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三十二個時辰
次日，瑞啟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未時三刻。午後時分萬籟皆靜，隻有街道上有些許輕悄悄的人語，偶有清脆的馬蹄聲杳然而去，也隻能暫時打破這段寧靜。
日過當中，雖是隆冬時節，卻也溫暖和煦。難得的暖日，百姓或在家中做些手工活，或趁天氣好小憩片刻。店鋪也大多歇息了，等待著下午黃昏時即將到來的趕路行人。
客棧中一如既往的平靜。
趙語雁已經將昨日趙啟來訪的事一五一十地對楊叡卿講了一遍，她不覺得這是什麽大問題，因為有季昭在，隻要老爺子肯說‘不’字，無論是趙啟還是季瀟湘都隻能善罷甘休。
“你到底怎麽了？”看著似有心事的楊叡卿，趙語雁忍了整整一天還是沒能忍住，問道：“打昨天早晨起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有什麽心事嗎？”
“你不問我，我也準備好對你說了。”楊叡卿剛想開口就被語雁打斷，見她問的恰好是這個問題，便答：“季瀟湘前日曾來過這裏，讓我盡快進京朝見聖上，還說是皇上的旨意。”
“季瀟湘？”趙語雁柳眉微皺，“他還來過這裏？真是陰魂不散……”
楊叡卿搖搖頭，“假傳聖旨可是欺君殺頭的大罪，更何況他又說是聖上要親自給今科進士安置官職，此言應該不假。”
“那他來也是為了進京麵聖？”趙語雁大大地鬆了口氣，“如果是的話就太好了，我可不想再被他攪了去見外公的事。”
“他來是做什麽就不得而知了。”楊叡卿輕歎一聲，“我是在荒村那裏見到他的，當時我被唐九月打昏，醒來便見他與朱大哥交談。見我醒來，季瀟湘隻讓我速去覲見，再沒說其他的話。”
“他一向都是如此。”趙語雁對空翻了個白眼，以示對季瀟湘的不滿。“那……你是不是盡快進京比較好？我在這裏多少還能幫上大家的忙，你也無需顧慮。”
楊叡卿想都不想便道：“這裏最近並不太平，把你獨自留在這裏我怎麽放心的下？更何況皇上那邊若是有重要事情必會親派人來尋我，季瀟湘來傳話還是有些模棱兩可，不如靜觀其變，若是朝廷有人傳來旨意再做論處吧。”
“竹哥，自古中舉進士等朝廷空缺替補都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機會難得，倘若好的官職被季瀟湘頂了，豈不是得不償失？我覺得你還是——”
趙語雁話沒說完，房門便被‘砰’的一聲撞開了。楊叡卿下意識地一閃身擋在語雁身前，卻驚訝地看到出現在門外的是麵容憔悴卻精神奕奕的青柳。
“小姐，楊進士……”似是察覺到自己剛剛的行為魯莽失禮，青柳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大半。但她還無心顧及這些，激動地說：“呂敬他醒了！”
“醒了？”楊叡卿和趙語雁不約而同地問。
“嗯！”青柳用力地點頭，“醒了！而且，他還說有要緊事要告訴你們，還說事情十分緊急，事關常姑娘的性命，叫我立刻過來請小姐與楊進士過去。”
趙語雁和楊叡卿相顧一瞥，對彼此的想法心領神會——呂敬要說的話必定與‘寒毒’有關。
片刻後，呂敬房內。
“怎麽可能？！”
三人齊聲驚呼，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郡主，楊進士……”呂敬從枕上抬起頭，強撐著病體要坐起來。青柳忙扶著他坐正了，又取了些被褥墊在呂敬身後。
“雖然很是荒唐，但在下所言句句屬實。”呂敬終是氣力不濟，他緩了一會才接著說道：“唐九月練出了一種絕世奇毒，這種毒無藥可解，唯有——”
說到這裏，呂敬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穩住氣息，依照吐息之法調整呼吸。趙語雁和楊叡卿雖然很著急，卻還是耐心地等待呂敬恢複過來。
“不著急，慢慢說。”趙語雁看出呂敬急切想要說話，忙安慰他：“你傷勢初愈，急不得的。”
“呂兄，需要我替你運功理脈嗎？”
呂敬說不出話，隻好輕輕搖頭，謝絕了楊叡卿的好意。過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他才能勉強出聲說道：“多謝楊進士好意，但我這是神智有損，隻能靜待康複別無他法。”
“呂敬……”青柳心痛萬分，但她明白呂敬不得不說，隻好忍著心疼，用手握住呂敬壯實的手臂，以示安慰。
“要想解開這毒，唯有中毒者自身從迷幻中醒來。”
“自己醒來？”趙語雁皺起了眉頭，“中毒之人……怎可能自己醒來呢？”
“郡主，她的‘毒’其實並不是‘毒’，而是一種邪道武功。”呂敬喘了幾口氣，接著解釋道：“其實是將內力自傷口處打入經脈，在人體內作祟，使受傷者產生幻覺，有傷神智。”
這番話太過玄幻，說得趙語雁和楊叡卿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呂敬，幾乎懷疑他是不是中毒太深以致神智不清、胡言亂語了。
“郡主，楊進士，請相信我的話。”呂敬能夠理解他們的詫異，懇切地說：“在夢境中我也見過唐九月，她與我攀談許久才悄然隱去，之後又不知過了幾個時辰我才醒來。”
“這——”趙語雁顧忌到呂敬的感受，沒有說出後麵的話。
這也太荒唐了。
不隻是趙語雁和楊叡卿這麽想，就連呂敬自己都不敢相信出自自己口中的話。但他目前隻能將自己碎片般的回憶逐漸按照自己的理解敘述出來，希望能對救治常雲夕有所幫助。至於究竟是否正確，他實在沒時間去甄別考慮了。
“三十二個時辰內若不能醒來，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唐九月陰森森的聲音仍在他耳畔回響，呂敬不知這是不是她一時興起的戲言，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青柳確定現在的時間。
“已經過了近二十個時辰，常姑娘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呂敬拚盡全力俯身上前抓住楊叡卿的手，“楊進士，郡主，請你們務必信我一回！”
“……”
楊叡卿和趙語雁互相看了一眼，對於呂敬的話仍是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