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夢魘
“青柳！”趙語雁驚呼一聲，趕忙上前攙扶青柳。
沒等語雁跑到麵前，青柳便撐著地顫悠悠地坐起身來，“小姐，我沒事。”
“呼……”趙語雁這才鬆了口氣，對楊叡卿道：“竹哥，呂敬他傷勢怎麽樣？”
“呂兄沒什麽大礙，他和我一樣被唐九月掌風所傷，雖比我嚴重些，但也是皮肉筋骨內傷。朱大哥已為他運功療傷過，隻須再好生調養一會便好。”
說著，楊叡卿將呂敬抬到床邊放下，神態沮喪地對語雁和青柳道，“都怪我一時性急，竟忘了他尚未調養好，若緩一緩，也不會害得呂兄勉強催動功力以致內傷複發了。剛剛我已托客棧去買藥，等藥買回來了喂呂兄服下便好。”
這客棧裏的人可不怎麽正派——趙語雁本想這麽說，考慮到青柳現在的心情，還是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眼看著呂敬躺在自己床上因傷痛滿頭大汗，青柳心如刀絞。
“小姐，楊進士。奴婢想照顧他，可以嗎？”一向害羞的青柳頭一次有勇氣在他人麵前表達出自己對呂敬的關照。這令趙語雁和楊叡卿都大受感觸。
“當然可以。青柳，我就在隔壁，萬一有什麽需要的東西隻管叫我便好。”趙語雁答應過青柳之後，便道，“我們就先出去了，可以嗎？”
“嗯。”青柳眼中噙淚點點頭，見趙語雁走到門口，忽然小聲地說：“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趙語雁耳朵靈聽到了這句話，她停住腳步，回頭給了青柳一個溫柔又飽含鼓勵的笑容。
“放心，我們都在呢。”語雁也輕聲地回答。
“嗯……”青柳用力地點頭，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滑出眼眶。
門被輕輕地關上了。青柳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走到梳妝台前，見盆中有打好的冷水，便將架上的毛巾淹進水中，又撈出來擰幹，溫柔地替呂敬將額頭、麵頰上的汗擦幹，又疊起毛巾搭在他頭上。
“楊進士好像說他隻是受了些皮肉傷，那應該……”想起楊叡卿所說的常雲夕中的‘寒毒’一時，青柳心中止不住的擔憂和難過。“既然楊進士和呂敬是被同一人打傷，楊進士卻沒什麽事，該不會是……”
‘呂敬也中了寒毒’，這個想法在青柳的腦海中徘徊許久，她始終沒有勇氣麵對它。青柳用力地搖頭，又拍打著自己的臉頰，試圖擺脫那些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
“呂敬，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青柳在心中暗暗向神佛祈禱，決定起身去替呂敬收拾房間。她覺得些許忙碌至少會讓自己沒心思去在意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事實上這些想法隻會讓她做什麽都心不在焉。
時間流逝如白駒過隙，俯仰之間早已日落西山，街上的人語聲逐漸消失，被寒鴉啼鳴所替代，月上窗欞，銀華飛落大地。
整整一天過去了，青柳除如廁外從未踏出呂敬的房間半步，無論趙語雁和楊叡卿怎麽勸說，她都隻是不肯離去，唯恐呂敬醒來時四顧無人，更怕他在昏迷時萬一有夢遊、囈語之類的事會弄傷自己。
醜時三刻，三更的更鼓已經敲過近半個時辰。
“我在何處？”呂敬終於蘇醒過來，但他口不能言、目不能睜，整個身體都沒什麽直覺，唯有意識清醒，仿佛被囚禁在身體之中無處可去。
“郡主怎麽樣，楊進士他……”呂敬覺得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得異常響亮，實際上卻連嘴唇都沒張開半分。
“這究竟是怎麽了？”呂敬從未經曆過這種狀態，他驚慌失措了好一會，猛然想道：“對了！我之前跟隨楊進士一同回到了客棧……之所以回來……是聽朱勤大哥說郡主遇了不測之事……郡主……對了，郡主！”
呂敬忽然覺得後背一涼，急忙放聲大叫：“唐九月！無論你是人是鬼、對我做了什麽，隻管衝我呂敬一人來，不要傷了客棧裏的其他人！”
他的聲音震得自己頭疼眼暈，卻隻在腦海中回蕩，仿佛呂敬是對著一片密不透風的山穀喊叫。
“這究竟是怎麽了？”呂敬沉吟許久，他仍不能感受到自己身軀的存在，唯一正常的意識也如被人囚禁在夢境中一般，無論怎麽做都隻是徒勞無功。
四周一片漆黑，呂敬堅持不懈地朝無盡的黑暗喊叫，他堅信在這片未知的黑幕後一定有一個始作俑者，正帶著對生者的憎恨朝他冷笑。
“勾魂鬼……一定是荊州傳說中的勾魂鬼！”呂敬在荊州地界逗留也有些年頭，對當地傳說的那些故事爛熟於心。此時此刻，他尤其在意那個‘勾魂鬼’的故事，因為故事中的描述實在與他們昨日所遇之事太過相像，讓呂敬不能不將二者聯係到一起。
“倘若真的是鬼，應該隻用勾去一人之魂便可令它心滿意足了。”呂敬心想，“倘若真是如此，我已經中了它的鬼法，不如索性將這條命送給它去，換得青柳和郡主她們的平安……”
打定了主意，呂敬又向黑夜高叫：“鬼女，若要陽魂隻管取我性命去，不要傷及他人！”
“你說的他人……究竟是誰呢？”
意想不到的回答讓呂敬心頭一冷——這尖銳的聲音和詭異的說話方式，分明就是那天打傷他的唐九月！
“唐九月，果然是你！”盡管並不怎麽認識她，呂敬還是指名道姓地吼道：“呂某性命在此，有本事便來取了它！”
“嗬嗬嗬……”唐九月的笑聲陰森如早秋夜晚的陣陣寒風，吹得呂敬渾身汗毛倒豎。“你這男子竟有些像我郎，都是這樣耿直單純得好笑……試問，如果我不答應你的條件隻取了你的命，你又能如何？”
“廢話少說！”呂敬被百姓傳說所惑，一門心思隻當唐九月是鬼，也不想和她廢話太多，擔心被所謂的‘奪舍法’侵占神魂，做出傷及親友的事。
“那好，你的性命我就取了它去。”
伴隨著陣陣笑聲，呂敬麵前的黑幕驟然消失，他吃了一驚，忽然覺得身軀如墮入無底深淵，不斷地下墜……
“青柳——！”
情急之中，呂敬叫出了那個始終被他憋在心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