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梦境时,方凡才能找到一丝宁静,即便这里一片荒芜,似大难后的废墟般毫无生气。他走向凉亭,洛森放下手中的古籍,方凡与他对面而坐。洛森为方凡满上一杯青茶,方凡端起眼前的茶细细品味,却感矜寡无味,所幸尚有一丝暖意流入心田。
洛森拿起茶壶又为方凡斟满,说道。
“所品是苦还是甜?”
“无味。”
“昨日池塘中的青蛙与我耳语,说它食食如蜡,我猜想它定是失了活着的味道。”
方凡抬眼看着微笑的洛森,他此时感觉洛森的笑容带着轻蔑与敌意,心中怒火丛生,却又好像爆发不出来似的,淡淡的说道。
“你笑吧,我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我一体,哪有嘲笑自己的道理,随我来。”
洛森带着方凡走过一座小桥,桥下溪水连连,水声阵阵,清澈如镜却不见一尾欢腾的青鱼,方凡驻足而停,手扶桥身,说道。
“怎么连一条鱼的影子都没有?”
“不知躲去了哪里。”
“我们去哪里?”
“走到哪便是哪。”
方凡跟在洛森身后继续前行着,风较刚才小了些。行过小桥来到一片竹林内,方凡忽感竹林茂密,偶见几点光斑穿过叶隙,却不闻鸟儿鸣啼。
“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一片竹林?”
洛森回头看了看发问的方凡,微微一笑说道。
“此处本是你的心境,至于何物生,何物亡,皆取决于你的意愿。”
“我的意愿?可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啊。”
洛森笑而不语,继续前行。方凡满腹狐疑的跟在洛森身后,如若前面不是有洛森引路,方凡恐怕会在这片幽静孤寂的竹林中迷失方向,直至变成他们其中一员才感气顺神安。台阶越来越陡峭,忽然从远处传来几声钟鸣,洛森回头对方凡说道。
“快到了。”
方凡只觉走了千百万个台阶,气喘吁吁的看着洛森的背影,他步伐稳健,不慌不乱。方凡回头望去,那座本该甩于身后千万丈远的小桥竟又出现在身后,方凡突然大喊起来。
“我不走了。”
“为何?”
“走了半天还一直在原地没动。”
“既然没动,那你为何喘声连连,大汗淋漓呢?”
方凡被问的哑口无言,想了一下之后指着那座小桥说道。
“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所见即真吗?”
“不是吗?”
“是吗?”
“不是吗?”
“是吗?”
方凡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扔向了小桥,正当他以为自己可以用事实来说服洛森时,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只见石头穿过了小桥,不知撞到了什么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而小桥的样子却如一弯来回荡漾的碧波。方凡吃惊的问道。
“怎么会这样?”
洛森笑着说道。
“我们该走了。”
方凡只好跟着洛森继续向山上走去,大约三炷香的时间方凡终于看见了最后一节台阶,当他踏上去时竟为眼前的景色所倾倒。一座气势恢宏的寺庙矗立在眼前,不时有钟鸣声从深邃的寺院中飘旋而出。方凡又转身看向山下,蜿蜒的小溪,高耸的植被,都被笼罩在白云之下,偶尔会有几只体型硕大的飞鸟穿梭其中。
“这是?”
“你的心。还记得刚刚的小桥吗?”
方凡使劲点点头,洛森接着说道。
“所见未必为真,你的心有时也会骗你。化尘的往事就让它随风而逝,找到你活的意义。”
“活的意义?”
“不因仇生,何因仇死。”
方凡听得有些糊涂,他接着说道。
“你说眼见未必为真,那是不是月涵还活着?”
洛森淡淡一笑,这时突然身后的寺庙中又传出了震耳欲聋的钟鸣,方凡只看见了洛森的嘴在动,却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洛森指着方凡的心脏的部位,说道。
“先让这里活了。”
洛森说完后淡淡一笑,方凡忽感一阵眩晕,紧接着他回到了凉亭中,面前放着洛森的古籍,还有那盏冷透的茶水。方凡跑出凉亭,看见了那座小桥,他飞奔过去,谁知那座小桥突然消失不见,方凡身下原本的小溪变成了惊涛的漩涡,他掉入漩涡的一刹那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方凡看了看时间,早上6:23。他去月润的房间看了看,月润还在睡。随后方凡又敲了敲章泽和婉璃的房门,章泽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开门说道。
“早啊。”
“收拾一下,我们该出发了。”
“去哪啊?”
“找顾生。”
二人出门前,方凡嘱咐婉璃看好月润。随后二人赶往了综合医院,素康在门外的长椅上打盹。
“素康,杨悦怎么样?”
素康失望的摇摇头说道。
“还是没醒来。”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这种情况是麻醉药使用过量所导致的,而且麻醉药可能会影响杨悦的大脑,如果药劲儿过了还不醒的话就危险了。”
方凡点点头说道。
“那你就在这里看着杨悦,一旦她醒了就马上通知我。”
“知道了。”
“还有,让你调查的春梅的资料有进展了吗?”
“没有,除了一份精神病院的登记表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
二人离开医院,章泽问道。
“你怎么还这么在意春梅啊?凶手不是绮蔓吗?”
“是绮蔓没错,但我想知道她第一次和春梅遇见时到底在哪。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藤摸瓜找到绮蔓。”
“我想我们找到那个人后就不愁找不到绮蔓了。”
车子飞驰而过,没一会就到了假日酒店。章泽之前告诉顾生今天会来找他,所以顾生一直在酒店门口候着。
“凡哥、泽哥,你们来了。”
“找个没人的地方,问你点事。”
顾生带着二人来到员工休息室,现在正是上班时间,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您二位说,需要我干点什么事?”
章泽从资料薄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顾生,说道。
“这个女人你认识不?”
顾生端详了一会说道。
“不认识。”
方凡看着顾生问道。
“真的不认识?”
“哎呦,自从上次领教了您二位的手段后,我哪还敢不配合,更不敢撒谎了。”
“我姑且相信你,但你要带我们去见见鬣狗。”
“我不认识鬣狗啊。”
话音未落,方凡一拳打向顾生小腹,顾生痛苦的双手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方凡蹲下身说道。
“刚刚你不是还说不撒谎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我真没有撒谎。”
章泽赶在方凡动手之前将顾生从地上提了起来,抓着他衣领说道。
“那天我们从温床走时,鬣狗的手下叫你去见鬣狗时的对话,我们可听得清清楚楚的。”
顾生央求着章泽放手,章泽将其丢在旁边的椅子上,说道。
“咳,我本不想招惹他们,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就说。鬣狗最擅长的就是搜集情报,但他有个缺点就是多疑。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对待他人的态度永远都是利用与利益。我带你们去可以,但到那里之后我就离开,你们自己去,而且千万别说是我带你们来的。”
“听你这么说,你跟这个鬣狗的关系不一般啊?”
“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帮过他几次。”
方凡本想追问,但考虑一下还是暂时作罢。三人来到三不管地带温床,顾生带了一顶长檐的鸭舌帽和一个黑口罩,还带着一副深色的太阳镜,连着装都换成了平时不常穿的样式,方凡和章泽一人带着一顶鸭舌帽,简单掩饰了一下。这里像他们三人打扮的人很多,那些人大多是为了躲避追账的账主,所以他们三人打扮成这样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方凡一边走一边留意着方向,进入温床后,先向南走了大约200多米,又向东走了500多米,再向南走了300多米,随后向西走了100多米,最后向北走了大概不到50米,三人停在一扇蓝色的大铁门前,顾生用脚使劲跺地转身便走。这是三人定好的暗号,只要顾生一跺脚就说明到地方了。
方凡上前敲门,过了一会门缝中露出半张脸,机警的说道。
“你们找谁?”
“找死。”
“出殡哪乘轿?”
“红顶黑帘轿。”
“几人抬轿稳?”
“一鬼三人行。”
“小鬼使几钱?”
“六六天下平。”
“阎王使几钱?”
“万千不足以。”
里面的人打开门,对着方凡和章泽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刚刚那一段是顾生告诉他们的暗号,毕竟鬣狗是搞搜集情报的,小心驶得万年船。进入正堂后,屋中烟雾缭绕,很像晚清时的烟馆。鬣狗看了看二人,清了清嗓子说道。
“二位弟兄眼生啊。”
章泽摘下鸭舌帽后说道。
“刚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认不出我了?”
鬣狗闻声看去,惊道。
“小庄。”
“还行,还不至于老糊涂。”
鬣狗突然紧张的说道。
“你来干什么?”
“放心,狗叔,我们来只是和你打听一个人。”
“我不认识,你们走吧。”
突然章泽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语气低沉的说道。
“我还没说是谁,你怎么就说不知道呢?”
显然鬣狗对章泽很是忌惮,于是说道。
“那你说吧,找谁?”
章泽将照片拿给鬣狗,鬣狗看了看说道。
“你们找她干什么?”
“她和一起凶杀案有关。”
鬣狗叫人拿过一个本子,从上面抄了一个地址递给章泽。
“这人在这,你们可别说是从我这拿到的地址啊,这人可不好惹。”
“放心,不会给狗叔惹麻烦的。”
方凡和章泽拿到地址后就离开了鬣狗那里,出来时方凡问道。
“章泽,鬣狗怎么那么怕你?”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不说也罢。”
方凡笑了笑,没想到章泽还有如此城府的一面,这倒和他平时的二哈人设有些不符。二人根据地址找到一处距离温床不远的小县城,又来到一条年代久远的小巷,前面再有50米左右就是那人住的地方了。
方凡和章泽发现一扇双开的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此时已经中午时分,二人决定先在旁边的小饭馆吃点饭,顺便等那人回来。方凡和章泽从中午坐到下午一直没见那人回来,饭店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问道。
“你们在等人啊?”
方凡上下打量了一下老板,看老板面相和善,于是指了指对面的饿挂锁的木门说道。
“我们在等这户人家。”
“我说的呢。你们走吧,这户已经好久都没人住了。”
方凡和章泽大吃一惊。
“没人住?”
“之前是有人住,但是前段时间中海市不是发生一件大事嘛,整个购物广场都毁了。说来也奇怪,从件事结束后就再也没见过这户人家出来过。”
章泽激动的问道。
“您认识他家的人吗?”
“她来我这里买过几次饭,我记得是个50岁上下的女人。”
章泽拿出相片递给老板,问道。
“您看看是不是她。”
老板拿着相片仔细端详着,这时方凡突然注意到后厨的门帘晃动了一下。
“没错,就是她。”
方凡咳嗽了一下,打断了准备说话的章泽。
“既然那户人家已经没人住,那我们就不等了。”
章泽听出方凡话中有话,随即和方凡离开了饭馆。这时老板突然对着后厨喊道。
“没事了,他们走了。”
方凡和章泽离开了饭馆,章泽问道。
“刚刚什么情况?”
“那人就在饭馆里,但她避而不见。”
“这下糟了,我们打草惊蛇,她会不会狗急跳墙,今晚就开溜了吧?”
“放心,这不是打草惊蛇,而是引蛇出洞。”
方凡自信的说道。二人下午在县城里逛了逛,方凡注意到这里还有不少靠拉人力车讨生活的人,于是他上前和一位车夫聊了起来。
“大哥,最近生意怎么样?”
车夫热情的说道。
“还可以吧。老板,要车吗?”
“不要车,但我会给你一下午的车钱。”
随即方凡给了老板一些钱,车夫连忙揣进怀里,问道。
“老板想知道些什么?”
“你们一般工作到晚上几点?”
“看游客啥时候回旅馆。”
这个县城虽小,但主要的经济来源是旅游业,县城中有很多名胜古迹,而且名胜古迹的位置相对集中,所以才会别出心裁的将人力车保留至今,不仅可以拉着游客更好的品悦景点的美好,还能解决一部分闲散人员的就业问题。
“今晚,你拉着我逛逛这条小巷吧?”
“行,没问题。”
方凡和身旁的章泽耳语了几句,章泽就离开了。
2020年2月1日晚20:06
方凡身穿一件破棉袄,头戴一顶烂粘帽,裤子上的口子里窜出一些棉花,脚上穿着一双黄色的烂棉鞋。车夫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坐在后座上,这是方凡的计划,他伪装成车夫从饭馆门前走几趟,趁机观察里面的动向,但就是章泽找的这些旧衣裳实在夸张了,现在哪还有穿成这样的,他怕不是把哪个乞丐的衣服抢了吧。
过了一会只见章泽走进了饭馆,老板拿着菜单热情的走了过来说道。
“怎么晚上就您自己啊?”
“你还记得我?”
“刚半天不到的时间哪能忘了呢。”
“老板,好记性,我那朋友有急事回市里了。”
老板忽然迟疑了一下,说道。
“哦……哦.……您看看吃点什么?”
“给我来个酸辣汤吧,我这胃里寒的慌。”
“好嘞。”
没一会,老板将酸辣汤端了上来。章泽津津有味的喝着,哪成想居然越喝越困竟趴在桌上睡着了。老板看见昏倒的章泽,突然佯装着大喊起来。老板做作的表演,完全是喊给别的客人听。
“嘿……老六,你怎么睡这了?我扶你去后厨歇歇。”
话音刚落,一个50岁左右的女人从后厨出来帮着老板将章泽抬到了后厨,所有的细节都被躲在店外的方凡看的清清楚楚,但此时还不是行动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微微一笑。
2020年2月1日晚22:12
老板拉下了卷帘门,方凡将车还给了车夫,又给了车夫一些钱,随后换好衣服后来到饭店附近。手机上闪烁的红点的位置一直没有变过,说明章泽还在那里。方凡轻轻一跃就上了房顶,这里都是一些老旧的房子,方凡掀开房顶的瓦片,朝里面看去。只见章泽被绑在一张凳子上,先前面相和善的老板此时已换了一副面孔,手握尖刀逼问着章泽。
“说,你们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章泽信口胡说道。
“旅游啊。”
突然老板一拳打在章泽脸上,鲜血顺着章泽嘴角流了下来,章泽愤怒的冲着旁边吐了一口。
“你最好老实点。”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
“老杨,行了。”
那个叫老杨的男人向后退去,女人拿着一把刀在章泽脸上比划着并对章泽说道。
“你最好老实交代出你们来此的目的,当然即便你说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你们受到比迪儿痛苦千倍万倍的惩罚。”
时机恰到好处,方凡用力踏碎瓦片,从房顶跳了下来,将老板和女人吓了一跳,二人纷纷向后退去。章泽被灰尘呛得不停地咳嗽,方凡一把扯断了绑住章泽的绳子。烟雾散去后,方凡看着那个女人,双眼闪过一丝红光,幽幽的说道。
“梅姨,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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