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讓他覺得熟悉
這毛病在程軍住進來後,漸漸頻繁起來,起先是半月一次,然後是一星期一次,到了後來,每天都會痛上那麽幾次!
他和蘇穎的感情生活進入一個貧乏期,兩人時常都相顧無言。
蘇穎是職業作家,腦子裏存了太多的童話情節,而他是務實的人,關注的是口袋裏賺進了多少錢。
磨擦不可避免地產生,程軍借住進來後,矛盾開始白熱化…
禮拜六是蘇穎26歲的生日,半個月前她就有意無意地跟邱洋暗示,希望有個難忘的生日,也就從那時起她每天開始撕著日曆期待他安排的驚喜。
生日前一天,邱洋讓秘書在星期五西餐廳訂了位,蘇穎花了一整天的時間逛街買衣服,第二天邱洋下班時給她打了個電話。
“我先去餐廳,你坐程軍的車過來吧。”
蘇穎的心登時涼了半截,她和男朋友過生日,喊程軍幹什麽?!
幸好程軍載她到了餐廳門口之際看出了她的不高興,也不願做個討人嫌的角色,於是找個借口識趣離開了。
電燈泡是滅了,但一餐飯吃下來,蘇穎沒見著驚喜,平常的餐點,甚至不是情人餐,沒有燭光,鮮花;抖開餐巾沒有項鏈,湯菜和點心裏沒有吃出戒指,服務員也沒來告訴他們中獎了,獎品是車鑰匙之類的。
到買單時,她仍舊安慰自己,生日還沒過,也許他是想把驚喜安排在飯後呢!
所以當邱洋問她吃完飯後想幹什麽時,她回答,“你決定吧。”
邱洋的決定是回家!
因為程軍事先已經買了蛋糕。
隻因蘇穎曾告訴他,在南城區有家西點鋪,烘焙出的蛋糕不但美味,也很有創意,最具創意的是用大小形狀一樣的玫瑰花瓣製成的愛心蛋糕。
他當時隻是聽聽就算了,若蘇穎不再提起,龐大的工作量自然會造成他的遺忘。
所以蛋糕是程軍買的,隻是一個價格比較昂貴,但毫無新意的忌廉蛋糕。
蘇穎的心冷了又冷,她勉強得笑著吹了蠟燭!
十一點半時,邱洋洗完澡出來,遞了張金卡給她,“這張卡的額度是20萬,你想要什麽就買什麽吧。”
她如墜冰窖,顫抖著接過那張金光閃閃的薄卡,一整晚的失望累積到臨界點,兩手用力一掰,那張卡被腰斬,屍身擲到邱洋身上,她大吼,“邱洋,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吼完後,她抹著淚跑出公寓。
小說裏的女主角跟情人吵架後要麽去他們初遇或值得紀念的地方,要麽就是家附近的公園或者樓頂的天台。
而蘇穎和邱洋初遇的地方卻是在她表哥家裏,這當然是不能去的,至於值得紀念的地方…
很多地方都值得紀念,邱洋不可能每處都去找,誰能保證他遺漏了哪處?
剩下的就是天台和公園,於是她去了天台!
秋日的深夜,風帶著些蕭瑟的涼意,略有些才華的會在此時多愁善感,她抱膝蜷在角落裏,眼淚已經風幹了,她哀悼這個黑暗的生日,誓決不原諒他,她預備了滿肚子的經典語句,用以口誅那個不重視她的人。
夜涼如水,深夜的天台是不能久待的,風越來越急,淩晨溫度驟降,她望著上天台的進口處,空空如也,一直一直沒人來過。
心和身體一起寒,她仍是倔強得支撐著,雙臂抱得更緊,模樣可憐兮兮…
蘇穎的思緒仍是沒有停頓,她懷疑邱洋是否真的能找到她?
於是她開始後悔沒有帶手機,她開始想著如果就這樣一直坐到明天早上的話,她肯定會凍得感冒高燒然後暈倒,再接著有人上天台發現了她,把她去醫院,最後再通知邱洋。
她幻想著他到醫院後看到她生病了,痛心的樣子!
她忘了這是生活,不是她的小說,小說裏可以讓女主角得了絕症又活過來,但在現實生活中,病痛絕對是一件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災難。
到了下半夜她冷得受不了,猶豫了半小時,她終於下樓回到了公寓。
生活是最嚴苛的老師,蘇穎在26歲生日成長了,不管她以後能否和邱洋在一起,她都明白了,吵架後別妄想有人能找到躲起來的你!
在這個世界上,若自己都要逃避,沒人會花功夫去尋你!
若自己都要折磨自己,也沒有人會憐惜你!
回到公寓,邱洋陰沉著臉坐在客廳沙上,蘇穎剛進門,就聽到他淡淡的諷刺,“你跑哪兒去了?你不知道大半夜跑出去很危險嗎?怎麽知道回來了?”
他不是沒去找去她,相反的,他拖著疲累的身軀,和程軍各開一輛車在市區裏到處轉悠,她的親戚朋友家能打聽的都打聽了,他當然不會想到她會那麽戲劇地躲在天台上,從不看肥皂劇的他實在沒有那麽豐富的想像力,一板一眼才是他的生活作風!
蘇穎見他的一臉冷漠,語氣裏除了責備沒有絲毫的關心,天台上受的罪和委曲無處泄,凝噎了半天,竟哭不出來。
在她的邏輯裏,這時邱洋應該是抱著她,拚命道歉才對。
她原本還準備了一大堆不原諒邱洋的套辭,但這時全被塞回肚子裏,蹦出嗓子眼兒的隻有一句話,“我回來拿我的東西!”
聞言,他霍得站起身,“蘇穎!鬧了一夜,還沒鬧夠嗎?難道你不知道B市晚上的治安差?那麽晚了還跑出去,我找了你一個晚上!可你倒好,折騰了我一夜就是為了回來拿東西?”
不是不擔心,不是不著急,不是不害怕,他找遍了大街小巷,找不到她時,他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她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遇到什麽壞人了?
疲乏,擔憂,焦慮百般折磨,得到的卻隻是她的一句‘回來拿東西’,無怪乎他火大!
蘇穎在天台上自我想像了一夜,此時對邱洋再無奢望,隻是冷冷地看著他,“放心,以後我都不會折騰你了,我拿了東西就走!”
說完她逕自走到臥室,打開衣櫃皮箱收拾衣物。
邱洋跟著進去,把她的皮箱收起來,蠻橫地踢到一邊,關門反手落鎖,拽她到床上。
實在沒精力再吵下去,他伏低做小,好言道,“寶貝別鬧了,我真的很累,明天還有很多工作,早點睡覺吧。”
蘇穎習慣了夜晚寫稿,正在氣頭上的她哪可能睡覺,掙紮了許久都脫不開他的鉗製,隻能咬著下唇,火大得瞪著他。
或許說要搬走隻是氣話,她的掙紮也隻是意思一下,她希望的是,邱洋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你說你為什麽無緣無故的生氣?”邱洋見她態度有些軟化,閉著眼睛問。
蘇穎當然不會說是因為自己幻想了很多博人驚喜的手段,而邱洋卻都沒做到,於是淡淡回了句,“我以為你會送我件禮物,而且還是你親自買來的!”
“那張卡就是我親自去辦的,我問了你很多次想要什麽,你都不說,我隻好去辦張卡,你需要什麽就買什麽,不是很方便嗎?”他的思維模式能夠考慮到這一步已是不易,當初辦卡的時候他還在想她一定會覺得很開心!
若是顧笙歌,送她一張卡,她肯定是開心得收下,然後去置辦一堆兩人都需要的東西!
以前顧笙歌每次過生日,他問她要什麽,她的回答總是兩個人都需要的生活用品,雖然很現實,也沒有浪漫可言,但很省心。
女人啊,果然是有差異的!
他怎知當初讓顧笙歌開心的方法用到蘇穎身上時,卻換來了她的勃然大怒?
他的手再次習慣性得撫上陣陣抽痛的胸口,隻感到一陣悲涼…
蘇穎聽他這樣一說,也明白了他不是沒花心思,要怪就隻能怪他是那種天生就不懂浪漫的人,想到這她的氣消了大半,決定赦免他,“算了算了,記得聖誕節補償回來就行。”
邱洋應了聲好,“早點睡吧,我明天還有個重要的會議。”
一場風波過去,但兩人的差異在風波中凸顯無遺,邱洋在貧窮中長大,成年後學到的知識是如何賺錢,如何賺更多的錢,與蘇穎這種從小衣食無憂的女孩觀念截然不同。
而後蘇穎開始盼望聖誕節的浪漫,而邱洋則想著明天的會議,因為下個月初他們老總要來B市這裏視察公司運作的情況。
此後兩人的大小風波不斷,程軍夾在中間為難,月底找到工作後立刻搬出了邱洋的公寓,他多次嚐試約顧笙歌,都被各種借口推拒掉。
工作的不順心,新環境的不適應,再加上顧笙歌的逃避,讓程軍漸漸心灰意冷。
各人都過著各人的生活,直到顧笙歌的大學舍友張曼回國結婚,一石激起千層浪…
再次見到張曼,顧笙歌突然有種曆盡滄桑的淒涼,想來自己也覺得好笑,和邱洋重逢時是嚇了一跳,隻擔心他是要報複她的,而張曼卻讓她憶起了自己經曆的許多悲歡離合,好似那幾年的事情是一夜間生的,她憂愁得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張曼此刻就站在她麵前,她的大學同學兼舍友,顧笙歌像親人一樣得擁抱她,含著熱淚,“張曼,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我以為我們都見不到了,沒想到你還會來找我!”
她也知道自己的激動可能是一廂情願,畢竟都分開將近4年了,但再見到她,她有種受虐的媳婦見到了娘家人的親切,即使不能為她做主,也能聽她哭訴一番,她覺得張曼是該懂她的。
張曼也回抱她,“笙歌,我們先坐下,我想跟你多聊聊!”
顧笙歌說好,拉著她的手坐到沙上,到廚房泡了杯茶,激動的心情這才平複了些,她看著妝扮時尚的張曼,讚歎,“你變化可真大,即便瘦了許多,但真的很漂亮!”
張曼笑笑然後打開手袋拿出煙和打火機,“熬夜加每日一包煙,想不瘦也難!”
她把煙盒往顧笙歌麵前送了送,問她抽不抽。
顧笙歌搖搖頭,把煙灰缸推到張曼跟前,皺了皺眉,“每天一包,你該少抽點兒,香煙很傷身的,什麽時候抽上的?”
張曼指尖夾著煙,斜著送到嘴角,優雅了吐了口煙道,“快兩年了吧,剛開始是因為加班,抽兩隻消磨消磨時間,後來就上癮了,也可能是因為寂寞,真忙不過來的時候我也不惦記這玩意兒!”
顧笙歌驚訝於她的變化,上大學時雖然張曼來自農村,可兩人並沒有因為家庭條件的懸殊而疏遠,反而相處的很融洽,那時候她很膽小,也不太愛說話,幾年後如果不是張曼報出自己的名字,她還真認不出來!
“對了,你是怎麽找到我的?”這年頭女人抽煙正常,顧笙歌也不再勸她。
張曼傾身彈掉了腿上的煙灰,說出顧笙歌意料之外的答案,“是邱洋告訴我的,我想看看你驚訝的樣子,就沒事先打電話通知你。”
顧笙歌沒想到她和邱洋竟然還在聯係,不等她開口問,她便解釋道,“我也是回國後才找到他,我家那位跟他是同一個公司的,不過低了兩個級別!”
顧笙歌想想也是,JM是大公司,每個區域都有分公司,沒準裏麵還能找出好多同學,隻是互相不認識罷了。
“笙歌!”張曼叫她一聲,臉色有些不自然,“我想了很久才來找你,有些事我該告訴你了,這麽多年,我一方麵是愧對你,另一方麵是我也找不到你,現在好了,我找到邱洋,也找到了你,以前的一些事情我該告訴你才行,你當年太冤枉了,知道嗎?”
顧笙歌一頭霧水地聽她說了一大堆,弄不懂她什麽意思,張口要問,張曼又道,“邱洋現在事業有成,如果當初你們沒分手,現在的你一定很幸福!”
她環顧了一圈裝修豪華的別墅,“雖然這裏也很不錯,但我知道你不想在這裏,說到底,我當時錯了!”
“你在說什麽?”顧笙歌徹底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張曼煩躁地吸了口煙,神情不那麽急切了,“一時也說不清楚,我先帶你去個地方。”
語畢,她站起身拉起顧笙歌往外走。
“張曼,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著急啊?”她懵裏懵憧地跟著站起來。
“你跟她去一趟吧。”陸北辰正在這時走了進來,視線掃過張曼停在顧笙歌身上。
“她應該是帶你去看許依依。”
“嗯?你…你怎麽認識張曼的?”顧笙歌怔住,為何連他也說些讓人不明白的話?
陸北辰沒回答,隻看向張曼,“你帶她去吧,我的司機在外麵等著你們。”
待張曼拉著顧笙歌走到門口,他轉身,眼神複雜地看著她的背影,“顧笙歌!”
他頓了頓,雙唇微抿,“別忘了我們還有契約協議,去了之後記得要重新回到這裏。”
顧笙歌茫然得點頭走了,他怔怔站著,如同直插在曠野中的清臒樹幹,枝椏葉子全無,光禿禿地那般孤寂冷傲。
半晌他的耳朵動了動,車子駛出院外,他回身四顧這間客廳,仍是一如從前的冷色調,又好似哪裏不同了。
具體哪裏不同,他說不出來,不管如何——
你眼下還是要和我繼續生活下去的!
等靜姝醒來,我再還你自由!
陸北辰又看了一眼敞開的大門,而後伸手按了電梯扭,今天他突然不想工作了,他決定等她回來!
張曼帶著顧笙歌到了B市的安置區,彎彎曲曲的羊腸巷裏滿地垃圾,汙水橫流,壓爛的西紅柿淌著紅汁,粘了一地,她猶如跋山涉水般的行走艱難,兩旁看去,一樓的住戶大都敞開了門,屋裏燈光昏暗,錯落著幾張鐵製的上下鋪,門口擺了攤子賣些劣製的洗水和沐浴露,少有人看顧生意,都光著膀子聚在一起打牌。
走進裏巷,張曼在第三棟拐進了樓梯間,水泥樓梯像被鐵錘砸過,每一級不是坑就是洞,扶手生了斑斑鐵鏽,階梯上落了一層鏽渣子,上了三樓,是條長長的走廊,張曼走到其中的一間房前,鋁製的門虛掩著,上麵很多黑汙的手印腳印,她用紙巾隔著手推門,一股腐爛的味道嗆入鼻息,顧笙歌咳了幾聲,跟著進屋。
方方正正的一間房,陰黑得像牢監,牆壁高處開了個小窗,透進一道幽藍的光線,飛舞的蚊蟲似鍍了層銀,張曼摸到開關,天花板上吊著的燈泡亮了,顧笙歌驚駭地張開嘴,此刻床上蜷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枕頭和被子髒得看不出顏色,大塊大塊的汙跡水印糊了被麵和枕套。
“她是?”顧笙歌不敢置信。
“她就是許依依!”張曼用腳掃開一堆垃圾,拿紙巾墊在塑膠凳上,拉著她在一旁坐下。
“看樣子她這會應該睡死了,我們等她醒吧。”
“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她家人呢?”顧笙歌看了看床上骷髏般的許依依,這副髒樣,跟她記憶中的許依依差異太大了!
張曼鄙夷地‘嗤’了一聲,“你還當真認為她父母是高幹?實話告訴你,她爸在她上初中的時候就被判了無期徒刑,這會還在牢裏關著呢!她媽是個檔次很低的小姐,這些是我們畢業後沒多久後我才知道的。”她見顧笙歌很吃驚,又有些恨憐道,“她因為吸毒才搞成這樣的,不過,這也算是報應吧!”
“報應?!”顧笙歌隱隱猜出什麽,但也沒問,等著張曼告訴她。
“你當初不是說你父親公司資金上出現了問題但是又不想讓邱洋知道嗎?而那次許依依騙你去了KTV包廂,然後以十萬的價格把你賣給了一個黑道小頭目!如果當初不是陸總及時出手把喝醉的你帶離‘天上人間’,後果不堪設想!”張曼又恨恨地瞪著床鋪。
“我聽陸總的助理金澤說,一開始陸總表示不管這件事的,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拿出幾倍的錢付給那個頭目,之後他就約了你,並且跟你簽下了婚後協議,從此你就成了名義上的陸夫人。”
顧笙歌隻呆呆地看著床上的髒女人,思緒一片混亂…
原來…
原來當年是他出麵救了她,但她卻渾然不知!
要知道許依依可是她和張曼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她怎麽能對她做出那樣的事?
而自己居然從頭至尾都被蒙在鼓裏!
張曼手搭在她顫抖的肩上,“你還記不記得當初那個包廂裏有個叫江總的老頭?那時許依依說他是她父親的朋友,其實江老頭是她在外麵的姘頭!”
顧笙歌低頭回憶,片刻想起一個快要謝頂、還打了她一個耳光的胖子,油光滿麵,渾濁的眼珠子總是不懷好意,也是因為那個人,她和陸北辰有了第一次的見麵!
而她當初之所以會去那家夜總會,是因為許依依說她的父親把十萬塊錢放在了江老頭那裏,讓她自己直接去拿…
誰能料想得到其實她是跳入了許依依事先設計好的圈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