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送了她一份禮物
被這樣警告,他也沒好再多話,用方言跟那個男人道,“對不起,有人掉到山崖下去了,這位小姐說,誰給她帶路給十萬,如果找到了人就給二十萬,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人手的?”
男人思索片刻,怕是騙人的,也不作答,簡輕歡又指指停在村口的車,警察會意,又道,“你放心,絕不騙人,你看看那車就知道,多少錢小姐都出得起,您隻管叫人來!”
男人看看車,又看看簡輕歡,點點頭,“好,我去找找人,給不給錢沒啥,忙還是幫幫!”
過了十多分鍾,原本寂靜的村子沸騰起來,家家戶戶燈火亮起,壯丁,婦女,老人小孩兒打著手電筒,全奔到村口看熱鬧,願意去幫忙找人的有十來個,簡輕歡點了個壯實的婦女給她帶路,又塞了幾個壯男在自己車裏,剩下的人就擠了兩輛三輪兒車跟在後麵。
原來下崖的路不在崖邊,而是從一條分岔的石子路下坎,穿過大片的林子,就可以到霍晨希墜落的地方。
人多林子裏就變得熱鬧起來,手電筒昏黃的光束交織,樹幹上爬滿了荊棘,男人用柴刀劈了給後麵的人開路,不時驚起樹上憩息的烏鴉,翅膀一展停在墳頭上,“呱呱”叫得陰森。
簡輕歡暗暗慶幸,還好沒衝動,這荒山野嶺的,單憑她一個人,還沒找到晨希就先被嚇死了!
進了林子深處,她不記得上坡上坎多少次,終於到了平坦的地方,那個每次在她摔倒前都會扶住她的婦女用方言說,“這裏是半崖,留一部分人在這裏找,再分一些人去上麵!”
警察立刻跟簡輕歡的翻譯,她點點頭。
菜鳥警察忙集合了人,分工完畢後,便領著三個壯男和簡輕歡一起往上攀爬。
直到這時,簡輕歡才真正知道警察的好心和無奈,這麽大的林子,別說一個人,就算是現在多了這麽些人,怕是也難找到。
跟在霍晨希身邊這幾年,她也算嬌生慣養,而現在皮靴上攢了厚厚的黃泥巴,高跟鞋被填成了平跟兒,抓樹幹的手也積了層黑木屑,往身上臉上一抹,花花白白的,頭被樹枝刮得散亂,糟糟蓬蓬的,燈光一照,汙頭垢麵,不堪入目,時而還扯開嗓子大喊幾聲,“霍晨希!霍晨希你在哪兒!晨希!”
菜鳥警察十分不厚道得拿她下崖前美麗優雅的樣子和現在對比,得出了一個結論——
女人的美麗果然不是天生的!
一個多小時過去,簡輕歡的體力嚴重透支,手腳並用幾近匍匐狀,婦女折了根樹枝遞給她,指著她的腳說道,“把泥剔一剔,不然鞋越來越重的!”
她感激得接過來,找了顆石頭坐下,抬起幾公斤重的腿,沮喪得撬鞋上的厚泥巴。
倏然,林子裏傳來一聲叫喊。
她猛得抬頭,不遠處的幾道光束交錯閃過,沒錯,應該是他們在揮手。
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木木的站著,又聽見那頭喊了一聲,“嘿!嘿!嘿!找到了,找到了!”
“聽見沒,他們說找到了!”警察也按捺不住興奮,蹦得老高。
一回頭,石頭上的人早沒影兒了,眼光四處搜尋,才見那個單薄得身影已經沒頭沒腦跌跌撞撞得往光線那頭衝了過去。
簡輕歡抹掉一波又一波模糊視線的眼淚,顧不得腳下的坑和石頭,在樹叢中連跑帶摔,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越是急,似乎就越到不了,都跑這麽遠了,那幾道朦朧的光霧,怎麽也沒近點兒!
仿佛是把一生的力氣都用盡了,才置身在那幾道光之中,而她尋了好久的人此刻正奄奄一息得半靠在一塊石頭上,頭垂得死低。
那一刻她突然沒了往前走的勇氣,雙腳定在那裏,仿若全身的力氣都在霎時間被抽空了,隻有手指頭不停得顫抖著。
霍晨希…
他要不要緊?
是死是活?
“這位小姐不用害怕,他沒啥大事!”那個神出鬼沒的警察不知何時已蹲在霍晨希身邊,像檢查屍體般的把他的頭掰來掰去。
一句話驚回了她的魂,緊接著怒火中燒,她幾步衝上前把警察推開,嗬斥,“你離他遠點!”
她以手輕拭著霍晨希臉上和額頭擦傷的汙垢,又拉了拉他的手,跟往常一樣結實,還好…還好沒斷掉,接著她又衝趕開他的警察喊,“快檢查下他的腿!”
“開什麽玩笑,我又不是x光機!”被折騰了一晚的警察也開始沒好聲氣了,但因為找到了人,心裏還是高興的,忙走上前,挪了挪霍晨希的腿,得出結論,“我看不出來!”
簡輕歡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衝懷裏的人喚道,“霍晨希!晨希!晨希!聽得到我叫你嗎?”
“他都昏過去了,怎麽聽得到?”菜鳥警察十分客觀得分析著,突然他睜大眼睛,稀罕得看著‘昏過去’的人眼睛張開了一張縫。
“輕…歡…”霍晨希似夢非夢地望著眼前的人,光線刺得他又閉上了眼睛。
“我…我隻是…虛弱,快送我…去醫院!”
“晨希,霍晨希你一定要撐住啊!”她連叫了幾聲再沒回應,估摸著他能說兩句話已是費盡了力氣。
這時幾個男人又圍上前,其中一個道,“我們幾個一起背他上去吧!”
簡輕歡點頭起身,兩個男人,一個扶一個背,菜鳥警察靠到她身邊,喜悅道,“找到就好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她望著走在前麵的身影,想輕鬆的喘口氣,卻現呼吸困難起來,眼前的景像亦越來越模糊,如墜雲霧裏,白茫茫的,隻有心落回了原處,還好找到他了,還好…
昏過去前,她還聽到菜鳥警察急急的叫喚,“喂,這位小姐你沒事,喂,喂…”
要知道,有時候菜鳥警察也能頂點事的!
“大人物,大人物!我的天!”醫院的病房門口,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飄來蕩去,嘴裏喃喃自語,過往的醫生病人通通無視——
“呦,小張,你到了啊?幹嘛不進來?”簡輕歡拉開病房的門衝他喊道,菜鳥警菜驀然止步,裂嘴一笑,嘿嘿兩聲,摸了摸頭進去了。
菜鳥警察自畢業後才被分到小鎮,上任還不到一年。
他怎麽也沒料到,自己一時的好心竟然救了市長千辛萬苦才拉來的投資商!
昨晚將兩人送到醫院後,女的倒是很快就醒了,男的也沒什麽大事兒,隻是腿傷到了,加上在夜間凍了幾個小時,冷昏了而已,休養一個禮拜應該就可以恢複。
原想著公事公辦,做完筆錄就該回去查案了,誰知一大早起來就接到同事的電話,語氣酸溜溜的,這才知道小鎮派出所在昨夜被市長,招商局長統統‘關照’過了,而他也要趕到醫院‘說明情況’。
這些在他飛黃騰達前不可能麵對麵的大人物,現在就站在自己麵前,雖然隻是對他微微頷,但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若受到這些人的關注,菜鳥警察就不再是菜鳥。
所以,他現在說的話對以後的仕途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可——
“其實昨晚是霍太太堅持要下崖救人,並想到找附近農戶幫忙,如果不是她堅持不懈的努力,後果不敢想像,而我…隻是做了一個警察該做的,不敢居功!”話說完,他不敢看幾個大人物僵硬的臉色,心裏歎息一聲,自己就是當菜鳥的命。
簡輕歡和霍晨希顯然沒想到他會放棄大好的機會,她偷偷眨了下眼睛,霍晨希會意,對市長笑道,“張警員很謙虛,我太太剛剛已經講了事情的經過,昨晚多虧了他的幫忙,而今天他也不居功自傲,N市有這樣的警員,相信是N市老百姓的福祉。”
聞言,市長登時鬆了口氣,隻要這次談的投資沒有泡湯就行,忙笑著開口做了個順水人情,“哪裏哪裏!霍總無礙已是萬幸,小張同誌也是值得嘉獎的!”
眾人也都禮貌客氣得笑起來,隻有小張還在為自己說了實話懊悔。
醫生進來檢查,眾人告辭,警員小張也跟著準備離開,被霍晨希叫住。
“輕歡,你幫我去樓下買份報紙。”他對簡輕歡說。
等她出了門後霍晨希也隨後支開了邱澤,房間內隻剩下他和小張兩人。
“張警官,說說她昨晚上的情況吧。”
於是小張把昨夜的經過說了一遍,而後又強調,“昨晚本來是要等搜救隊的,保守估計救您的時間要遲兩個多小時或者更久,但霍太太卻一分一秒都等不了,甚至不顧危險的自己下崖去找您,後來找到幫忙的農民後,本來我跟她都可以不用下崖的,可她還是跟著大夥進了林子,為了找您,她受了不少苦!”
小張說著抬起頭,這才正視那個在電視,雜誌上經常可以看到的男人,雖然臉色是病態的蒼白,卻絲毫不損他英武的氣勢,難怪那笨女人拚了命也要去救他!
“我沒想到大城市養尊處優的女孩子那麽能受罪,您看她的手就知道,被刺刮了好多傷痕,她都沒吭一聲,事實上她早就累得撐不住了,但還是堅持著,找到您後沒多久她便體力不支得暈了過去。”
聞言,霍晨希抿緊了唇,頭轉向窗外,陰沉灰澀的天空,沒有下雪。
半晌,他開口,“這就是你在市長麵前說實話的原因?”
小張摸摸鼻子,“對,我怕不說實話的話會良心不安!”
“你不需要良心不安,有人也不一定希望我知道實情。”他的語氣聽起來淡淡的,不易察覺其中隱含的一絲激動。
小張‘啊’了聲,以為他說的是市長,撓撓頭,“雖然這次的事情讓您失望,但市長也有他的難處,我雖是個小警察,可也常關注新聞,自從您答應來這裏投資後,很多外來公司也選擇了這裏,比如說您的供應商,也就近設了廠房,從而帶動了經濟展…”小張滔滔不絕得講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竟憂國憂民起來。
霍晨希笑了笑,插話,“我不會因為這點事就撤資的,上千人的工廠也不是說撤就能撤的,你不必要激動,好了…現在開始做筆錄吧,最好在我…我太太回來之前結束。”
他頓了頓,開始講述那晚的經過。
昨晚他拿了千斤頂轉身就見五個衣衫褸襤的漢子圍住了他,隨後一把尖刀抵在他腰間,其中一人上前來搜走了他身上的錢夾,由於離得很近,他聞到這些人身上有很重的煙薰味道,應該是長時間烤柴火留在衣服上的,以他對這個城市的了解,經濟不該落後到有人靠燒柴火取暖,再以他的觀察,這些人作案手段撚熟,極有可能是藏匿在附近山洞的在逃通輯犯!
既然是通輯犯,他又看到了這些人的樣子,即使交出財物也不可能放過他。
由於自己隻一個人,荒山野嶺的也逃不掉,案犯便放鬆了警惕,圍攏到一堆清點他錢夾裏的現金,拿刀抵著他腰的人也有些心動,頻頻瞄向那些紅紅的票子…
趁劫匪鬆懈時,他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側身砸向那人的眼睛。
然還剩下四個人,他根本寡不敵眾,何況這些窮凶極惡的人都持有武器。
他往身後看了看,以前走這條路的時候曾停車賞過景,下麵雖然是懸崖,卻有一個草皮的陡坡,可以減緩衝撞帶給身體的傷害。
剛估量完形勢,其中一個人拿棍子往他胸前敲了一記,直接將他推下了山崖。
“如果他們拿走了我的手機,你們就很好查了,我手機有GPS衛星定位,剩下的事情你跟我助理溝通,他會幫你追蹤逃犯,這些人或許正是某大案的在逃犯,破了案,你是一定能立功升職的。”
霍晨希講完經過,簡輕歡已經在敲門了,他接著道,“你先去忙吧,還有…謝謝你昨晚背她回來。”
話音剛落,就見簡輕歡恰巧開門進來,笑著跟小張打了招呼,又跟他攤手,“附近沒有報攤,我沒買到報紙。”
霍晨希隻笑不語,待小張出去後,他向簡輕歡伸出左手,聲音很是輕柔,“過來。”
簡輕歡聽話得走到床邊,抬手放進他的掌心,隨之被他帶到了懷裏,雙手圈她圈得緊,她任他抱著,悶悶道,“好在你這次有驚無險。”
“放心吧,我沒那麽容易死。”
“以後如果你再這麽不小心,我就不理你了!”她抱怨,語氣卻是欣慰的。
“對不起,昨晚我讓你擔心了。”
她想抬頭好好看看他,卻被一隻大手按住,動也不動,隻感到他胸口的起伏不斷加快,她豎起耳朵,聽著他急促的呼吸聲和不規則的心跳聲。
“霍晨希…”她喚了聲。
“好好讓我抱一會,別動。”他命令道,手卻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一下一下撫順她的頭。
病房裏很安靜,窗台上的玉瓷瓶裏斜插了幾枝臘梅,鵝黃的小花朵裏寄上了他們沉沉的凝思,散出清鬱的寒香。
“簡輕歡!”
“嗯?”
“如果昨天你找不到我,或者說…當時你找到我,而我卻已經出意外了,你會怎麽辦?”
接下來她會不會重新去找譚燁?
然後跟他一起快樂生活一輩子?
這兩句話他沒問出口…
“沒想過。”那時她隻想著怎麽找到人,哪來的空閑去想其它的。
“假如換成是別人,你也會下崖去救的吧?”
“沒想過。”昨晚的心情已經忘了,太複雜,複雜到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孤身下崖找他。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有那麽大的勇氣,她忘了。
霍晨希不再問,執起她的手,手背上深深淺淺的刺痕,有些隻破了皮,有些已結了血殼子,他吻著那些傷痕,低低道,“我很高興是你找到了我。”
他的唇軟軟的,溫熱的氣息在她手背上遊移,簡輕歡心跳得更快,臉不自覺得紅起來,她突然有個不好的預感,仿佛那些道不明的情緒已經開始了,更不妙的是,她竟然盼望著不要那麽快結束!
直到他的唇慢慢移到她的頸,又移向她的頰,最後落到她的唇上,她不平靜的心裏仿佛瞬間炸開來,騰起了亮灼灼的火花…
片刻,她不由自主得攬緊他的脖子,貼緊他的身體,一點點得回應,一次比一次契合得更緊密。
外麵陰霾散去,白光透進來,投射到床上,白色的床單像被鍍了層水銀,色澤亮得眩目。
她緊閉著眼,睫毛微微抖動,頭往後仰著,霍晨希流連在她的頸間,又吻到了鎖骨,低吟聲溫柔蝕骨,這是第一次,他和她都感受到了內心的愉悅…
野火呈蔓延之勢,他倏地直起身,甩了甩頭,拉好她的衣襟,見她也清醒了些,才親了她的臉頰,低笑,“差點就給人飽眼福了。”
簡輕歡頓時羞赧得低下頭,掙紮著離得遠了些,他又把她抱回來,吻著她的耳側,“輕歡,我想出院了。”
她轉頭瞪著他,“不行!你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就是,不過病人也是要補給驚喜的。”正說著,助理邱澤從外麵進來,遞給霍晨希一個鍍金的長方形盒子後,便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