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深不可測
司無弈擺擺手，推開長延端上來的茶水，神色古怪地看了眼淩霄，嫻熟地調動內力，有些發白的臉色瞬間紅潤起來，看起來跟往常無異。
難怪就算無數殺手前赴後繼刺殺雲巔城城主，竟然一次次喪命又或是無功而返。
淩霄……她根本身懷武功，內力幾近探不到底的深不可測！
這才是雲巔城城主為什麽好端端活到至今的主要原因吧。
既然如此，那為何從來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兄弟，你手勁可夠大的，你悠著點啊！”昆緯伸手捅捅淩霄，表現得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關懷。
“沒用多大的力道。”淩霄心虛地摸了下鼻子，這黑鍋背得有點冤枉。
司無弈皺了下眉頭，如漆似墨的眼睛在淩霄有些關切的臉上停留了一下，“我沒事，季少爺，還請私下一敘，關於之前的……合作。”
淩霄點點頭，作為發起人，她當然不會推三阻四，比起司無弈她更希望早日能將成品絲綢弄出來，賺個缽滿盆滿。
“現在？”靠！剛才你還說沒時間！
又或者南平國這次不像往常一樣出牌的舉動，沒什麽大礙？
淩霄定了定心神，拿眼神無聲詢問司無弈。
司無弈麵色如常，仿佛沒有接收到淩霄的疑問。
“快去快去！”昆緯推搡著淩霄，衝她擠眉弄眼。
可以跟司家少主搭上話，昆緯就覺得這一趟沒白來，季珺還能讓司少主親自接見，簡直是祖墳冒青煙，有過大功德！
“推毛推，我自己會走。”淩霄掰開明顯激動過頭的昆緯，說她手勁兒大，有你這麽大麽！
奶奶個腿，疼死了！
閻杳的心髒顫了顫，就等城主有指使，一個箭步上前就把昆緯拎開，順便下死手地狠狠掐了他一把！
讓你目無尊卑！
讓你敢騎在老虎頭上拔須！
就沒見過這麽急著找死的家夥！
昆緯張口想喊疼，被閻杳死死捂住嘴。
有司無弈在這裏，周圍的文人才子雖然很克製自己心中的激動，但是目光頻頻朝這邊看了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的不快不慢，眨眼兩個人的身影就消失在紅木樓道的拐角處，讓不少文人才子探頭張望，心生好奇。
這少年到底什麽來頭，竟然能讓司少主獨自接待。
拿下這次百鬥大會頭籌之人？沒聽誰說過已經內定了啊。
閻杳見城主走了，趕緊丟下昆緯，快速跟上，時刻將城主的安危擺在第一位。
再者，司家少主的名頭不像他們城主，那可是響當當的名聲大噪大人物，平日裏深居簡出，能見一麵就少一麵。
水榭閣樓有間雅房，敞開的窗子對著江邊對岸，一眼掃過去，湖水蕩漾，水紋漣漪不斷，陽光折射下仿佛渡了一層細鑽，很難讓人願意移開視線。
淩霄坐在司無弈下首，收回欣賞的目光，瞥了眼低頭喝茶的司無弈，隨手端起一旁剛添上來的新茶喝了一口，不發一言。
昆緯這動靜不小，讓淩霄還補踹一腳的念頭頓時打消，低下頭整理了下被拽得皺巴巴的衣服，才重新抬頭望向司無弈，“請。”
司無弈靜靜地看了眼淩霄跟昆綸之間的互動，很快收回沉思的目光，轉身朝著這水榭閣樓的二層走去。
客隨主便，淩霄理所當然地跟上。
司無弈是什麽人？年紀頂多二十出頭的青年，但是身為司家少主，淩霄相信他的閱曆和能力都不差。
淩霄不小瞧任何一個人。
尤其這個還是大名鼎鼎的司家少主。
主人家不急，她一個客人急什麽。
“長延。”司無弈突然出聲。
原本在給司無弈添茶的長延手中動作一頓，放下手中精致的琉璃茶壺，轉身繞到鏤空雕刻精美的翠玉屏風後麵，拿了一個體積略小的木盒子走出來，奇怪的是小木盒上麵有分布均勻的小孔。
這是什麽？站在淩霄身後的閻杳眼尖，一眼就將長延手中的木盒子看得清清楚楚，心裏升起一絲好奇。
大概猜測到裏頭的是什麽東西，淩霄有些謹慎地接過來，她抬頭看向司無弈：“沒打開吧？”
司無弈搖頭，如實相告：“按照你之前的吩咐，沒有。”
其實他也是剛走出畫苑沒多久，這東西才送到他手上。
早些年，一心專研南平國特有珍寶的人不是他，因為一直找不到頭緒，不得已才放下念頭。
沒想到，這次來一趟雲巔城，竟然遇到直言能重現絲綢的人。
而這個人，偏偏還是雲巔城的城主淩霄。
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略微思索了一下，司無弈低下頭繼續玩弄茶盞：“送來的人說好不容易才找到，已經有些時日了，擔心活不下來。”
要不然，他也不會馬上來找淩霄，至少會等在百鬥大會以後。
“你要不要看看？”
“可以看？”司無弈看向淩霄，他不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
事實上，織造絲綢的事情他沒有接手，但是司家書樓當中有不少記載，木盒子裏麵的東西見光死。
稍有不當，別說飼養，就是看一眼，就能要了這些脆弱東西的生命。
“當然可以看，方法用對了就行。”淩霄衝司無弈眨眨眼，心情頗好地說道。
長延聞言，扭過頭撇撇嘴，他才不相信這個紈絝好色的雲巔城城主能有這麽厲害。
說不定從頭到尾都是她在隨口胡謅，光憑雲巔城城主的名頭在這裏，就很難讓人信服。
淩霄指著長延，吩咐道：“你去把這房間的門窗關上，有簾子拉簾子。”
長延頓時瞪圓眼睛，表情十分不滿。
搞清楚！他可是司家少主的貼身小廝！又不是她淩霄的小廝！
長延扭頭期待地看向司無弈，少主快給他做主！
隻見司無弈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茶盞，稍微抬了下頭，催促了句：“你沒聽見季少爺說什麽？”
長延登時一愣，張了張嘴，然後老老實實地轉身走去關緊門窗，猶豫了下，順便將淺褐色的窗簾拉上，隻留下一道半掌寬的縫隙。
關緊門窗，還要拉上簾子！
這個雲巔城城主該不會想趁機對少主圖謀不軌吧！
那就真的太不要臉麵了，青天白日非要裝作大晚上衝少主毛手毛腳！
長延非常戒備地盯著淩霄，防狼一般的眼神，全然忘了自家少主其實勉強算個武林高手。
淩霄低下頭搓了下手，慎重地打開木盒。
木盒僅有一個巴掌寬的大小，經過專人特製，留有不易察覺的細孔。木盒打開後，鋪著厚厚一層層的新鮮桑葉，上麵有七八隻白白胖胖的蠶寶寶正懶懶啃食著桑葉，旁邊還有些薄如蟬翼的蛻皮。
蠶的樣子其實不怎麽討喜，就像是農戶耕種蔬果上的肥大菜蟲，長延探頭看了兩眼，十分嫌棄。
堂堂雲巔城城主玩蟲子？還帶上他家少主一起！
“這就是……蠶？”司無弈遲疑了下，緩緩開口。
淩霄仔細察看了幾眼，肯定地說道：“這是野生桑蠶。”
沒有打開之前，淩霄還以為是蠶卵。
想要製造成絲，家蠶是最好的選擇，而家蠶的由來，第一步當然是從蛹孵化而來，需要經過大約十天的時間才能破繭而出，雄蛾和雌蛾數目大致相等。
一隻雌蛾可產卵二百多粒，所以產下的蠶卵自然黏在用桑皮做的厚紙上，然後再收藏起來，準備第二年用。
如果是野蠶的話，絲織質量不好說，但是聊勝於無吧。
淩霄對上司無弈饒有興致的神色，既然選擇跟他合作，淩霄自然會拿出最大的誠意，她隨手指著木盒指著木盒裏的桑蠶，有條有理講解道：“以桑葉為食料，所吐絲結成繭，經過多道工序繅絲後，再加工就是我們熟知的絲綢。”
淩霄低下頭再次端詳了下桑蠶，侃侃而談：“上次寫給你的手稿應該有提到吧，這個季節的桑蠶是夏蠶，夏天高溫，悶熱，最容易引起桑蠶發病，所以盡量要讓桑蠶處於通風避陽的地方。至於怎麽判斷桑蠶是否發病……”
她頓了頓，隨手指著角落的桑蠶：“在養蠶過程中及時發現生病的蠶很重要，不過這需要一些經驗和技巧。你看這隻蠶體色青白，勻整，尾角翹起。再用手觸摸蠶體，健康的蠶體結實，有彈性。你再看這隻壓在桑……你看我做什麽？”
淩霄驟然回過神，司無弈正一瞬不瞬凝視她。
莫非她講解的不夠清楚？
司無弈的理解能力沒這麽差吧。
司無弈微敏薄唇，一如既往的平和神色下早已被淩霄適才的話掀起一陣不平靜。
他不驚桑蠶，不驚養蠶，唯獨感到驚訝的是……眼前這個一身男裝的人真是城主淩霄？
她似乎在說一樣在她看來很是尋常的物什。
片刻之後，司無弈古井無波的清冽眼神終是有了一絲裂縫。
見司無弈盯著自己，淩霄下意識抹了一把臉，厚顏無恥地問：“是不是很崇拜小爺我？”
長延頓時怒視淩霄，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以為自己是什麽香餑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