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全天下最幸運的皇帝
群眾總是衝動、多變和急躁的;
群眾容易受暗示和輕信,在群體的狂潮之中,聰明人也會變成傻瓜;
群眾的情緒是誇張和天真的,容易走向極端;
群眾是偏狹、專橫和保守的——但有的時候他們也會極其開放,很是寬容,並且非常泛濫的。
——《烏合之眾》
“所謂的烏合之眾,容易將人的情緒裹挾在大眾之中。”
棋盤上落下的棋子黑白分明,在陽光下跳躍著刺眼的光芒。
“群體是可操控的,一旦陷入集體的情緒之中就會隻剩下一種聲音。集體情緒能讓溫和有禮的人變得惡毒至極,也能讓殘忍卑鄙的人願意為了正義付出一切。”
黑子白子互相交錯,在棋盤上顯現出一副複雜的圖文。
“但同時,每個人都是烏合之眾。”
商九卿從桌前站了起來。
她曾經有看到這樣的一本書,這本書不厚,但其實整本書都在反複地將一個觀點來回地說,並且作者也運用了他在書中所寫的那些烏合之眾的方法在讀者的身上,讓大部分看完這本書的讀者都認為自己是不同的,是高人一等的,由此獲得一種優越感,實際上也是陷入了作者的烏合之眾中。
聰明的作者。她這麽想著。
但不得不說,他確實說的很對,群眾總是盲目的,每一個人都是群眾,隻要是人就會或多或少被這種情緒裹挾。在巨大的浪潮之中個人努力幾乎是毫無意義的行為,於是也被帶跑,從而加入了同樣的聲浪之中。
群眾以為大眾表達的就是自己的所思所想,實際上他的思維完全被牽著跑。陷入沉默的大多數人並不清楚自己的立場其實也是大多數人的立場,他們沉默著,直到有一天發現他們人數眾多,於是輿論瞬間又倒台了。
隨著信息的越發快速這樣的情況也越來越常見,隻要采取幾個最容易挑起的話題就能引爆群眾的情緒,他們自以為自己在為立場聲張正義,實際上隻不過是成為烏河之中的一員罷了。
商九卿從不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她也是烏合之眾,人人都是烏合之眾,玩弄輿論的人也是。沒有誰能脫出這個巨大的浪潮之中,大家都一起隨著海浪翻滾,最終陷入深不見底的汪洋裏。
但她可以用這些來對付其他人。
從前她就一直是這麽做的,從小的時候她就意識到言論是非常強大的東西,甚至都不需要撒謊,隻要話說一半就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並且也找不出任何的痕跡。
但這樣會有一個後果,她逐漸變得不相信任何言論,不論是真實還是虛假都可以是顛倒黑白的,如若人生也不過是玩笑一場,那麽還是肆意揮霍,讓自己主宰棋盤為好。
所以她也不相信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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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輿論其實比現代更好掌控。
識字率低下、文盲眾多、麻木、迷信、封建製度以及落後的消息傳播。
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需要做什麽。
就像是她一直說的那樣,如果隻是作為一名普通的皇帝,那麽從一開始連皇帝這個位置都不需要。其實有很多人都幻想過要是成為古代的皇帝會如何如何,但這個位置並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樣輕鬆,或者說非常複雜,對於大多數紙上談兵的現代人,穿越回古代估計還未必能做的比紙上談兵的那位更好。
商九卿不會和古代人講人權,或者說正相反,她完全就把自己當成了封建社會的皇子,實際上她也確實能享受到應對的榮華富貴,但她不需要這些,比起表麵上的虛無,她需要的是一個悲慘的童年。
葉氏就是她的第一個目標。
其實商九卿很多時候都沒有說謊,她隻是不會把真話說完,或者是幹脆不說。像是很多人都對她的故事感到疑惑,疑惑為什麽商朝皇室看起來那麽其樂融融但葉氏還是會因為生不出兒子而崩潰,事實上商朝皇室從來就沒有其樂融融過,殺伐爭執,為了皇位而互相廝殺,這種事情可一點都不少。
但群眾卻更願意相信商朝是其樂融融的,畢竟對於他們來說,一個屢見不怪的殺伐皇室和一個所有人都不想當皇帝以至於最後隻能九皇子誤打誤撞頂替上去的皇室要更加有意思。商九卿其實也沒怎麽隱瞞過真相,想要打聽也能聽到不少,但百姓喜歡有趣的,於是他們認定這是真相,久而久之真相也就成了野史。
商九卿清楚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想些什麽,但她從不認為自己比任何人都要聰明,她隻不過是把自己的角度代到了每一個人。如果她是那些人的時候會對什麽樣的事情產生興趣,如此一想,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得出想要的結論了。
商九卿給自己塑造了一個成為皇帝也不會招致太多仇恨的身份,就算有那麽一兩個也無所謂,像是蘇啟鶴的刺殺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或者說蘇啟鶴當時找鳳飛的時候她就在場,隻不過那兩個人全都沒有注意到坐在後麵的她。她就這麽一邊慢悠悠地和蕭桓喝著茶一邊聽那邊兩個密謀著要殺她,蕭桓一向冰山的臉在這種時候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畢竟坐在旁邊聽人要謀殺自己,這件事光是說出來就覺得好笑。
商九卿知道蘇啟鶴想要什麽,也知道江左丘求的是什麽,他們手上有著各種各樣的權利,而人一旦得到了權利就總會想要有更多,在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不會相信他們對自己的興趣,而是會拿出更多事情讓他們的注意力可以一直保持在其他的事情上。
而在之後就要為自己的帝皇之路做準備了,一位皇帝首先最需要的就是民心,雖然她可以說並不是那麽看的起那些百姓,不過看得起和需要完全是兩碼事,經常會有人一邊賺著群眾的錢一邊唾棄群眾,商九卿甚至能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在民眾前暴露自己的另外一麵,讓那些群眾打心眼裏是好皇帝,這樣就足夠了。
百姓最關心的就是關於自己的生活問題,於是從一開始商九卿就選擇製造的一場瘟疫,瘟疫是可以人造之中最能給人帶來恐慌的災難,畢竟在醫療係統極其落後的古代,這種傳播迅速的疾病往往會給人造成很大程度的心理陰影。她就借著這個機會在百姓之中打下了自己的名聲,從而邁出了第一步。
萬事開頭難,隻要能夠稍微改變自己在其他那些百姓之中的心裏地位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要簡單多了。她一直將自己擺在一個受害者的位置,因為大多數人都是受害者,他們往往會代入弱者的那一方,於是自然而然的就會同情她。
人們總是會有奇怪的特性,他們討厭甚至是厭惡那些比自己強大的人,但一旦強大的人流露出稍微一點點弱勢那些自己飯都快吃不上的人就會去同情,從而不僅產生一種“沒想到這人有些方麵竟然和普通人一樣”從而有一種共情感的幻覺。
這些自然全都是幻覺,那些高高在上和普通人完全不屬於同一階級的人們就算有苦惱也完全和普通人不一樣。商九卿從從前開始就不太能理解那些一個月隻能賺幾千塊錢卻對那些月入幾十上百萬的人報以同情的心理,甚至有些人都還沒有開始賺錢,但他們卻能對那些隨隨便便一個演出就能賺幾十上百萬的人感到同情,甚至不惜獻祭自己的智力,表現出一種與天下人為敵的幻覺。
無論那些人是怎麽想的,反正商九卿最後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瘟疫結束之後立刻就有一堆百姓開始認為她還是不錯的,這些人變臉之快連商九卿都有些始料未及。
而在拿下百姓之後她就開始秘密的處理周圍的人,商朝的朝廷之中有太多想要造反的人了,這其中有些是有真本事的,比如說蘇啟鶴江左丘,這種人非到萬不得已商九卿並不會直接殺死,畢竟重新培養出好用的大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至於那些沒什麽本事還喜歡左右亂跳的人,商九卿基本上對於這些人都是直接弄死,也可能因為有一些用處所以再多留幾日,不過到最後也基本上全都殺死七七八八了。
對於商九卿來說這個世界上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可以利用的,一種是不能利用的。可以利用的氛圍能夠利用和,沒有什麽價值但用起來比較順手;不能利用的並非完全沒有價值,有的是利用不起來,這種自己利用不了,但又十分有能力的人商九卿一般也會選擇除掉,畢竟傻子才會放著一個威脅。不過如果這人和她沒什麽關係,那他也不會去管這件事。
從瘟疫再到後麵主動提出禦駕親征,商九卿一直試圖給自己打造出一個親近的帝王形象——當然他並沒有打算在古代實行什麽人人平等,這種親近也隻不過是較之於原來的暴君更加平易近人罷了。很多百姓都並不喜歡皇帝太過高高在上,因為他們天生都是埋怨那些富人的,但如果皇帝真的又平易近人百姓反而會覺得這皇帝沒有威嚴不堪大用,所以如何把持好這個度就是商九卿自己需要考慮的事情。
從一開始商九卿就知道自己男扮女裝的身份絕對會量成大禍,如何將這最不利於自己的秘密變成有力的道具?商九卿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曾經思考過,後來決定給自己創造出另外一個身份。
如果隻有自己那麽計劃也並不會特別順利,她需要一個能跟自己唱反調的反派角色,不過這個反派角色又不能太過於算計自己,否則會在很多地方釀成大禍。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反派會如此隨心所欲,當然這不包括自己就是反派的情況。
所以商九卿很自然的就策劃了商璽的失蹤以及歸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遺留禍害的人,這一點她相信自己周圍的人也都清楚。事實上商九卿之所以這麽做就是希望商璽的身份能變得更加神秘,結果卻沒想到周圍人竟然都沒有往這方麵懷疑。
商九卿覺得自己可能也是隱藏的太好了,或者說周圍其實有人已經察覺到,但卻不願意承認罷了。人們總是希望任何一個惡人心中都是有那麽一些善良的,而這個惡人隻要有那麽一點苦楚或者是心中有那麽一點光明就是能夠被諒解並被喜愛的,可惜的是商九卿並不願意做他們心裏的那個反派,她從頭到尾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自己,並且在任何情況下都會趕盡殺絕。商九卿做任何事都是全憑心情,他也不願意去扮演別人心中想要的那個形象。
【其實你也一直很痛苦,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這麽做也情有可原。】
【從今以後會有我陪在你身邊,你不需要再一個人自己扛著了。】
【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但也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扛在肩上。這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是你的責任。】
那些人安慰自己的話還猶在耳邊,每一句都讓商九卿聽了隻感覺可笑,她也曾經告訴過他們自己就是這麽做了也不會後悔,但並沒有什麽用。這些人再怎麽聰明,但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烏合之眾,烏合之眾就隻喜歡堅信自己相信的那個答案,不論真相有多麽明顯他也會視而不見,商九卿承認自己也有過這樣的情況,但在這樣的事情上竟然還能夠如此堅定,商九卿認為可能真是人類迷惑行為大賞。
就這麽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昨晚因為寢宮全部著火所以今天正在重新搶修,商九卿就這麽悠閑自在地看著那邊的熱鬧,不多時突然感覺有一人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你打算什麽時候把這些事情告訴他們?”
商九卿隻是往口中塞著無花果幹,臉上的笑容依舊:“我也不知道。可能下一秒就會告訴,也可能會把這個秘密一直帶到墳墓裏去。”
她這麽說這個時候忍不住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然後扭頭看著站在一旁的人。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應該都和你沒關係吧?”
“我親愛的哥哥,商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