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苑主（下）
這是後世染坊秘而不宣的方法。
淩霄寫得暢快淋漓，旁邊看著的昆緯和閻杳大眼瞪小眼，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昆緯：你家主子可以啊，寫得不帶停頓一下，有料！
閻杳很想說自己見了鬼。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城主居然寫得一手好字，隻是百鬥大會人才濟濟，城主的腦子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閻杳隻覺心中的那塊大石頭從城主踏進司家莊園一刻起，就沒機會放下來。
在答案末尾寫上自己的大名，淩霄收筆，隨手扔回原處，拿起寫滿墨色字跡的紙張，左顧右看：“交給誰？”
話音剛落，就有司家的小廝恭敬地走上前，將一個錢袋雙手奉給淩霄，再從淩霄手中接過答案。
淩霄疑惑地看了眼小廝。
看都不看一眼，就有銀子可以拿？那這錢來的未免太容易了吧。
似乎料定淩霄心存疑問，小廝畢恭畢敬地說道：“少主相信季少爺。”
昆緯腦袋頂著一個問號，少主？什麽少主，又是誰家的少主。
季兄弟還能認識這號人？
從淩霄低下頭認真答題的那一刻，傅央誠等文人們就在旁目不斜視地觀察。
看到司家小廝雙手奉上錢袋子，眼珠子差點兒沒掉一地。
到底有多驚才絕豔？竟然不用交給負責審核的司家老者過目！
“不如你去跟你家少主說，本少爺最近特別缺銀子，先……”先打張白條，這樣的話，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影響不好，淩霄斟酌了一下，笑眯眯地說：“先預支一點。”
淩霄還真不擔心絲綢會不成功，差的隻是時間，既然司無弈這麽大方，預支一些銀子救急應該不成問題吧。
閻杳雙眼盯著自己的鞋尖，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的樣子。
他們城主就是臉皮厚。
果然，司家小廝的臉色微微一僵，忍不住多看淩霄兩眼。
這個漂亮的少年衣冠精美，又能得到他們家少主的賞識，怎麽看都不像會缺銀子的人。
“那不知道季少爺想向司某預支多少呢？”一道略顯清冷卻不失儒雅的聲音傳來。
淩霄詫異地抬頭，司無弈帶著他的貼身小廝長延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旁邊還多了一位穿著盡顯儒雅氣質的中年男人。
周圍的文人才子們看見司無弈，紛紛恭敬且熱切地拱手作揖，聲音洪亮一致：“司少主。”
司無弈麵色溫和，聲線依然透著雲淡風輕，卻又異常悅耳，非常好說話地開口：“各位不必拘謹，司某很期待各位的表現。”
雖然隻是一句非常形式化的鼓勵話，頓時就讓這些文人們心情愉悅。
昆緯看了眼玉樹蘭芝般的司無弈，猛地瞪向淩霄，眼神充滿深深的不可置信。
季珺她居然認識司家少主？！
“我、我們真不是偷渡進來的？”昆緯結結巴巴地湊上前跟淩霄說道。
淩霄奇怪地看了昆緯一眼，他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麽東西？就這種思維方式，原本打算將昆緯安排在預備軍師一職的想法，登時打起了退堂鼓。
“不是，邀請牌還是司少主派人專程送來的。”淩霄耐心解釋了一句。
“你怎麽不早說！”昆緯差點兒沒把淩霄瞪出一個窟窿來才甘心。
被晾在一旁的閻杳看得冷汗直冒，瞪什麽瞪！就這小眼神，還沒有石煥那個大塊頭凶神惡煞呢！
“你又沒問。”淩霄非常理所當然地接上一句。
邀請牌誰給的還不一樣嘛，隻要能夠通行。
昆緯還沉浸在驚訝之中，遲遲回不過神來。
好你的季珺！居然認識司家少主，事先也不跟他打一聲招呼，害他提心吊膽地以為自己是個偷渡客！
隻不過，季珺既然認識司家少主，又怎麽會淪落到跟他和石煥一樣當山賊強盜的地步？
昆緯想不明白。
就像將司無弈當成一般人看待的淩霄，她自然也不能理解昆緯看到司家少主之後的激動心情。
司無弈低頭掃了眼小廝遞過來的答案，神色頗為複雜地抬頭望向跟昆緯態度親密說著話的淩霄，隨手將淩霄寫上來的答案，交給身旁的中年男子，輕描淡寫地說：“你也看看。”
中年男子有些詫異，能讓少主親自過目的答案少之又少，麵前這個漂亮少年能有如此能耐？
出於對司無弈的恭敬，中年男子略顯鄭重地接過看了看，隨後目光流露出驚歎之色。
不知道到底是誰家的少主，竟然有這樣巧妙的思路，字跡漂亮又不失大氣，一看沒有個十多年功底，絕對不可能。
難怪司少主這麽留意，換做是他，他都會忍不住頻頻關注。
中年男子瞟了眼淩霄寫在最下角的署名，不置可否，看向淩霄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欣賞。
季珺？沒有聽過。但是這樣才華橫溢的少年郎，不應該籍籍無名，想來季珺這個名字十有八九不真。
想要在這三年一度的百鬥大會上爭搶出風頭的文人才子不在少數，像用假名來赴會的人，幾乎沒有。
中年男子看向司無弈，“這位公子，可是由少主受邀？”
能夠來參加百鬥大會的文人才子，各個有頭有臉，就算名聲不顯，身後的家世足以令人多看兩眼。
而這個季珺，要是沒有司家少主的授意，估計連大門都跨不進來。
司無弈麵色如常，十分從容：“季珺很不錯。”
如果說之前淩霄交給他的絲綢工序有人在背後出謀劃策，那麽在親眼看見淩霄在伏案書寫，握毛筆的手勢由始至終顯得嫻熟，動作行如流水，沒有絲毫凝滯。
要說不是胸有成竹，司無弈不會相信。
但是司無弈覺得有些難以接受，因為這人……是雲巔城的城主。
司無弈收回略顯複雜的心思，不禁多看了兩眼站在淩霄身邊，不知道說些什麽的昆綸。
這就是淩霄消失一段時間的原因？
傳聞雲巔城城主有後宮三千，素來喜好男色，難不成淩霄對這個男人起了心思。
司無弈忽略心中那一抹莫名的不悅，目光再次落在淩霄身上，稍微遲疑了下，不疾不徐地走上前。
“好久不見，不知這位是？”
淩霄、閻杳和長延不約而同地看向司無弈。
哪來的好久不見，剛才在畫苑的時候，難道她是在跟鬼說話？
淩霄眉頭一挑，看了眼煞有其事的司無弈，一時間想不通他這一出偶遇重逢是什麽意思。
站在淩霄身旁的昆緯艱難吞了口唾沫，手肘悄悄推了推淩霄，趕緊上前一步，十分鄭重地拱手行禮：“司少主，在下昆緯，是、是季珺好友。”
淩霄的好友？司無弈如沐春風地語氣：“原來是季少爺的好友。”
雲巔城城主會有好友？不要說沒有聽說，還會令人感到一陣驚悚。
昆緯完全感受不到那一股陰森鬼氣，然而覺得季珺這個兄弟認得好啊，竟然能讓他跟司家少主搭上話。
這樣的兄弟最好能給他來一打！
“季少爺為了交友，就連司某想找她一敘，都沒有辦法，你們一定是生死之交！”
淩霄聞言瞪了兩眼司無弈，是不是百鬥大會壓力太大，讓你精神錯亂了！
怎麽感覺話裏有話？
昆緯點頭如搗蒜，早就沒了什麽主見，完全被司無弈牽著鼻子走：“司少主說的對，說的極對！”
對尼瑪個大頭鬼！
淩霄險些沒氣得吐血，這麽沒立場，還想生死之交！
“季兄弟，你怎麽能讓司少主找不著你呢！”昆緯轉過頭，非常嚴肅地指責淩霄的不是。
閻杳的眉頭都快擰成一團，夾死一百隻蒼蠅，難以遏製地彎了彎膝蓋，隻想跪下來讓城主息怒饒命。
司無弈若有所察地看了眼閻杳，如墨玉般的眼神似笑非笑，“季少爺是來百鬥大會看熱鬧，而不是故意湊熱鬧吧？”
淩霄下意識瞥了眼身後的閻杳，後者立馬抬頭挺胸，站得筆直，就跟閱兵儀式差不多。
“敘舊可以緩一緩，百鬥大會三年一度，有些難得，我這不是避免別人說你徇私，說我走後門嘛。”淩霄突然靠近司無弈，一副哥倆好的模樣，伸出爪子使勁拍了拍他的後背。
有什麽好敘舊的，先前還不是你自己說南平國的最新消息要等百鬥大會結束。
徇私，這個司無弈他懂。
走後門？這個詞反複琢磨幾遍，以司無弈的聰慧博學，很快就能明白過來。
隻是再讓淩霄拍下去，司無弈覺得估計快要吐血身亡了。
長延吹胡直瞪眼，連忙上前把淩霄和自家少主分開！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
尤其是淩霄一個姑娘家，居然衝他家冰清玉潔的少主毛手毛腳的，太不要臉！
淩霄見司無弈臉色不大好，訕訕收回手，背地裏嘀咕了一句，她沒使多大力氣啊，難道司無弈上次遭遇劫殺的傷勢還沒好？
如果真是這樣，司無弈未免太弱不經風了點。
或許，這就是司家少主常年深入簡出的原因？
“少主，您沒事吧？”長延滿臉擔憂地觀察少主臉色，趕忙轉過頭去端來茶水，“少主，您先喝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