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打劫
這些人是他和石煥的兄弟，卻不是季姓少年的兄弟，既然同是幹山寨這一行，殺人就成了尋常事，昆緯不想拿自家兄弟們的性命去賭淩霄的仁慈。
雲巔城的流民土匪多了去，憑什麽想著讓別人放自己一馬。
這不現實。
昆緯不會去想著拿自家兄弟們的性命去試探淩霄的容忍底線。
這座山頭以前沒有名字，自打石煥他們安定在這裏，昆緯便取作霖山。
山寨就在半山腰，周圍地勢看似有些險峻，當時昆緯就是看上這裏易守難攻。
淩霄走進山寨，粗略掃了一眼，像是個不大的簡陋村莊，三三兩兩的小孩嬉鬧走過，不遠處晾著清洗幹淨的衣物。
看到有生人進寨子，不少人探頭張望。
他們寨子隻有偶爾加進來的難民，像淩霄他們這種幾近百來人，還是第一次撞見。
而且，他們衣冠楚楚，全然沒有逃難過來尋求庇護的樣子。
昆緯輕咳一聲，揮了揮手：“沒什麽事你們都去忙吧。”
寨子裏的人雖然很好奇，但是昆緯開口，一個個便繼續忙手頭上的活計。
淩霄抬眼了看昆緯一眼，這人在山寨中的威信極高。
“昆緯，你家媳婦到底生了沒？”石煥見淩霄一行人進來不聲不響，一邊瞪眼警惕，一邊惦記著自己要當幹爹的勁頭。
“是個女娃。”昆緯也不忌諱有外人在場，坦言道。
“那就是我閨女！我去看看！”石煥說著調頭就要走。
不走做什麽，既然放了人家都進寨子，還能打出去？
石煥就算再不服氣，也知道誰的拳頭比較大，他不就是沒有一把稱手的武器，要不然準能將人打趴下！
石煥手裏還揣著斷成兩截的卷刃長馬刀，一把揪起緊跟昆緯身後的小鬆，“把這武器好好修一修。”
小鬆接過‘破銅爛鐵’，頓時哭喪著臉，“大當家，出門前我就告訴過你要小心使用。”
現在已經斷成了兩截，他還能怎麽補修！
石煥皺起眉頭，粗聲粗氣：“你祖上不是號稱鐵匠第一人嗎。”
聞言，淩霄有些詫異地看了眼瘦瘦弱弱的小鬆，完全看不出來還是個打鐵能手。
鐵器，不管是軍事還是農用都不可或許的一個環節。
“……那是我祖上，我手藝還不到家。”小鬆囁嚅了幾下，結結巴巴地開口。
“那我可不管，你趕緊想個法子補救補救。”
石煥一隻手臂毫不費力地拎起小鬆走開。
沒有武器還怎麽打劫。
“季小兄弟，這邊請。”昆緯沒管走開的石煥，走了也好，免得瞎插嘴。
“請。”淩霄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了眼冷靜的昆緯，客客氣氣地應了聲。
淩霄隻帶上寧公公和閻杳，剩下的親衛留在原地待命。
人太多，很難讓昆緯放下心防。
果然，人數驟減，昆緯皺緊的眉頭有所放鬆，神情看起來也沒有那麽緊繃。
淩霄掃了眼昆緯，便將視線放在這個山寨上麵，更多的像是一個極其落魄的小村莊，不僅表露在感覺上，當昆緯讓人拿著一兩碟焦黑的饃餅招待時，淩霄認真觀察昆緯的神情。
確定不是在整蠱她。
這就很嚴重了，流民吃不飽，落草為寇的綠林還是吃不飽，那麽雲巔城裏麵誰能吃得飽？
換一種說話，雲巔城的錢都上哪兒去了？
淩霄不由皺了下眉頭，心情頓時差了許多。
她這個城主沒錢，山賊沒錢，那誰有錢？
淩霄遲遲沒有開口，隻是擰起眉頭盯著眼前的食物發愣。
昆緯麵露窘迫之色，認為淩霄在嫌棄。
別看他們寨子在這幾座山頭裏數一數二，但是自家才懂自家什麽景況。
寧公公第一個就不樂意了，“這些是什麽東西，也配端上來給我家主子！”簡直玷汙了他家主子的眼睛！
淩霄臉色有些不好看，雖然是山賊窩，但是他們還是她雲巔城的子民呢。
不來這裏一趟，淩霄還不知道山賊也這般窮困。
“你閉嘴！”淩霄忍住端起茶杯扣在寧公公頭上的衝動，轉頭橫他一眼。
每次淨挑她鬧心的事兒說。
寧公公當即縮了下腦袋。
淩霄扭頭看向昆緯，笑了一下：“你們寨子多久沒開張了？”
這樣一貧如洗的山賊窩實在少見。
昆緯很鎮定，解釋道：“一直都有開張，隻是我們的武器太差。”
這是淩霄有目共睹的，昆緯並不擔心對方會在這個時候發難。
他們寨子什麽樣子，還能反打劫不成？
“你們應該有自己的鐵匠吧。”淩霄想起剛才石煥和小鬆的對話，沒有想太多，直接問了出來。
他們這群山賊不是武器太差，而是除了大當家石煥那一把已經卷刃的長馬刀，根本就沒有武器。
“鐵匠是有，但是鐵礦都由官府掌控。”昆緯有些訝然地看了眼淩霄。
怎麽連這都不知道？她那些手下的刀劍是打劫回來的嗎？
淩霄沉默了幾秒，假意咳嗽了一聲，她確實一時沒有想起來，不管在什麽國度，礦產都會受到一定管製。
一般的鐵匠需求鐵礦，還要到官府登記備案花銀子購置。
而這是山賊窩，就算有鐵匠，也是巧婦無米難為成。
淩霄想了下，並沒有往這個話題上麵深入，如果非要討論鐵器，勢必會涉及冶鑄武器那一方麵。
這個山寨顯然在衣食住行上麵有道坎，談及冶鑄武器，未免有些空談。
淩霄她是個典型的唯物主義，藍圖可以構設，但不能是憑空畫餅。
“既然加入你們山寨，我也應當出一份力才是。”淩霄摸了摸下巴，拍案定板：“讓我的手下去跟著你們的人幹一票。”
她倒要看看，在雲巔城遊走的商隊有多少油水。
昆緯陡然看了眼淩霄，這位小爺真不是說笑？
看到他們山寨一貧如洗，就沒想著離開，而是決定幹一票？
淩霄可不管昆緯怎麽想，要了個沒人的木屋，寧公公裏裏外外的仔細整理一遍以後，就進去閉眼休息了。
在腦海中無數次演練的策略，終於成功了一大半，淩霄放鬆下來，很快睡了過去。
閻杳和寧公公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外。
對他們來說，天大地大，城主最大。
而淩霄帶來的近一百多個親衛，就在淩霄休息的木屋外麵進行日常訓練，整個過程悄無聲息，生怕驚擾了淩霄。
山寨裏的男人一個個警惕地遠遠望著這些訓練有素，動作整齊劃一的親衛，心知就算自己打不過，一旦他們會威脅寨子裏老少婦孺的話，死也要找他們拚命！
此時，一個麵容普通，衣著樸素的婦人輕輕摟著繈褓，眉頭皺起深深的憂愁。
“砰——！”石煥握拳重重錘了下身旁的桌子，滿臉怒容：“我早就說過這些人不能留，等晚上我帶一幫兄弟暗暗弄死他們！”
這招全是跟隔壁山頭學的！
昆緯看了眼盛怒的石煥：“你趕不走。”
他們整個寨子的人加在一起，恐怕戰鬥力還沒有人家的一半高。
拿什麽去趕走人家？
留還是趕，都不容他們做主。
“難道留著這群混蛋騎在老子頭上作威作福？”石煥怒氣哼哼，一副要衝去出找人拚命的樣子。
昆緯皺起眉頭，看了石煥一眼，“我看他們沒有騎在我們頭上的意思，而是打算一起合作。”
想了一下，昆緯不由提醒道：“還有，你說話小聲一點，別嚇著我女兒。”
原本還想大聲反駁的石煥，頓時驟減音量，語氣依舊十分不滿：“我們自己都不夠吃，他們少說有一百來人。”
哪有本事再養這麽多張嘴。
昆緯歎了口氣，再次說道：“我看他們不像是會全賴我們的樣子，看看再說吧。”
實在不行，再想辦法弄死他們。
畢竟這是霖山，他們的地盤。
憑借對霖山的地勢了解，隻要不是正麵對上，拚個你死我活還是可以的。
就是代價太大，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昆緯不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
淩霄獨自待在小小的木屋，看著麵前粗糙簡陋的木桌上放了一把大刀，刀口鋒利森冷，在豆大的燈火之下，溢著橘黃的冷芒。
淩霄伸手握起大刀，從上到下的打量，另一隻手屈起彈了彈刀身。
略微思索了一下，淩霄將大刀放在一旁，執起早就準備好的羊毫，蘸墨鋪紙低下頭認真書寫。
這是她親衛隨身的統一佩刀，這是雲巔城最普遍卻也是最好的材質。
連隻是花架子的嵌鋼都沒有。
這說明什麽？
雲巔城還沒有鋼鐵的概念！
淩霄很頭疼，這一筆軍備費簡直要她的命，就算是有金山銀山都會消耗掉的軍備！
可是如果不考慮改進武器，軍事這方麵根本不會有突破性的發展。
她也就等著被別的國家打成狗吧！
寧公公端著熱茶進來，替淩霄重新換上一杯新茶，看到淩霄低下頭書寫，便靜靜候在一旁。
半刻鍾之後，淩霄扔下羊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山間的夜晚總是格外冰涼，寧公公轉身又拿來一件外衣披在淩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