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西山
西山山脈是橫斷南北區域的然牆壁,從前也是自北進入南方丘陵腹地的畢竟之路,西山地區原本處於南方一大國的掌控,後來發生了一場未被載入史冊的詭異災難,西山地區成為了無主之地。上西山的路曾被修築過,用青石與泥土埋成一條路,連亙上山。
據獵戶李叔所,上山隻要沿著碎石路徑走,一般不會出現致命的猛獸。
兄弟四人才進山不久,周遭植被已然茂盛起來,粗壯的古樹老根盤虯,樹上滿是人頭大的烏鴉機警地注視著四個孩子。這裏幾乎已經看不見空,茂密的枝丫鋪蓋地,高處的隨風颯颯作響,低處的灌木球裏不明的生物蟄伏。
赫然,一隻碩大的白腹錦雞攔在兄弟四人麵前,它單腳站立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自上而下,眼神凶惡地直勾勾盯著走在最前麵的吳羊,吳羊頓時不敢動彈,他身後的陳光見狀也突然停下腳步,放緩呼吸,與那白腹錦雞對視起來。
許文鴻則不以為然,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緩慢彎腰輕輕撿起地上一顆巴掌大的石頭,正要丟出之際,吳雨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石頭順勢掉落,砸到許文鴻腳背上,許文鴻痛地齜牙咧嘴,但卻大氣不敢出,狠狠瞪了一眼身後的吳雨。
許文鴻撿起來的石頭跟他的巴掌一樣大,可這麽大的石頭還不如那白腹錦雞頭大!
氣氛僵持不下,那白腹錦雞快速抖擻著身後華麗的羽毛,示威一般發出低鳴。那錦雞劇烈抖動身子,渾身羽毛乍立,另一隻足已經放下,眼看就要撲殺過來,突然,錦雞足邊的圓球狀灌木傳來一陣異樣的響動,從內猛地撲出一隻足有三尺長的狸花山貓!
趁錦雞注意完全被幾個孩吸引住時,那蟄伏已久的山貓從側麵猛地一竄咬住錦雞細長的脖子。錦雞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撲騰著翅膀與山貓殊死相搏,它一直提起未落的鳥足猶如一隻烏黑的鐵爪般撓向山貓的腹部,山貓借撲勢將身子一扭,極速躲過這一爪後又穩穩落地,口中仍死死咬著錦雞的脖子不放。因為剛才這一扭,錦雞的脖子被山貓強行扭斷,終於斷了氣。
口中叼著的錦雞雖然還在不斷掙紮,但已然對山貓構不成威脅,山貓站在原先錦雞站立的凸起的裸露岩石上,眼神輕蔑地掃了一眼四個孩子,接著又以靈動的身子一溜煙消失在眾人的眼前,隻留下一地華麗的錦雞毛。
陳光上前悻悻地撿起一根還算完好的羽毛當做紀念,獨自收了起來。
碎石路蜿蜒曲折,沿路跨過一條汩汩涓流,數塊突出的扁平的石頭散落在水麵,看上去是前人過河留下的石路。恰好四人口幹舌燥,陳光帶的皮製水袋也癟了下去,索性就在這裏稍作休息補充水分,吃掉吳雨從家裏偷出來的饅頭,許文鴻不知從哪裏摸出來幾個野果子,一口咬下去差點沒把牙酸掉。
食足飯飽後幾人口中含上新的香樟嫩葉繼續趕路,走過第一段山坡的路跨過河,植被就漸漸低矮下來,稍微高大的樹木三三兩兩地排布在幾人頭頂上方的岩層,這裏樹木不再像剛才那般密集,樹葉也不像剛才那般盡是翠綠,而是有些枯黃衰敗,凋落。在這裏終於可以看見色,日頭已經不在頭頂,而是稍微西斜,大致可以判斷已經過了正午。
這一段山路一側是陡峭的峭壁,一側是突兀的岩石,山路也是直上直下形,兄弟四人隻能降低重心,拉著道路兩旁植物的根莖上山,稍一不注意就是萬劫不複。隔著很遠,還能聽見水流的聲音,那是瀑布直落山澗發出的輕脆的響聲。
四人將要抵達山頂時,太陽已經化作一輪碩大的紅日正往西山落去,遠東的邊,半輪並不顯眼的橘紅色月亮隱隱浮現。山上再無樹木,環繞山頂的,是一圈圈灰黑色的岩石,為數不多的雜草與野花隻顯示出這裏的寂寥與荒蕪。
再往上走,地麵居然出現了積雪,雪的白色與岩石的黑色對比鮮明,岩石縫中長滿了地衣。碎石路延伸至此就徹底消失,一離開碎石路,兄弟四人麵前原本不算高大的雪頂猛然變得高不可攀起來。
“怎麽回事,我以為都快到了,這山怎麽突然變高了?”許文鴻繞過陳光抬頭望到,爬了一山路,他的鞋底都磨壞了。
“難道我們變了?”吳雨也十分好奇,回頭一看,身後的路突然變得蜿蜒曲折,碎石路徑消失不見,腳下這座山貌似突然間就長高了似的。
眼下已經快到山頂,兄弟四人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上攀爬。積雪不厚,隻有薄薄一層,剛好到吳雨的腳踝處,一腳下去,雪麵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前邊的吳羊走兩步就要停下來歇一歇,他發覺自己呼吸變得越發艱難起來,他漲紅臉大口喘著氣,仿佛有一股無形壓迫感壓在他的胸口。
不隻吳羊有如此感覺,陳光和許文鴻更加糟糕,他們倆臉都凍紫了,耳垂上還結了凍瘡,山頂極寒的氣候壓抑著他們,體能上的急劇流失加上環境的二重磨難使得他們寸步難行,舉步維艱。
幾人中唯有最的吳雨像個沒事人一樣,越接近山頂,他的氣息反而越加穩定,似乎在跟著西山一同呼吸吐納。之前爬山消耗的體能也在迅速恢複,踩在雪地上,反而讓他有種身輕如燕的錯覺。
雪坡一直向上延伸,西沉落日宛如固定在山頭一般,始終不到黃昏。淩冽寒風乍起,吳羊陳光許文鴻的頭發上甚至長了冰渣子。兄弟三人的意誌此時正經曆巨大的考驗,根本沒有發現後麵左顧右盼的吳雨。
見兄長們走走停停,吳雨對周遭環境的變化越發好奇起來,一會兒在碎石縫裏拔一朵地衣,一會兒捧一把雪吃掉,又一會兒回頭朝山下呐喊,隻不過積雪吞沒了他的聲音,群山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站在這裏極目眺望不到山腳下的村子,也找不到上山時的碎石路,甚至完全看不出上山時他們見到的景色。站在這裏,隻有眼前的無限沉落接近西山的落日,向上攀爬的純白雪坡,還有身後雲遮霧繞的山脈。
終於,雪路消散,眾人麵前出現一口漆黑的山洞,四人忙躲進山洞中避寒。洞穴裏沒有風,相比外麵的雪地要暖和一些。洞穴裏長滿了閃閃發光的水晶石,這晶石呈七彩顏色,每一塊水晶顏色都不相同,如果輕輕敲擊,還會發出清脆的回響。
吳羊掰碎一塊突出的純白色晶石拿在手裏照明,洞穴裏溫度仍舊很低,兄弟四人腳步放緩,擠在一起慢慢挪動身子。
陳光和許文鴻看著眼前閃爍奇光異彩的晶石眼睛都直了,見有合適大的碎石就撿起來揣進衣兜,水晶原石冰寒刺骨,隔著衣服都有一股寒氣侵入他們的身體,但二人先前在雪原就已經被凍的四肢麻木,根本沒有察覺寒氣侵入他們的身體。
水晶洞**是一個回型路,沿上坡路向前直走不遠就又是一個一百八十度大回旋的上坡。拐角處與吳羊所處的地麵有垂直斷層,大概兩米來高。這裏的岩石光滑無比,水晶又易碎,不能當做墊腳用。吳羊放下照明水晶,單膝跪地,雙手支撐在光滑的斷層麵上,讓吳雨先踩著他的肩膀爬上去,接著把照明水晶遞給吳雨,讓許文鴻又踩著肩膀上去,陳光緊隨其後。三個弟弟都上到斷層麵以後,又合力把吳羊給拉上來。地麵光滑,陳光險些掉下去,幸虧他及時抓住了一塊暗淡的水晶。
回型坡上來後,兄弟四人接著往前走。眼前還是一段上坡路,但比第一段洞穴的路要陡峭狹窄得多,這一段路沒有那麽多發光的水晶,四周的牆壁被吳雨手裏瑩白色的水晶映照出漆黑的顏色。繼續走不久,眼前再次出現光亮時,幾人已經走出了山洞。
在他們麵前,黃昏落盡,落日最後一絲餘暉照耀在翻湧著些許水波的水麵。傍晚時分,他們終於抵達了子母湖!所謂子母湖,就是一大一兩座連在一起的湖,大湖為母,湖為子。
這裏不再有積雪,也不再有任何植被,隻有數不清的黑色卵石與米黃色的沙礫,連雜草與地衣這類生命力頑強的植物都沒有。氣候由冷轉暖,吳羊發絲間的冰渣子都逐漸融化。
繁星輪轉,幾人來到子湖邊圓潤的巨石上站著,和煦的湖風吹拂著他們的臉頰,耳垂上結的凍瘡甚至有些好轉的跡象。從山洞裏出來是一塊開闊地帶,左右兩邊突兀的斷層岩石阻隔了沿子湖湖畔往母湖的去路,這裏就像是凹陷在山頂的一個坑麵。
“喂!龍王——!”陳光雙手支在嘴邊大聲朝湖麵呼喊著,湖麵卻反不來絲毫的回音,“怎麽還——不——下——雨啊!”陳光鼓足腮幫子大聲呼喊,“醒醒!龍——王!”
“龍王——”吳羊也跟著叫喊起來。
“停下,別喊了,別喊了,你們兩個。”許文鴻實在看不下去這兩個大孩子傻乎乎地對著一潭黑色的湖水叫喊,“吳爺了,要往水裏丟石頭!”言罷,遂撿起腳邊一塊黑色的卵石奮力朝湖水丟去。
翻湧波浪的湖麵倒映著諸繁星,星河湧動在水麵之上,遠東的空,幾人背後升起一輪飽滿的圓月。看色絲毫沒有下雨的樣子,許文鴻也跟著叫喊,“龍——王——,快,下雨!”接著又丟了一塊巴掌大的黑色卵石。
吳雨來到山頂之後一直默不作聲,平是他是好奇心最重的一個,到哪都要摸摸看看,來到這裏,他反而安靜下來。這裏給他安靜的感覺,光是看著眼前這潭波瀾不驚的湖水,就讓他宛如身在家鄉一般心境祥和。
“咚”,第三塊黑石落水,圓月當空,從那月亮間湧現數不清的黑雲,眨眼間就籠罩了整個西山,星空完全被遮蓋住,原本飽滿的圓月化作殘缺的半圓,刹那間也被陰雲遮蓋。
“轟”,一道閃電打在湖中心,一聲悶雷從湖麵打響傳上雲霄。頃刻間暴雨傾盆!
湖水劇烈翻湧,吳羊陳光許文鴻三人嚇得趕緊後撤,跳下石塊,生怕被洶湧的波濤卷走。
“快過來啊,吳雨!”吳羊叫喊,正要上前伸手去抓吳雨的衣衫。可此刻吳雨就像傻了一樣,呆呆望著翻湧的湖水。一朵巨浪拍打在岩石上,眼看吳羊就要抓住吳雨的瞬間,又一更大的浪花席卷而來!
吳羊的手抓空了!
雷聲陣陣,滂沱大雨中三人聽不見吳雨的求救聲,吳羊歇斯底裏地往湖水裏衝,陳光和許文鴻兩人在後拚命阻攔他。吳雨不見了!
吳羊大吼,涕淚橫流,可漆黑的湖麵再也看不見吳雨的影子,他一定是被洶湧的波濤卷進水中的暗流裏去了。
與此同時,終於趕到碎石路盡頭的吳仁見色異變,陰雲壓山時,心中暗道不好,加急了趕路的步伐。
晌午時,吳仁已經把各家需要的物資貨物清點運送完,見吳羊兄弟四人還不回家,就已經覺得奇怪,他跟吳媽四下詢問村裏的人都不知孩子們去向,讓他心急如焚。他去村東頭棉田找楊若雲,楊若雲眼神飄忽不定地,“他們可能去摸魚掏鳥蛋還沒回來吧。”
回到家中,吳仁見楊叢雲舉止怪異,再三逼問下,楊叢雲才大哭著,“吳羊他們上山求龍王下雨了!”當即吳仁便拿起符石與幹糧出門上山來。
豆大的雨點“啪嗒啪嗒”打落在波濤翻湧的水麵,吳羊三人早已喊的聲嘶力竭,然而雷聲不斷,閃電破空,吳雨依舊不見身影。
夜雨中,一點閃爍的微茫忽隱忽現,吳仁從山洞中狼狽探出身子,眼前三個孩子渾身濕透,正對著湖水大聲呼喊著什麽。吳仁走到近前才聽清,他們是在呼喊吳雨!
吳雨墜入了子母湖!
這念頭在吳仁心中一閃而逝,眼下來不及責怪吳羊,要緊的是趕緊帶孩子們離開這個地方。在他心裏,吳雨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骨,然而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他必須盡全力保護好吳羊、陳光和許文鴻。
此時此刻突然見到吳爺,吳羊嚇得一跟頭坐在地上,他這個當哥哥的沒有照顧好弟弟們,還帶他們冒險幹這種啥事,吳雨沒了,都是他的錯。雨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接連不斷掉在吳羊臉上,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淚水。
“孩子,我們走,快走!”吳仁高舉符石,將虛弱的陳光和許文鴻拉在懷裏,示意吳羊趕緊起身,如果再不離開,可能再也沒法離開這個地方了。
憑借符石閃爍的微弱光芒做指引,吳仁很快踏過雪原找到碎石徑。那陰雲覆蓋了整個西山區,每個地區都在下雨,但又有所不同,雪原飄飛著鵝毛大雪,極度遮擋視線,山腳下村莊則是細雨綿綿,微風和煦。
幾人狼狽回到吳家大院時已經後半夜,雨仍下個不停,吳媽身體不好,熬不住便睡下去,堂屋裏楊若雲來回踱步,終於看見吳爺歸來的身影時,楊若雲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快,生火。”吳仁回來立馬吩咐道,他身後跟的三個孩子都全身濕透凍的直哆嗦。
“你們回來了!”楊若雲迎上去,卻見幾人臉色都不大好的樣子,又問“吳雨呢?”。
吳羊立馬坐地大哭起來,他把弟弟搞沒了,都是他的錯,那哭聲驚醒了吳媽等人,大家都圍在堂屋,看吳羊抱頭痛哭,陳光和許文鴻都不敢話。
楊若雲把火盆端到裏屋,上煤炭生火,八個人圍坐在火盆邊,吳媽神色焦急,楊若雲則慘白了臉色,待吳羊鎮靜下來後,吳仁要他完完整整講清楚今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