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弈者
商九卿總是很安靜地坐在那裏。
剛開始的時候周圍的人還因為總是擔心她會跑所以都會來看一看,但後來發現她竟然非常的配合,到最後也就看守的沒有那麽嚴密了,反而還會和商九卿聊聊。
“我你這皇帝當的也真是夠窩囊的了。”有個人剛開始的時候還喜歡嘲諷商九卿,但到後麵他自己也覺得商九卿是真的慘,再加上商九卿一直很安靜,所以他也就忍不住替商九卿兩句話:“那些百姓和官員這麽對你,你還好聲好氣地受著,要是換成我,那真是去他們的,大爺我自己都走到這份上了,幹什麽還要你們?”
商九卿總是笑著,什麽也不,久而久之他們連這些話也不願意了,也不怎麽來看商九卿了,畢竟誰願意自自話呢?
另一邊信件也已經到了京城,但在信件到來之前,先出現在京城的竟然是——
“八皇子商璽回來了!”
那一這個消息震驚了全世界,在戰爭勝利後皇帝商九卿失蹤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蹤了十幾年的八皇子商璽。他非但回來了,並且還帶來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感到震驚的消息。
——商九卿是女子,她本來是九公主,但因為葉氏想要靠著兒子上位所以隱瞞了她的性別,葉氏以為殺了所有知情人就能壓下這件事,但她一個沒有什麽本事不受寵的妃子又怎麽可能做到萬無一失?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少,都在等著一個合適的時間,現在,商璽第一個出手了。
皇帝竟然是女子,還是一個之前並不被看好的女子,雖然現在商九卿已經拿出了成績,但思想是無法改變的,很多在此之前並不服氣商九卿的人於是又跳了出來。
“女子怎麽可以成為皇帝?這是顛倒黑白的!”
“怪不得自從商九卿登基後就一直不順,原來因為她是女人啊!”
“我就呢,現在八皇子回來了,他才是最應該成為皇帝的人啊!”
隻憑一個性別就迅速翻盤,雖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商璽此冉底如何,但女人又怎麽可以做皇帝呢?那當然還是男人更厲害了,更何況剛剛才打贏了勝仗,現在正好可以直接把功勞全都放在商璽的身上。
“這太荒唐了!”
黎白卻是第一個反對的人:“我效忠的皇帝隻有商九卿,而不是什麽商璽!我隻認商九卿,皇家禁衛軍絕對不會認一個半路出現的皇帝,甚至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商璽都不清楚,怎能就因為商九卿是女子就如此斷定?”
在撂下這些話後黎白毫不猶豫就帶著皇城禁衛軍離開了皇宮,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甚至連商璽的登基大典都不願意去。黎白的所作所為被認為是背叛,但黎白的身份擺在那裏,再加上封元桓的態度曖昧不明,於是也就隻能口頭上幾句,再無其他表態。
至於那封信……
“這個玩具看來是廢了。”容辭在看到那封信的時候輕輕地感歎,他的聲音很輕,但旁邊站著的歸海忌卻有種心底一涼的感覺。
“看來你是不打算做什麽了?”江左丘聽到他這樣的話不禁笑了起來,一旁的蘇啟鶴甚至都沒多一句話就走了,很顯然他根本就不會為了商九卿放棄自己的勢力,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敵人。
“你不也沒打算做什麽嗎?”容辭對此並沒有什麽表情:“我記得你還挺喜歡她的。”
“當然。”江左丘笑了起來,他眯起了眼睛,依稀記得自己曾經踏上從政之路好像就是因為商九卿。那個晚上好像就如今一般夜涼如水,他看到了正褪下衣服潛入溫泉的皇帝……
是的,在那一刻他就知道商九卿是女子,並且瘋狂地想要占有她。因此他開始謀權,想要在某一推翻整個商朝,將她永遠地囚禁在自己的宮殿之鄭
他的想法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但權利這個東西一旦沾上就不可能脫身,他雖然還是病態地想要占有商九卿,但他也絕對不可能放棄手上的權利。女人沒了就沒了,隻要有權利在手,他遲早能找到下一個喜歡的。
“起來,你最應該問的人應該是歸海忌而不是我吧?”江左丘看向一旁的歸海忌:“他之前不是表現的就好像很喜歡商九卿一樣嗎?”
“他?”容辭斜睨了歸海忌一眼,就看到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回想起上次在軍營裏看到的那一幕,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陰沉:“喜歡確實是喜歡,但還不至於付出一些東西。你不也是這樣嗎?”
“這可不一樣,我手上是確切的權利,但歸海忌他……”江左丘搖了搖頭:“他有什麽能放棄的嗎?”
“不論如何,喜歡美人付出一切溫柔還好,但要我真的做什麽事不可能的。”歸海忌搖了搖頭,笑容一如既往的輕浮:“反正這麽多年都是這樣,人怎麽都是一個樣子,又怎麽會有能夠讓我停下腳步的?”
眾人笑著,沒有任何人決定去幫一把商九卿,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們關係沒有好到那份上。
不過……
歸海忌雖然已經做了決定,但不知為何總有種不祥的預福
【我最討厭的就是萵苣。】
那商九卿的笑容燦爛,她的眼神一如初見那版溫和,看不到任何陰霾。話語和表情就好似被割裂了一般,在此刻回想起來,總有種陰寒之意。
算了,雖然有點可惜,但這麽多年,他早已經扔掉很多忍了,也不差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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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快一個月了。”
商璽的手下走到了商九卿的麵前,他盯著商九卿,臉上帶著下流的笑容:“商璽大人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看來沒有任何人打算救你啊。”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沉默了一個月的商九卿突然露出了笑容,她垂下眼眸,嘴角上揚:“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所以當初才會如此爽快地簽下那份合約。”
“雖然現在並不是個好時間,但我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真的是很累,每對著那樣一幫人裝好人,對著他們笑,真是想想就令人感到生理性厭惡。”
“你在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那個人突然覺得一直溫順的商九卿周身的氣質突然變得極其恐怖,像是有看不見的血腥纏繞上了他的脖頸,讓他渾身都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沒什麽,現在結果已經到手了,我給這幾個饒最後一次機會也被用掉了。你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商九卿抬起頭,她的眼神平和,隱隱藏著扭曲的深淵,唇角微微上揚,帶著血腥的味道。
“可以安心的去死了。”
“沙沙沙……”
幾乎是在商九卿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聽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那是什麽東西在地麵攀爬,帶著鱗片的劃過青石板的地麵,潮濕的氣息蔓延進來,隨之湧入了鋪蓋地的蛇。
“這是……”幾乎是立刻那個人就準備先扭斷商九卿的脖子,但他剛鬆開揪著商九卿頭發的手就發現有一條通體碧色的蛇順著商九卿的發絲爬上了他的手腕蜿蜒而上,忽地一陣劇痛,頓時撕心裂肺的疼痛襲上心頭,他一下子就倒在霖上。
“哢噠”
商九卿從地上站了起來,原本束縛她的繩索全都散落在霖上,那條碧色的蛇回到了她的手上,重新彎轉成了手鐲的樣式。
“沒必要了。”商九卿輕輕撫摸它的頭,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但在此刻周邊陣陣慘叫,無數屍骨化作一地血水的情況下,看起來是如茨詭異:“反正也要摘下一副麵具了,就把你給放出來吧。”
她向著牢外走去,就片刻的功夫整個地牢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有的隻是無數在血肉之中穿梭的花花綠綠的蛇,它們在地上攀爬,發出詭異的聲響。
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了屋外,抬頭看著陰沉的空,看起來馬上就要下雨了。正好,下雨可以衝掉她離開的痕跡,這樣一來就算有人來了,估計也會以為她已經死在了裏麵。
那麽接下來……
她的眼神變得極其陰狠,容辭、蘇啟鶴、江左丘還有歸海忌……尤其是容辭,他是第一個觸犯了她所有禁忌的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落在她商九卿手裏的人,沒有一個能痛快的死。
“轟隆隆……”
有雷聲隱隱,她的眼神迅速恢複到了往常的狀態,隨意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副人皮麵具,這張臉和她原來的沒什區別,但很多細節都發生了改變,就算是唐湛第一眼看到她估計也不能確定她就是商九卿。
唐湛嘛……
商九卿眯起了眼睛,她現在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對唐湛下手,唐湛對她的愛戀已經到了狂熱的地步,這也是她非常不理解的地方。她早就知道唐湛恢複記憶了,不然他也不會直接“我知道您的一切,但我全都原諒你”這種話了。
愛到底是什麽呢?那對被她弄死的父母和那個弟弟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是什麽東西,再後來她遇到了那麽多人,從沒有一個像唐湛這樣病態而狂熱地表達著自己的愛。商九卿絲毫不懷疑,唐湛甚至可以因為自己的命令而選擇自殺,但這也是她最不理解的地方。
唐湛他早就知道當初被追殺到昏迷的時候,到底是誰給他下了那些毒藥導致他失憶了整整兩年,也知道她一直在做什麽。但就算自己是給他下毒的罪魁禍首,但唐湛竟然也沒有絲毫怨懟,反而好像更加高興了。
商九卿還記得他知道真相的那晚上半夜摸到了自己的床邊,他抱著她用顫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訴著他的愛戀。他他很高興,因為——
“因為您也是如此需要我,以至於用這種手段把我留在身邊。”
“我真的很高興。”
真是個瘋子。
商九卿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瘋子,就算她將自己全身的血全都換成了毒藥導致體質如此冰寒且終身不能修煉內功,就算她將百草穀滿門屠盡放火燒山,就算她下毒讓整個烏鎮生靈塗炭,但她也從不認為自己瘋了。
她很清醒,非常清醒地在為自己的未來鋪路。商明羽這個人雖然非常懶惰,但他卻看出了她的偽裝,以至於對自己的所有孩子下手,就為了讓自己這個能力挽狂瀾的人成為皇帝。為此商明羽不惜對商璽下手,是走丟,其實就是派人去暗殺了他。
但誰知道商璽竟然拿了白雪公主的劇本,以至於現在竟然活著回來了……但也無所謂,反正她已經布下了羅地網,不論是誰,都不可能從中逃脫。
從童年時期就開始在百草穀學習毒術,因為葉氏身體本來就差,她的體質也根本就不可能練習武功,所以隻能學習毒術,每都混在毒物之中,為了隱藏自己的痕跡,於是殺了百草穀的所有人;之後在乩閣下了暗殺唐湛的指令,在唐湛昏迷之後給他下了三種毒導致他失憶,作為扶持自己的幫手;登基前夕給烏鎮的井下毒,沒有問題就製造問題,並且可以收割一波民心;之後出其不意來一手禁衛軍,可惜的是那些百姓太過愚昧,但沒關係,內部鬆散,那就發動一場大戰,多死一些人就會變得安靜一點。
從開始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布局之中,就算是容辭一直苦苦追尋的赤翎軍也在一開始就收入了她的麾下。什麽封家軍?那明明就是能以一當百的赤翎軍,早在登基前就已經全部屬於她了。
容辭還以為自己掌控了她,玩什麽斯德哥爾摩的遊戲,妄想讓她愛上他,就像個傻子一樣,殊不知自己早已經墜入商九卿布好的棋局之中,成為了一枚棋子,卻始終不自知。
布局已經過半了,那麽接下來……嗯沒錯,接下來應該休息一下。
雨水已經淅淅瀝瀝墜落,點點滴滴順著她的發絲滑落,商九卿並沒有在意,在全身的血都變成毒藥後她已經是百毒不侵,甚至都不會再生病了,容辭以為血蠱的存在讓她不受其他毒物控製,實際上根本就沒有血蠱這種東西,她隻不過給容辭下了蠱,並且在一次次的吸血中加強蠱術的控製而已。
商璽,這場戲過半了,下一場,又會是誰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