起,後背已滲出了冷汗。
剛才這一劃,他全程看在眼裡,只覺謝羿不是在寫字,而是在拔劍。
那筆尖靈光劃過,他彷彿看到了一柄寶劍出鞘,寒光劃過,劍吟乍起,在紙上留下一道細長的劍痕。
他站在謝羿的右側,那一劃自左往右,如一柄劍朝他刺來,他的感覺更加清晰,所以才如此緊張。
此刻他再看紙上筆跡,只覺這一橫細長如絲,又透出一種鋒利的味道。
徐言作為青山書院的傳人,他的眼力和見識自然不差,一眼就認出這是鐵線篆才有的字意。
他看著謝羿手中的千鈞筆,心中有些恍惚,暗道:「此人第一次握筆,就寫成了字,寫的還是傳說中的鐵線篆,當真是厲害。」
第一次用千鈞筆的人,能適應壓心的玄妙,將心中要寫的字順利表達出來,寫在紙上,已是非常難得。
若寫的還是特殊的靈篆,那就更不一般了。
這不光需要強大的心力,還要對那靈篆有非常高深的理解才可以。
附近觀望的人發現了徐言的異樣,他們只見謝羿拿筆在紙上一劃,徐言就渾身緊繃。
心中頓生好奇,想知道紙上究竟寫了什麼,竟然徐言那麼緊張。
謝羿拿著筆,筆尖靈光淡去,他忽然感覺腦袋發暈,身形一晃,竟是差點站不穩了。
徐言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順手接過了千鈞筆,讓他長長鬆了口氣。
千鈞筆極耗心力,他握筆時心弦緊繃,渾身氣息被壓抑,心頭彷彿壓著一座山。
此刻寫出一個字,心力傾注紙上,心弦一松,頓時生出一股強烈的疲憊感,就彷彿剛經歷一場生死對決一樣。
他心念堅韌,若是隨便寫個字,倒不至於如此,寫的是鐵線篆,對心力消耗更大,所以才會這麼疲憊。
「初次用筆就寫這種篆字,還是有些勉強,差點出醜,叫兄台見笑了。」謝羿笑道。
徐言搖頭道,「無妨,心有所想,便付諸行動,這才是劍客所為,我只會佩服你,哪裡會取笑。」
他是書生,經常寫字畫畫,知道人一握筆寫字,必然是寫自己最拿手的字。
這是人拿筆生出的第一個念頭,與自身心境相合,寫出字來,念頭通達,反而能寫得更好。
謝羿的確是這麼想的,他拿到筆第一個念頭就是寫鐵線篆,就真的寫成了。
現在想來,若是猶猶豫豫,再去寫別的字,還真不一定能成。
徐言將筆放在筆匣中,正在看桌上的字,越看越喜歡,他生平沒別的愛好,就喜歡收藏各類書法。
鐵線篆他以前只在天絕客手札上看過,這一次親眼見到書寫的過程,又是用他祖傳的千鈞筆寫的,這張紙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他朝著謝羿拱手道:「燕道友,你這字寫得很好,能不能送我,我帶回去收藏。」
附近的人都知道徐言心高氣傲,對集主都是愛答不理的,現在竟要把那張紙拿回去收藏,更加好奇了,開始議論起來。
謝羿聽到了周圍的聲音,他笑了笑,拱手道:「兄台能看上我的字,是我的榮幸。」 徐言聽他答應,面色一喜,立刻拱手道:「多謝,道友稍待,我先收拾東西,收拾完我們就去集主那裡交易。」
「好。」謝羿知道紅葉集的規矩。
整個紅葉集的買賣,金額超過兩百枚靈錢,需要到集主的青山閣交易。
一來是大額交易涉及靈錢數目多,紅葉集提供了地方,需要抽成。
二來是做個見證,交易數目大,代表物品珍貴,需要集主確定雙方意願,然後寫字據,雙方簽字畫押。
之前有人在紅葉集花大價錢買了東西,過了一段時間發現有問題,來紅葉集找不到賣家,便去找集主扯皮,因為是在他的地盤買的貨。
這種事多了,集主也煩了,便定下了這個規矩,簽了字據之後,有問題自己負責。
附近的人聽到二人要去青山閣交易,頓時吃了一驚,那支筆至少價值兩百靈錢,那寫的字定然很不一般,討論聲更大了。
謝羿聽到人群中的話,卻是微微皺眉。
徐言將硯台蓋好收入書箱,又拿出一個木匣,正要裝那頁紙。
圍觀的人中,忽有一矮個子中年人高聲道:「徐公子稍等,剛才這位寫的是什麼字啊?能不能讓我看看?」
徐言拿著木匣,看到那矮個子渾身灰塵,手上還沾著泥,微微皺眉道:「就是個『一』字,沒什麼好看的。」
他倒不是小氣,而是這頁紙他要帶回去收藏,若是給此人看了,旁人定也要看,大家摸來摸去,就將這紙弄髒了。
他在紅葉集擺攤三天,知道這些人最喜歡起鬨,而且還不愛乾淨。
矮個子被他一說,頓覺被駁了面子,面色一紅,沒有在說話,旁人卻是有話要說。
徐言每天擺著凳子桌子,在那裡看書,對誰都愛答不理的,周圍的人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現在見他賣出這樣的寶貝,都很眼紅,此刻聽到徐言拒絕,立刻有人幫腔。
「喲,徐公子好生小氣啊,咱們一起在這裡擺攤,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看一眼那張紙都不行啊。」
「胡說,徐公子三天不開張,一開張就是這麼大的買賣,怎麼可能是小氣人呢?徐公子,我要是你,就把那紙甩到這胖子臉上,讓他直接閉嘴。」
「呵呵,伱們都別說了,徐公子是讀書人,愛乾淨,他是嫌我們手臟,怕我們弄髒了他的藏品。」
徐言聽到這些人說話陰陽怪氣的,偏偏說到他心中所想,他又不好承認。
他拿著木匣站在那裡,氣得發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他卻不知道,人群中說話的人很多都沒看他,也不是盯著那張紙,而是盯著那筆匣。
謝羿卻知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要錢不要命的人,哪裡都有。
周圍的人見徐言不吭聲,說得更起勁了,話語間帶著煽動之意。
「他嫌我們的手臟,哈哈,我們的手一點都不臟啊,來,我們走近點,讓徐公子看看我們的手臟不臟。」
「我昨天剛洗過的手,怎麼可能臟呢?走,一起讓徐公子看看清楚。」
周圍的人知道集主三天前來找過徐言,關係不一般,但是那次集主拂袖而去,之後再沒出現,想來是鬧了矛盾。
而且他們人多勢眾,也不怕集主來,到時候亂作一團,集主還能把人全殺了不成。
說話間,很多人漸漸圍了上來。
青山閣三樓,少女看著這一幕,面色焦急,帶著哭腔,說道:「爹,你快去幫幫徐大哥啊,你再不去,他就真出事了。」
中年儒生嘆了口氣,他知道那些人想做什麼,正要施法前去阻止。
倉啷一聲,壁畫上忽然響起一聲劍吟,一道劍光閃過,只聽一個粗狂的聲音說道:「你們要看,好,老子讓你們看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