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腐爛了果實的小園丁
西林洞——
天越來越黑了,也許是孤獨造成的錯覺。
微風經過樓梯口的時候,釜山少年家門口掛著的風鈴被吹得顫抖起來。
她蜷縮著身子,抵在「姜先生」的家門前。
一地的啤酒罐,隨意丟放。
看著天上零零碎碎,星星點綴的微光。
身邊,彷彿被巨大的黑暗籠罩著,看不到丁點兒光亮,她眼神是如此沉鬱,散漫。
習慣了,人生本來就沒有一束光願意照進來。
她,真的是一個看起來極其陽光,愛笑的女孩子…也許。
日復一日,她本該是驚艷世人的人間水蜜桃吶。
直到完美退幕,可是…
現在,她成了南半島演藝圈這片巨大腐地上,最後一顆未死,卻緩緩腐爛的水蜜桃。
她知道,自己心底里從來不是個樂觀主義者,自由無拘無束也好,好吃懶做,混吃等死也行。
為什麼?
因為她一眼就能看得到盡頭的路,令人作嘔。
傷害過自己的男人,他是不會愧疚的。
除非自己死了…
wuli在這場編織著謊言的遊戲里,說了要玩真實,不做保留,於是到了最後——
不屬於我的傘,我寧願淋著。
不屬於我的心,我寧願丟棄也不要。
不是我的人,我不想挽留。
不是真心給我的東西,施捨我才不稀罕。
凡事都愛刨根問底,互相卻又受不了真相的刺激。
我遍體鱗傷,他會愧疚?搞笑呢。
之後遇到的女孩子足夠好的話,他甚至不會回憶自己。
大南半島的演藝圈子裡,頂層演員,還是底層Idol也好,又或者是Rapper出身的人兒,都是人均「選手」。
「哈哈。」
突然,崔真理有些神經質的笑了笑。
也許還有例外…
因為她想起了心心念念的釜山小痞子。
為自己擦去淚水和酒漬的時候,真的很溫柔呢。
溫溫的,有力的。
如絲綢一樣的質感掃在臉上,有點柔有點涼。
想起那晚他暴戾的一面,可是啊~他可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才會如此兇惡的嘛。
其實性格很可愛的。
凌晨近三點。
依舊沒看到他的身影,崔真理的眼神更傷心了。
其實,剛才,在家裡…
水深及膝,淹腹,一寸寸漫至喉嚨,兩耳聽著水滴蔓延全身的聲音…
發,纏繞,浮開如一窩泥沼底,隨處漂泊可見的水草。
在意識慢慢漸去的最後一刻,她想的,不是淡漠的親人,心愛的親故,而是——
只見過幾次面的釜山小痞子。
想法:要不,再看一面。
她突然瘋狂掙扎,就想著再看一面,就再看一眼…
再死了,算了。
她抬頭看月亮時,就像偶然想起他,一些早就淡忘的悲傷、突然像月光一樣從頭頂澆下。
有一瞬間,有一刻想過逃跑。
從自己那腐爛的軀殼裡,令人作嘔的生命里,徹底逃出來,再也不回來。
突然——
隨手丟在腳邊的手機亮起燈光,在如此夜深,孤獨的時候,是如此的矚目。
過了好一會,待看到發簡訊的人,她那黯淡的眼神才微微亮起,回過神,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劃開。
「我騎車奔赴那那個哥布林少女」
「被無數人輕輕一瞥,所有人皆高傲冷漠」
「但她是特別的」
「不知她是否願意低頭,看看我這個懷裡被烤紅薯袋燙傷的帕布」
嗶~嗶嗶
熟悉的言語風格,再聽到熟悉的小摩的,那富有節奏的鳴笛聲。
黑色的脖帶,發著藍色光的梨形墜子。
獨特的裝扮,令人移不開眼睛。
街燈悄悄將他的身影拉長,溫柔在他身上,將梨形吊墜染上一絲夢幻的暈色…
是克萊因的墨藍。
淡然的眼神…
蒙上一層自我疏離的灰。
她眼眸驀然變得明亮,迅速起身,不顧灰塵,不顧形象,整個人大大咧咧的。
她那貼了「創可貼」的手,就這樣直接雙手疊放在滿是銹跡的欄杆上。
認真,仔細地瞧著。
崔真理想著:
這次我把站的更高,誰願意接住我,我就愛誰…
夜幕下少年騎著心愛的小摩的,漫不經心走在巷子里,迎著她而來。
依舊穿著純色襯衫的少年,很好看吶。
腳步挪動的時候,不小心輕輕踢到了腳邊的啤酒罐,發出清脆的聲音。
眼眸深處滿是撩人心魄的醉意。
心動時起伏的心跳,和秒針滴答轉動的感覺真的很相似。
「你在這裡幹嘛?」阿姆大聲喊道。
「等你啊。」她簡短地說,看著他。
「為什麼?」他放下懷裡的烤紅薯,也看著她。
「我一直在等你。」
投以眷戀目光的側臉。
莫名的對視,微紅的耳尖。
她是那麼差勁。
但在最南半島這個最糟糕的地方,能夠遇到這樣一個獨一無二的人兒,那一刻真的覺得——
這輩子只記住這一刻就好,就好。
「阿嘎西,wuli就是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好聚好散嘛。」
「小弟弟,這句話只有睡過一夜的人才有資格說。」
「……」
阿姆愣了愣,被突然「開車」的姑娘嚇到了。
下意識咬了口紅薯,卻被燙的齜牙咧嘴。
「誒西,燙!!」
他忘了自己是個貓舌頭了。
喜歡熱,又害怕燙。
在崔真理寵溺,忍俊不禁的目光中,他用力吹著手中的紅薯。
烤紅薯降低的熱度,是夏天的奇遇。
「噗嗤。」
「wuli沒有結果的。」
「你做的有些沒結果的事情,沒有結果本身就是這件事情就是結果了。」
「…莫,什…什麼意思?」
「想睡姐姐嗎?」
隨性洒脫地覆在欄杆上,將下巴輕輕抵在胳膊上。
鬆散的眼神眨著,樣子實在慵懶至極。
有些醉意的眼眸,朦朧而頹廢。
笑意時深時淺,眯著眼睛,半死不活,又喪又魅惑的姿態。
自由散漫的涼風,能治癒亂糟糟的心情。
高挑的身材、特別是那雙會笑的眼睛,如今卻沒多少笑意,傷心,難過彷彿藏著一地破碎不堪的玻璃片。
很美的感覺,很怪的瞬間,就像一顆因熟透而腐爛的水蜜桃,又美又古怪。
少年搞不懂她。
眼前這個滿臉笑容,卻是真正難過的姑娘,一滴眼淚都沒流。
「內…內?!阿尼!wuli要一直這樣聊天嗎?很傻誒!」阿姆仰頭,脖子有點酸。
「不想?還是不是不想睡?」
「…西,大爺我才不是壞男人!!」
「真理也不是壞女人吶!」
低頭看著樓下的少年啞口無言,一臉荒唐的表情。
有的人看來只能四目相對卻無法言喻。
如無底洞般消耗自己的心,毫無顧忌,她只想找一個能讓她不顧一切的人。
最後一次、最後一個、最後的…
「哈哈哈!」
崔真理開懷大笑。
要是世上只有wuli兩個人多麼好,就像現在…
她一定要把他欺負得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