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過來一看,是那間珠寶首飾店的裝修效果圖,一下子便來了興致。
我想,但凡是女人,都會想擁有一家自己的店麵。雖然這店不是完全的屬於我,但至少有五年的全權經營權限,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見我正看得入迷,端牧清逃過一劫似的鬆了口氣,我斜了他一眼,“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呢。”
他滿臉求饒的看著我,“拜托,你那一個問題也太長了,這樣吧,幹脆一天一個,不不不,一周一個吧!再不然就一個月一個,我真怕你把我這些秘密都挖空了,就壓根不喜歡我了!”
我頗為意外的看著他,“真是稀奇,向來信心滿滿的端大人也有害怕的時候?”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其實你不知道,看著你一點點強大起來,我是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你終於成長了,害怕的是當有一天你已經強大到完全不需要我的時候,我會被你遠遠的拋在身後。”
我愣了愣,隨即狡黠一笑,“如果真有那麽一天的話,想想那畫麵,應該還蠻不錯的哦?”
他一臉的委屈,“果然啊,最毒婦人心!”
我壞壞一笑,“切!還無毒不丈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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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班後我約了人可一起去看店麵。再次走在那條留下了我太多心酸回憶的街道,我內心五味雜陳。那些小心翼翼的隱忍與惴惴不安的探尋雖然經過了大半年的沉澱,卻還是那般讓人想起來就無比揪心。
陸簡汐啊陸簡汐,你曾經過得那是什麽日子啊?就連下班了都寧願在這些街道上帶著小九九一直逛到天黑也不願回的地方,居然還一度幻想著就這麽湊合著與某個你自認為很愛很愛的人在那兒終老?
當初的你,一定是瘋了吧!對!一定是!
人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簡汐,你沒事吧?”
我怔怔的搖了搖頭,“人可,現在想來,我真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就在半年多以前,我還過著那般渾渾噩噩的日子。最可悲的是,即便一再的被欺辱了都還想方設法的要繼續苟活在那個家裏。想起這些,我真不恨不得狠狠抽抽那時的自己一個耳光!別人輕賤自己也就罷了,為什麽自己還要那麽不負責的把自己扔在那個家裏就那麽任人欺呢?還連累了那可愛又可憐的孩子,真的隻是因為自己很愛閻磊麽?”
人可歎了口氣,“女人啊,一旦動了真情,就是那麽傻!”
我再度搖了搖頭,“曾經我也這樣以為,覺得自己一定是很愛很愛閻磊了,才會萬般隱忍的呆在那個家裏。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若我真那麽愛他,現在又怎麽可能會喜歡上端牧清呢?”
人可一怔,“那還能是什麽,那個家裏除了你兒子和閻磊以外,還有別的能讓你留下的東西?”
我定定的點了點頭,“有!我的懦弱!”
聽到我這麽一說,人可忽的愣了住。我沉沉的歎了口氣,接著道,“因為種種原因,使得我自幼時懂事以來,總是要把事情考慮得周全一些,再周全一些,然後才敢去說,才敢去做。生怕自己一時的疏漏,做錯了什麽,說錯了什麽,繼而換來自己最懼怕的懲罰。久而久之,似乎在童年時期,就失去了一個可以像真正的小孩那樣無憂無慮百般要求的恩澤。我小心翼翼的,不敢大聲歡呼、也不能大聲哭的慢慢長大。漸漸在性格上就變得…說好聽點是唯唯諾諾,瞻前顧後,說難聽了就是膽小怕事,懦弱無能。”
我頓了頓,“嫁給了閻磊之後便是這樣,總想著得過且過,不要去惹事端。覺得一切的事情,忍忍都會過去的!這似乎也是受了我外婆的影響。印象中,舅舅舅媽老是罵她,她從來不說什麽,隻是默默的隱忍著。可是現在我明白,她是她,我是我,她有那個年代的局限思維,我為什麽也要過成她那樣呢?有時候真不是別人太可恨了,而怪自己太過可悲!我很慶幸自己離開了那個家,我很慶幸我有想通的一天,真的…很慶幸!”
人可輕輕喚了我一聲,“簡汐,你知道麽?我們認識那麽久了,我感覺真正了解你,卻是從剛才開始的。”
我苦笑著歪了歪腦袋。
她接著道,“以前雖然我們也很好玩,但總感覺你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你知道我這性格的,問了你你不說,我也就不操那份閑心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曾經活得那麽壓抑!其實沒什麽,再不堪的往事也好,再難回首的曾經也罷,真正在乎你的人,聽來隻會心疼,不會因此看不起你的。說出來就好!像我吧,從小就是有什麽說什麽的性格!我也知道這不好,可他媽——”
她尷尬的頓了頓“啊呸呸!我都是要當店長的人了,這毛病!不過你放心這個我一定能改啊!接著說,那個,說到哪兒來著…對了!我那有什麽說什麽的毛病,即便知道不好,也注定是改不了的。就拿前陣子那事兒吧,我知道你們在一起後,心裏那個難過啊,就跑去和漫琦說了,還沒少說你壞話呢,說了之後心裏那叫一個爽快!可是後來,知道真相後的我,真真是眼淚掉下來啊。簡汐,我真覺得自己太對不起你了!”
我先是被她逗得一樂,繼而一想,原來她是把我們的事兒告訴了漫琦,難怪夏希微那幫家夥會那麽快就知道我和端牧清的事兒。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以前上大學那會兒,我們社團團長漫琦整就一個豪氣幹雲的大姐大啊,沒想到……
我拍了拍人可的肩膀,“傻瓜,過去的事兒就過去吧。我們今後還是好朋友。你遇上什麽難過的事也別去找旁人說了,就找我!”
她開懷大笑的點了點頭,“那你也一樣,別有啥事兒都憋心裏,不想和端牧清講就跟我說!”
提起端牧清,我心有愧疚的看了看她,“人可,端牧清的事…”
她大手一揮,“嗨!我也想通了。人端牧清是什麽人啊,都三十好幾的年紀了,又冷靜又睿智,人最是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喜歡的是什麽。既然他不喜歡我,我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反正痛也痛了,罵也罵了,恨也恨了,我也就放下了。倒是你…”
她難得神情懇懇的看著我,“可要好好對人家!至少,我覺得你跟了他之後,整個人是越變越好了。不像之前跟那個閻羅王在一塊兒,過得跟那眼淚泡出來的醃酸菜似的。現在好了,你從醃酸菜變成了向日葵了,看到你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在他手中綻放的男人,說實話,作為你的姐妹,真心替你高興!”
我心裏兀自的一暖,“人可…”
“哎呦呦!瞧瞧你,剛誇你兩句呢你那股子醃酸菜的味道就上來了啊!”
我沒好氣的愣了她一眼,隨後,兩人相視而笑。
我與她,經過這一番劫難下來,沒有就此散開,反而走得更近了。我想,一生能有這樣一個可以患難的朋友,也就夠了。
那之後,我們一起分析了一下布局和裝修方麵的事宜,一切弄好了之後,便等在紅路燈旁想過了馬路攔車去吃飯。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他。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們!
兩人手挽著手,甜蜜恩愛的往原先那個家的方向走。一路上,林宣兒都滿眼崇拜的看著閻磊,而閻磊,則是滔滔不絕講到停不下來,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像是為婚禮準備的東西。
說實話,看到這一幕時,我心裏真的很難過!
倒不是我還愛著他。而是想起我那昏迷不醒的小九九。我怎麽就那麽糊塗,替我那孩子找了個這樣的爸爸呢?
被一個心如蛇蠍,害得自己親身骨肉生死未卜的女人迷得團團轉,竟還渾然未覺。閻磊啊閻磊,我曾經多麽的恨你,可是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你也不過隻是顆可悲的棋子。
想來,真是世事難料。短短數月,物是人非。昔日種種,今已無謂。
離婚時,我曾一度的想,要讓閻磊哭著來求我,我再狠狠的一腳踹開他,決絕的離去,方能解我心頭之恨。現在,我覺得再看到他,已經連恨都不屑了。
他在我心中,還遠不如那個歹毒的林宣兒更讓我記掛了。是的,我記掛著她,因為我早晚要把她從我身上奪走的一切加倍的要回來!
綠燈亮起,我便沒有再看去,拉著人可的手,闊步的走了開。我想,自始至終,他都不曾見到過我。
這樣才好!如果愛情是一場緣分,那麽我和他,緣起,是在人群中,他看見我。而緣滅,便是我看見他,在人群中。
我與他之間,那以愛為名的緣分,便徹底結束在了那天。
如果說此後我們之間也還有緣的話,我相信,也隻剩孽緣了!