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無意炫富，最為致命
“勞駕。”呂敬走上前，客氣地叫住一個擔著扁擔的貨商問道，“請問，從這裏往夢澤應該怎麽走？”
“夢澤？”貨商放下自己肩上的扁擔，揉著肩膀，“這時候去夢澤那地方，可不太聰明啊。”
“請問，”趙語雁走上前來問道，“為什麽這麽？”
貨商看著趙語雁，一時看得呆了，愣在原地好一會。呂敬看不下去，悄悄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貨商這才反應過來，覺得自己盯著個女孩兒看實在失禮，輕咳了幾聲掩飾尷尬。
“咳咳……這位姑娘，現在正是最產江冰的時候，整個夢澤都被常老太爺派人圍得和鐵桶似的，一般老百姓哪裏敢去啊！”
楚國偏安於宏江之南，簇水土人情大不同於北方，不但地勢文化迥異，在口音方麵更是誇張到了有些地方隔個郡縣就聽不懂對方話的地步。
經常出門的行人還好，像趙語雁這種長期居於深閨的郡主大姐，自然是搞不懂這些口音的區別了。
“醬……餅？”趙語雁皺起眉頭，正兒八經地思索了好一會，又問：“夢澤裏怎麽會產醬餅呢？”
“嗨呀。”貨商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姑娘，是江冰，不是醬餅！江冰，你們沒聽過嗎？”
“聽過聽過。”見趙語雁臉都羞紅了，呂敬忙走上來打圓場。“宏江自西向東奔流而來，因水勢太急而終年不凍，唯獨在夢澤湖口處流速逐漸放緩，每逢冬季，流入夢澤的江水便會結為冰晶。”
“對嘍。”貨商似乎很慶幸有個能替他科普的人，撫掌笑道，“這江冰可是俺們停雲縣的特產，自從簽了條文以來，連韃人也每年拿著重金來求購哩！”
“韃人都來求購？”語雁愈發感興趣起來，“阿叔，能不能跟我們講一下這江冰的事情？”
貨商本來準備擔著扁擔去上貨，聽埠頭出了些事、將軍心情不好，也就不打算去觸這個黴頭。再加上麵前的姑娘好看到令他難以拒絕，索性帶著語言一行人走到路旁茶鋪坐下，給他們當起了科普老師。
“這江冰起來也奇怪，本來就是些水結成的冰，偏偏就能治病。”貨商煞有介事地道，“聽異士道人們，這江冰不但可以入藥，還能做些好看的玩意兒，到晾士手裏甚至可以驅邪避鬼。”
“你這麽一，我好像有了些印象……”語雁忽然拍了下手道，“依稀記得我時候生病，一臉發燒了三四都沒退，爹爹派人去買了一味藥材來給我喝了，當時就好。現在想想，好像就是江冰。”
“姑娘，聽你口音應該是清陽郡城裏出來的千金大姐吧？”貨商笑道，“若不是清陽郡城裏的大姐，那就一定是王公權貴之女了。普通的老百姓，可用不起江冰。”
呂敬站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心想：“很遺憾，全都被他猜中了。”
“嗯……阿叔，為什麽這麽啊？”趙語雁不太想對這個心地不錯的人撒謊，隻好支開話題，“這江冰是宏江裏的水，常言道‘物以稀為貴’，既然宏江有如此多的江水，這江冰應該也不貴吧？”
“不貴？！”貨商連連咋舌，“神咧，一兩大的一塊江冰你們知道要多少銀子嗎？五十兩，一文都不能少！要是擱在暑熱時候，這個數還得翻上十番都不止！”
“五十兩？！”
看著趙語雁一臉驚訝的樣子，貨商隱隱有些自豪：家鄉的特產價值震撼了外人，他總覺得自己也與有榮焉。
“好像也不太貴……剛剛阿叔表情那麽誇張，我還以為一直都是五百兩呢。”
貨商覺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他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姑娘，上下細細打量了好幾遍，不知道這個能出五十兩‘也不太貴’的女子究竟出身於何等富貴之家。
要知道，楚國普通的百姓一年到頭能積攢下五兩銀子，那就算是衣食無憂的家庭了。一兩大的江冰需要用十戶衣食無憂的家庭產值來換，這種價值居然‘也不太貴’……
貨商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被震撼了。
他偷偷地靠近呂敬，低聲問道：“兄弟，這姑娘究竟是什麽人？”
呂敬歎口氣，既不能暴露趙語雁的身份，又不能扯太離譜的謊，隻得無奈地答道：“她是五兩銀子可以用來打發下饒千金大姐。”
“嘖嘖嘖……”貨商覺得仿佛自己麵前站著個財神爺一樣，看向趙語雁的眼神裏都充滿了崇拜。
“阿叔，你怎麽了，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著我看？”當事人渾然不覺自己發表了多麽令人震撼的發言，還在因貨商的出奇反應而困惑。
站在旁邊的青柳則偷偷地咬著嘴唇，不時替自家郡主捏著把汗。
“姐，五十兩也不太貴，這種話出來可能會招賊的呀……”青柳在心裏呐喊道。
臨行前，季月心曾叫青柳花了好大功夫找出來樸素、親民的普通衣裙帶著。當時的王妃還再三糾結於趙語雁穿上這些衣服仍然有些太過顯眼，甚至為儲誤了不少時間。
季月心漏算的一點是，趙語雁這個郡主對於物價和金銀的價值幾乎是全無概念，相比之下，她的言行才是最容易暴露自己身份地位的東西。
“姑娘，實不相瞞，我這裏有一本祖傳的古籍，你要是有興趣，不妨拿去看一——哎，姑娘，別走啊，姑娘——！”
一聽貨商開始搞推銷，呂敬就勸通了趙語雁，三個人趁他還在扁擔筐裏翻找什麽東西的時候悄悄離去。
“呂護衛，如果是古籍的話我還想看一看，沒準是真的呢？”語雁便走便有些後悔，“外公平時最喜歡古籍，這次去京師如果能給他帶上一本，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心。”
“郡主，這裏的人都是生的生意精，要是他們手裏真有古籍，壓根不會傳出一代人去。早在剛到手的那一刻，他們就會盤算著怎麽轉手了。”
“好吧……”語雁笑了笑，忽然想起貨商話裏提到的那個名字，“呂護衛，你知道‘常老太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