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蛤蟆腳
蛤蟆看見鱗傑,一點也不開心。
因為他至少偷過店裏的五隻羊角杯,還把蛤蟆養的鴿子殺吃了將近一半。
蛤蟆也不太清楚這三年自己是怎麽過來的。他對鱗傑的了解,僅限於他是一個被強大詛咒毀容的爬行動物獸人。據鱗傑的話,詛咒削弱了他的能力,才把他變成這副瘦弱不堪樣子。
但實際上,他可算不上瘦弱不堪。
更讓蛤蟆不能忍受的是,鱗傑把蛤蟆腳當成了大本營,時常整整夜待在這裏,而且腐爛的臭肉招引蒼蠅一樣招來了很多奇怪的人。每二十一次,他們的古怪會議。
奇怪但是很厲害,其中有幾個被蛤蟆認定是前朝大將,雖然樣貌和體態和都城下發的畫像全然不同。他們的談話永遠不會讓其他人聽到,大部分時候,除了蛤蟆,其他客人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鱗傑的會議組織的存在。蛤蟆想自己一點也不關心他們的計劃,但這已經嚴重的影響了他的生活。
在七個月以前,精靈搜查了他的酒館,這簡直是個災難,蛤蟆之後兩個星期都沒有再開業,因為要收拾精靈留下的殘局。
在他把這所有都告訴鱗傑的時候,他正心不在焉的摩擦羊角杯的杯口。如果蛤蟆還年輕,回到二百年以前,他一定會把鱗傑按在地上錘,直到他的長嘴被揍扁為止。
今鱗傑又來了,讓蛤蟆慶幸的,這次他是獨自一人。
鱗傑穿過排布擁擠的桌子,無視了向他打招呼的酒友,似乎是刷的一下探到蛤蟆櫃台前。“我的袍子好看嗎?”
“啥?”蛤蟆正在悉數擦拭著還沒被鱗傑順走的杯子,有點反應不過來鱗傑的用意,他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鱗傑在詛咒中傷了腦子。
“我的袍子,你的眼睛睜開了嗎,這可是純金絲的,貴到都能買個你了。”
“你來這兒就為了顯擺你的新衣服?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把買衣服的錢買幾個全新的羊角杯還給我。”蛤蟆稍微向後靠,因為鱗傑的鼻子都要戳到他的臉了。
“我沒錢,向來都沒錢。”鱗傑話的時候目光直接越過蛤蟆的滿臉橫肉,盯著他背後櫃子上帶有玉石光澤的羊角杯。“你猜猜是誰送我的,仔細想一想,是誰把它包裝整齊畢恭畢敬的送給我。”
蛤蟆最先想到了會議裏的成員,鱗傑對這一向保密所以不是他們。然後他想到了幾個妓女的名字。
“不是馬子,她們給的我也不會要。”鱗傑想到蛤蟆要這個——把妓女文化當成恥辱的獸人除了老頑固(蛤蟆這類獸人)就是偽君子。不過在獸人群落裏,妓女通常都很有錢,甚至會給喜歡的常駐顧客送點昂貴的禮物。“你能想象到嗎,是藥師送給我的。”
“是嗎。”蛤蟆表麵上迎合著,手裏還在不停地擦那幾個永遠不怎麽幹淨的杯子。腦中浮現出戴著麵罩的藥師在獸人中過分細弱的身形。藥師和藥婆住在離現在的精靈國度最近的位置,蛤蟆在戰爭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們。大多數獸人都誠摯地信奉藥婆。至於藥師,上次看見他還是少年。
“還有這個……我注意到前一段時間你存貨不多了。”鱗傑拽過來一把椅子坐在上麵,翻起了衣服唯一的一個口袋,他觸摸到了袋底的剪刀和眼鏡,迅速移開了手,摸出了裏麵一個陶瓷藥瓶,裏麵熟悉的爛水果味,不用,是蛤毒的解藥。“我從藥師那裏拿的。”
蛤蟆看不上藥師,因為藥師嚴禁飲酒香料,又不得不每四個月就去找藥師取蛤蟆毒素的解藥。藥師可以不喝酒,但蛤蟆必須用解藥,這真是大不公平的事。
蛤蟆終於不再擦杯子,反而用隱藏在褶皺裏毒腺一樣黃色的大眼睛反複觀察著鱗傑。
在三年的時間裏,鱗傑快速的恢複甚至成長著。一般都很難判斷獸人的樣貌怎樣,因為不同品種的獸人審美差異很大。但是蛤蟆可以肯定,鱗傑屬於讓馬子喜歡的那種,即使蛤蟆沒發現他有什麽好看的地方。鱗傑和蛤蟆一般年紀,在五百到五百五十歲之間,已經是可以當幾個孩子父親的年齡,但都是單身漢。蛤蟆談過戀愛,和一個叫蹼澤的大屁股瀑布蛙,但自詡現在已經老到了不能談情愛的地步。反而是鱗傑,覺得自己還年輕不著急安定下來,他總人生快樂無限,隻不過自己總是十分忙碌,過分的忙碌,仿佛他命不久矣。
“喂,你還要不要了。”鱗傑把刷釉的陶瓶在櫃台上磕了一下,同時習慣性的伸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右眼。
“你應該改改你的怪癖。”蛤蟆把藥瓶揣到肮髒的白粗布短衫的口袋裏,眼睛依然盯著鱗傑右眼邊的疤不動。“不要舔眼睛,這太惡心了。”
“你應該改改你的怪癖,不要多管閑事,這太惡心了。”鱗傑似乎是順手抓起手邊的一個杯子,摩擦著上麵鑲的銅紋。
蛤蟆用帶蹼的手搶過他手裏的杯子,擺到自己身後的櫃台上,正好能用自己的身子遮住。可是他已經遲鈍到忘記在鱗傑來之前,櫃台上的杯子裏有一把漂亮的鍍銀勺子,現在勺子已經和剪刀一起躺在鱗傑的口袋裏。
之後鱗傑就離開了,在與他來的時候對他打招呼的酒友擁抱時,把勺子放在了桌子台燈的玻璃罩和奇妙的閃亮燈芯中間。。
雖然鱗傑確實吃了蛤蟆的鴿子,但他從來沒偷過東西。隻是想知道蛤蟆有沒有遲鈍到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被放在蛤蟆腳各處的杯子。其中一個就在蛤蟆的帽子裏,蛤蟆在一周以前還戴著他以為失蹤的杯子在櫃台裏坐了一而沒有察覺。
真是意外,可能蛤蟆的眼球上也長滿了膿包以至於什麽都注意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