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輪到你了

  大約是變臉這事做得突然,凌泉自己也沒把握好度,說話時尾音上揚得有些過了,聽著有點矯揉做作。紀灼原本坐得好好,見著凌泉這樣子沒繃住,往後一仰,笑出了聲。

  凌泉臉上表情變得精彩紛呈,弧度完美笑容凝固在嘴角,慢慢抿成一條線,眼底春風變冬雨,眼神能凍死人。

  換作別人,可能真會受不了凌泉剛才那話里夾槍帶棒樣子,紀灼倒還好,他笑夠了,心裡那麼一點氣也消了。他把那關東煮又往凌泉面前推了推:「吃吧,都是你愛吃。」

  凌泉之所以變臉,並不是他真慫了。起先聽紀灼那麼說,他還愣了下,隨即他就反應過來紀灼是在唬他——被惡意剪輯先例比比皆是,他確應該在鏡頭前謹言慎行,然而剛才他說那些話就算很有爆點,爆出去卻也對節目組沒有任何好處,節目組不可能因為他不配合劇本炒c就來個魚死網破。

  他多少存有些噁心紀灼成分在。誰知道紀灼沒被噁心到,仍舊笑眯眯地看著他,還鍥而不捨讓他吃東西。

  凌泉沒有動作,他隱隱覺得紀灼話有些怪異,像是故意說客套話,然而那碗里東西還真是他愛吃。

  見鬼。

  就在凌泉一語不發時候,有工作人員進來了,又把麥給紀灼戴上。

  這倒是紀灼沒想到,他仰頭,問道:「還真要錄真要剪進去啊?」

  「素材嘛,多多益善。」工作人員分別拍了拍兩人肩,又出去了。

  練習室里又只剩他二人。紀灼再問了一句:「你真不吃?」

  凌泉保持沉默。

  紀灼又說:「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不提供素材,節目組就沒東西好剪?」

  凌泉:「……」確實是這麼想。

  之前凌泉只是覺得炒c麻煩且沒必要,哪怕是拒絕時說話不太客氣,實際上他對紀灼本人卻並沒有什麼特別好惡。然而現在他心裡天平則逐漸開始往厭煩那一側傾斜。

  他本來就因為寫詞寫得不太順利而陷進焦躁狀態之中,雖說那是他自己事,遷怒別人也沒意思。

  可單說紀灼各種表現也夠讓他煩。營業事他已經否決過,這人卻還接二連三地貼上來,並且還用他崩人設事要挾他。

  是真惹人嫌。

  凌泉吁了一口氣:「我現在要寫詞,沒空陪你玩。」

  紀灼笑了笑,起身繞過凌泉,拿起節目組發平板,自顧自地播起了凌泉這組ra伴奏。

  凌泉擰眉:「你非要……」

  凌泉後半句話被淹沒進樂聲里,也不知道紀灼是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總之紀灼跟著晃了兩個八拍后,毫無徵兆地唱了一段freestyle。

  一開始凌泉帶著情緒,只覺得吵。兩句入耳後,他身子不自覺坐直了起來。

  紀灼唱ra時聲音和他平時說話稍有些差別,低音炮一下就把人注意力引過去了。

  紀灼是臨時起意,但絲毫不顯生疏,詞用得隨意了點,不過還是緊扣歌曲主題,聲音也夠抓人,一小段里還換了兩次flow……技巧性上並不能說是玩出什麼花來,作為一個即興表演卻已經遠遠超過及格線。

  原來這人也不是什麼都不會。

  凌泉這麼想著時候,就聽紀灼唱了最後一句,並且cue了他:「輪到你了。」

  凌泉:「……?」唱得是還可以,但也未免太莫名其妙。

  紀灼抬了抬下巴:「是男人就battle一百回合。」

  凌泉:「……」

  得不到回應,本已經結束表演紀灼再次卡進節奏里:「他想寫一首歌,他不想交白卷,他腦袋像空殼,在紙上畫圈圈。哈哈。」

  這幾句跳句單押詞無疑在對凌泉陰陽怪氣,凌泉眯了眯眼,活動著腕關節站起來。

  紀灼往後退了一步:「你幹嘛,你不是要動手吧,地下battle都這樣啊,我這沒帶髒字已經很克制了。」

  都被人騎臉輸出了還能忍?凌泉也不管什麼鏡頭不鏡頭了,對紀灼翻了個白眼,花了幾秒鐘飛速盤算起現在狀況。

  battle  c是地下說唱很重要一個分支,凌泉自然也知道。只是他對說唱算不上熱衷,所有知識和技巧都是跟公司配老師學,從來沒接觸過地下說唱,更遑論freestyle  battle之類。

  客觀來說,聽完紀灼那一段,凌泉就知道對方無論是實力還是應變能力都在自己之上。

  要說他哪裡有優勢,那大概是在紀灼來之前,他腦海中已經有許多詞句雛形,只是當時覺得哪句都不夠完美,難以擴展開來。然而此時情況緊急,紀灼還一邊晃一邊似笑非笑看著他,挑釁似……

  凌泉把多餘躊躇從腦袋裡扔出去,隨機挑了個開頭句子。

  battle雙方基本上就是在用詞攻擊對方,凌泉沒有,凌泉直接套了詞,而且走還是敘事歌路子。

  紀灼卻不意外,他早就猜到了,一個從來沒有玩過freestyle  battle人,很難在第一次玩時候就遊刃有餘地和對手周旋,開口肯定要套詞。

  不如說讓凌泉把詞念出來才是紀灼初衷。

  紀灼來練習室,本來打算看看人就走,偏偏來了就看到凌泉在對著紙發愁,凌泉發愁,他就忍不住操心。

  寫ra詞多簡單啊,紀灼寫得多了,一看凌泉樣子就把他情況估摸了個**不離十。

  凌泉應該不是真寫不出,而是多少有點完美主義作祟,總覺得句子沒打磨好就沒辦法落筆。

  要是時間充裕,這麼磨也不是不行,可據紀灼所知,他們這組明天就得交詞了。ra導師是個十分可怕人物,要是沒能交上,凌泉恐怕得蛻層皮。

  這種情況下先把點子記下來再修改更合適。

  只是直說話恐怕凌泉不願意聽他,哪怕聽進去,就他那龜毛性格,也不一定做得到。紀灼想了想,決定用最簡單粗暴方法去激凌泉。

  所以他才會無端端播伴奏挑釁人家。

  凌泉聲音並非渾厚那一掛,帶著點少年獨有清澈,開口如玉石相擊,偏偏為了配合曲子風格,純粹少年音里又被壓低了些,兩相交融,和他詞里初出茅廬滿腔熱血少年勇士倒是很相襯。

  或許是受壓力影響,原本堵在凌泉筆尖詞,從嘴裡說出來時卻不再滯澀。他沒有深思熟慮時間,一句之後就緊接著下一句。兩人一來一回,紀灼也在他詞庫里搜索起更帶勁詞來,flow和韻腳變化也更複雜。

  在這種強壓之下,凌泉漸入佳境。到後來有些詞已經不是在他腦海里事先醞釀過了,有不少是他脫口而出隨興發揮。他念詞還是沒經過雕琢,感染力和畫面感卻是十足。

  跟泄洪似又連續念了十幾句,好不容易停下來,凌泉竟然覺得有些喘,程度堪比平時練一支中等強度舞蹈。伴奏還在房裡流淌,紀灼沒繼續接,而是拍了拍手:「你也挺厲害啊,後面幾個三押砸得我暈乎乎……你詞都寫得這麼好了,你一晚上在發什麼愁?」

  凌泉還沉浸在剛才一次性半即興創作了一整段興奮里,半晌才回過神來。他頓了頓,似乎想明白了些什麼:「你故意?」

  凌泉愁了一晚上,就是因為下筆猶豫不決,因為這場不太正規battle,他竟然意外地把他詞捋順了。

  也不知紀灼是存心還是誤打誤撞,但不管他初衷如何,總之是幫凌泉解決了一個小問題。

  凌泉心情略複雜,畢竟剛剛自己還在嫌對方煩人,結果一不小心就欠了人家一個人情。

  紀灼不置可否,把伴奏關了,又回到他那碗關東煮麵前:「可惜這碗東西都放涼了……」

  凌泉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挪到蹲在一旁吃著東西毫無儀態可言紀灼面前:「涼了就別吃了。」

  紀灼抬頭看他:「浪費糧食可恥。」

  「……這本來不是買給我嗎,要吃也是該我吃吧,」凌泉別過臉,手放到後頸處捏了捏自己脖子,「你要吃話我買份新給你。」

  紀灼跟看外星人似看凌泉。

  凌泉:「走不走?」

  紀灼立馬起身:「走走走。」

  凌泉把麥摘了,又問:「你們組那個舞有人扒了沒?」

  雖然凌泉說要買份新宵夜,但紀灼還是把那份遭受一晚上冷遇關東煮捧了起來,一邊應道:「有啊,顧擇星在扒,說明天教我們。」

  往外走了幾步,凌泉又生硬地開口:「你待會要是沒那麼早睡話,我可以教你。」

  「那倒不用,」紀灼拒絕得乾脆,「哦對了,我今晚找你本來是有別事要和你說,你要不喜歡營業咱就別營業,我也沒多想搞這些有沒。」

  凌泉:「……」他能撤回他想教紀灼話嗎?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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